将暴君养成了恋爱脑 第3章 第 3 章

那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丝线钻进耳膜，让在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灯笼的光晕边缘，不知何时立着个身影。他穿着深青色宦官服色，身形瘦削，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王总管脸色一变，眯起眼打量来人：“你是哪个宫里的？敢在这里多管闲事？”

那人缓缓向前一步，灯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出乎意料，他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面色是久不见日光的苍白，五官清秀得近乎阴柔。最让人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黑得像两潭深水，不见底，不起波澜。

“奴才姓谢，在司礼监当差。”他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语气却听不出半分谦卑，“奉旨巡查各宫，恰好路过。”

王总管的脸色变了又变。司礼监是二十四衙门之首，能进去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从未见过，但那份气度不似作假。

“原来是谢公公。”王总管挤出一丝笑，“咱家奉贵妃娘娘之命，来处置个不懂规矩的小宫女，不敢劳烦谢公公过问。”

谢公公的目光轻轻掠过被按在地上的萧绝，又在沈清辞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目光像羽毛拂过，沈清辞却觉得背上寒意更重。

“原是贵妃娘娘的吩咐。”谢公公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杂家方才听见，这位似乎是七皇子殿下？”

他看向萧绝，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问。

王总管干笑两声：“谢公公说笑了，谁不知道七皇子殿下身份尊贵，只是被个小宫女蛊惑……”

“既是皇子殿下，”谢公公打断他，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便是主子。王公公这般对待主子，传出去怕是不妥。”

他向前又走了一步，目光落在还按着萧绝的那个小太监手上：“松手。”

那小太监被他一看，竟吓得立即松了手。

萧绝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不是查看自己的伤势，而是冲到沈清辞身边，用力推开架着她的婆子，将她护在身后。他的动作太快太急，像只被逼到绝境却还要保护同伴的幼狼。

谢公公静静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异样。

王总管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谢公公，你这是要跟贵妃娘娘作对？”

“杂家不敢。”谢公公微微欠身，“只是提醒王公公一句，皇子终究是皇子。今日之事若传到皇上耳中，不知贵妃娘娘会不会为了保一个奴才，而惹皇上不快？”

这话说得轻飘飘，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王总管心上。他死死盯着谢公公，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好得很。今日就给谢公公这个面子。”

他狠狠瞪了沈清辞一眼，带着人悻悻离去。

破旧的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的影子。

沈清辞还处在震惊中。这个突然出现的谢公公，为什么要帮他们？

她看向萧绝，发现他正紧紧攥着她的手，小小的身子还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却死死盯着门口的谢公公，满是警惕。

谢公公的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角落那个破旧的衣柜上，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夜深了，殿下早些歇息。”他微微躬身，态度恭敬得让人挑不出错处，“奴才告退。”

他转身离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就像从未出现过。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萧绝才松开沈清辞的手，快步走到门口，警惕地向外张望。

“他走了。”萧绝低声说，声音里还带着未平复的颤抖。

沈清辞扶着疼痛的背，慢慢走到桌边坐下。今晚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那个谢公公的出现和出手相助都透着古怪。

“司礼监……”她轻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在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个机构只有模糊的印象，似乎是宫中一个很有权势的衙门。

萧绝关好门走回来，在她对面坐下。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他半边脸，另外半边隐在阴影里。

“他不是普通人。”萧绝突然开口，声音很低，“我见过他。”

沈清辞一愣：“什么时候？”

“去年冬天。”萧绝的目光有些飘忽，像是陷入了回忆，“我在御花园的湖边，差点掉下去。是他拉了我一把。”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那时候他也像今晚一样，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沈清辞心中警铃大作。一次是巧合，两次就绝不是偶然。这个谢公公，似乎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萧绝。

“他为什么要帮我们？”她忍不住问。

萧绝摇摇头，稚嫩的脸上是与年龄不符的凝重：“不知道。但在这宫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这话从一个八岁孩子口中说出来，格外让人心酸。

沈清辞沉默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刚才王总管说，是奉李贵妃的命令来的。我们什么时候得罪李贵妃了？”

萧绝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不需要得罪。她只是不想看到任何一个皇子活得太自在。”

这话中的寒意让沈清辞打了个冷战。她终于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身处的是一个怎样吃人的地方。

“以后要更加小心了。”她轻声说，既是对萧绝，也是对自己。

萧绝点点头，目光落在她背上：“你的伤……”

“没事。”沈清辞勉强笑了笑，“不严重。”

她话还没说完，萧绝已经起身，从床下的一个破木箱里翻出一个小布包。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些晒干的草药。

“这是前太医院一个老医正偷偷给我的。”他低声解释，将草药放在碗里捣碎，“他说受伤了敷这个有用。”

沈清辞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动作，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这个孩子，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默默积攒着一切能让他活下去的东西。

她顺从地让他帮自己敷药。草药敷在伤处，带来一阵清凉，疼痛果然减轻了不少。

“谢谢你。”她轻声说。

萧绝没有回应，只是默默收拾着药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今天……谢谢你护着我。”

沈清辞怔了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自己为他挡下那一脚的事。

“我们是一起的。”她轻声说，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一次，萧绝没有躲开。

夜深了，油灯终于燃尽，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沈清辞躺在床上，背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更让她不安的是今晚发生的一切。王总管的突然发难，谢公公的神秘出现，还有萧绝口中那个权势滔天的李贵妃……

她原本以为，只要小心翼翼地活下去，慢慢经营，总能找到一条出路。可现在她才明白，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没有人能真正置身事外。

黑暗中，她感觉到身边的萧绝翻了个身。

“清辞。”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你会一直在这里吗？”

沈清辞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她能听出这孩子语气中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恐惧。经过今晚的事，他们之间那层薄冰似乎彻底融化了。

“会的。”她轻声却坚定地回答，“我会一直在这里。”

萧绝没有再说话，但沈清辞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时，他突然又开口，声音轻得像梦呓：

“那个谢公公……他的眼睛很像一个人。”

“像谁？”沈清辞下意识地问。

萧绝沉默了很久，久到沈清辞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像我母妃。”他终于说，声音里带着沈清辞从未听过的脆弱，“我母妃去世那天，我在她眼睛里看到过同样的东西。”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什么东西？”

“死气。”萧绝的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夜色里，“好像对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在乎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沈清辞心中炸开。她突然想起谢公公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里面不是平静，而是彻底的虚无。

一个有着这样眼神的人，为什么要三番两次地帮助萧绝？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破旧的窗棂，发出细密而急促的声响。

沈清辞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她感觉自己和萧绝仿佛站在一张巨大的网中，而那个神秘的谢公公，就是织网的人。

雨越下越大，而在遥远的宫墙另一端，一双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