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妖皇原来就这般实力,轻而易举落在了我们手中。”
“妖皇殿下,要不要拿一盏水镜过来,让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一男一女两个狐妖面前,妖皇重暝半躺在地。
银色长发被汗水濡湿,一缕缕黏在苍白泛着薄红的脸颊上。
凤目金睛,本如大日翩然而降高贵美丽,此刻水汽迷蒙,又因媚毒侵蚀,染上几分迷离的艳色。
女狐看着重暝,面露狡黠笑意。
她一步上前,身后九尾因兴奋如羽葆展开,白嫩五指伸出,顷刻化作利爪,将重暝的衣襟撕得条条粉碎!
随着撕拉的响声,他线条流畅泛着薄红的雪白肩颈露出,就连锁骨凹陷处的汗珠亦清晰可见,随着其急促的呼吸,颤抖着滑落。
他喉间溢出一声闷咳,竭力压制体内翻涌的媚毒。
可那药力磅礴,顺着他的经脉如蛇虺游走,身体每一寸,都带着灼烧般的痒意,让他浑身发软……
大雨磅礴,雷声骤响。
窗棂随着雨丝飘打的晃动声,男人女人肆无忌惮的讥笑声,一齐回荡在府邸的后堂。
而落入此方院落深处,谢拂穹的耳畔,便只剩下些许模糊不清的响声。
“嗯……”
她微吟一声。
慢慢地睁开眼。
一片漆黑。
风声,雨声,在耳畔愈发清晰,似是一叶扁舟,正载着她穿过茫茫云海。
谢拂穹深吸一口气,想要坐起来。
下一秒,额头便重重地磕在了什么东西上。
她眼冒金星地躺倒。
回了一会儿气,再度睁开眼,她的眼中才有了颜色。
依旧是一片漆黑。
但这片漆黑,不再是死亡的寂灭与虚无。
而只是单纯的没有光芒罢了。
她竟是躺在一口棺材里。
谢拂穹一愣,旋即微微苦笑。最后的记忆里,她被魔道众人围攻,殒身东海,谁为她敛骨?
罢了。
她凝神聚力,一手伸出,猛地将棺材板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既似灵堂,却又似喜堂的屋室。
屋室不大,四壁皆挂着半旧的白幡,幡角铜铃,被穿堂风一吹,发出 “叮铃” 的轻响。
白幡之间,斜斜扯着数条大红绸缎,绸缎上绣着金线缠枝莲,本该是喜庆的纹样,却被阴暗光线衬得血色深沉,泛出一丝诡异。
她有些疑惑。
这是在结阴婚?
正对着她方才躺着的棺材的墙前,摆着一张供桌,供桌之上一对红烛,一壶未开封的合卺酒,还有一方铜镜。
铜镜中映出的人,一头利落的及颌短发,肤色苍白憔悴,身形眉眼与她从前很是相似。身上的穿着,却不同她一贯的贴身细鳞战甲,而是白色长裙。
与此同时,谢拂穹发现自己的耳畔,似乎生出了细密的鳞片。
该死的。
她从人变成妖了?
再看看自己的手心,莹白绵软,一看就是从未摸过剑的模样。
这果然不是她从前的身躯。
……
雨势越来越大。
“妖皇殿下,往日里你不是很威风吗?怎么现在像只没了爪子的猫?”
重暝猛地偏头,避开女性狐族的触碰,金瞳里闪过一丝厉色,却因媚毒的影响,那厉色也变得软绵绵的。
另一个狐妖笑着递过一面水镜,凑到重暝面前。
“殿下看看您这眉眼,这身段,要是让那些臣服于你的部众窥见,怕是要疯了吧?”
水镜中映出重暝的模样。
银发微微凌乱,金瞳含水,就连眼尾也泛出一丝惊心动魄的嫣红。
明明是狼狈不堪的姿态,却因那份骨子里的贵气与媚毒催生的艳色,显得格外勾人。
重暝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底闪过一丝屈辱,他抬手想将水镜挥开,却因力气不足,手臂刚抬起就软了下去,反而不小心碰到了男狐的手臂。
那男狐笑得更放肆了:“哟,殿下不仅勾引我妹妹,还想勾引我?可惜啊,我们不敢碰你。毕竟,还要把你完好无损地献给三山娘娘呢。”
女狐含笑点头:“好了弟弟,别再玩了。咱们如此羞辱他,他都不曾反抗,看来娘娘所言不假,妖皇果真是没有妖丹了。”
男狐闻言,不再逗弄重暝,直起身来,眼中闪过一丝幽芒。
“一个失去了本源之力的妖皇,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呵,妖界从今日起,是要掀起一场易主的腥风血雨了。”
他说着,修长五指随意伸出一拢。
虚空之中,浮现出一只巨大鬼爪,就要把重暝摄入其中。
就在这时。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传入正堂。
这声音,轻到三个妖族都微微一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住手。”
随着话音落下,金铁之声轰然响起。恐怖的音浪,如大潮滚滚涌向八方。
嗡鸣声中,漆黑的巨大鬼爪,如山倾地裂,纷纷崩碎。
这似乎是……
剑气?
狐妖们如临大敌,耳尖的绒毛高高炸耸。
两道视线如电射去,只见一道高挑的人影,从雨中款款而来。
“什么人?!”
男狐怒声喝问。
他和阿姊,都是实打实的元婴高手。
为了伏击孤身一人的妖皇,他们也早动用了秘宝法器,把这处地界探了个底朝天,绝对无虞。
这个女人……是哪来的?
狂风骤雨之中,谢拂穹步步向前。
两个狐妖,慢慢后退。
直到谢拂穹的身影,终于停在了廊下。
她浑身都被雨淋湿,雪白长裙紧贴其身,勾勒出玲珑有致,健美修长的完美身形。
她的目光,掠过被情|热折磨,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重暝,最终落在两只狐妖身上,平静地说道:
“尔等自行离去。他,留给我来处置。”
狐妖们面面相觑。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捉走妖皇重暝。
为此,整个青丘三王山一脉筹谋许久,耗费巨量心血,绝不可能离开。
但畏于她方才随意一击展现出的恐怖实力,男狐也只得先恭敬地说:“前辈的羽蛇一族,与我青丘九尾狐毗邻而居,素来亲近。还望前辈行个方便,毕竟将来妖界乾坤有变,我们就是天然的盟友。”
谢拂穹面色倏然一冷。
变成妖,已经够让她内心烦闷了。
而这头妖方才说……
“你是青丘九尾狐一族的妖?”
男狐见她面色冷若冰霜,微微一愣,但还是拱手道:“正是,前辈。吾族太上长老三山娘娘,也非常关心我兄妹二人此次的行动。”
“我兄妹二人自然不敢与前辈相提并论,但还请前辈,看在三山娘娘的份上,让我们带走重暝!”
雨丝如织。
谢拂穹抬头望了望天。
然后,她又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片刻后,她从廊下,捡起了一把极为破旧的油纸伞。
“前辈……”
女狐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谢拂穹有些感慨道:
“青丘,历史悠久,大能众多,可谓妖族重地。”
女狐闻言,心中一喜。
看来对方还是忌惮青丘势力,决定退让一步了。
下一刻,女狐面色陡然一僵。
“可惜……我谢拂穹,此生最恨青丘。”
谢拂穹?
女狐还来不及思索这个名字的意味,一股巨大的恐惧感,就攫住了她的心脏。
冥冥之中,生灵的本能在告诉她——
快逃!
可来不及了。
谢拂穹随意抬起破伞,往两只狐妖头颅的方向,轻轻一指。
一道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白光,倏然激射而出。
两只狐妖,原本皆倾国倾城的面庞上,出现了仿佛瓷器碎裂,千丝百网的裂痕。
紧接着,裂纹蔓延到脖颈、双手……其身躯已经无法再容纳这霸道无匹的剑气。
最后,裂纹蔓延至全身。
“斩仙剑意!”
“你竟然是……”
女狐僵硬地吐出了这八个字,然后,和男狐一起,颓然倒地。
他们死了。
“并非斩仙剑意,只是一道剑气罢了。”谢拂穹摇摇头,把破伞放回原地,“对付尔等小辈,随意出手即可。”
当初谢拂穹养过两只灵宠。
一只小龙,一只狐妖。
数千年前的东海大战中,这小狐妖背叛了她,成了青丘之主——也就是他们口中的三山娘娘。
“三山娘娘,灵颐……”
她脸上浮起一个嘲讽的笑容。
往事已矣。
既然她谢拂穹回来了。
那么从今以后,整个太初界,就只会有一座山。
她的目光再度落到了重暝身上,变得有些柔软。
胸膛之中的妖丹,感应到熟悉的气息,隐隐发热。
小狐妖还在她身畔的时候,就总喜欢欺负小龙。
小龙当年不想让她不高兴,受了欺负也总是默不吭声,时移世易,怎么这小龙还是会栽在小狐妖手上?
是的。
她一朝复生,就是因为身体里有了一颗强大的,不属于自己的妖丹——
噬日火种。
而这颗妖丹,其实属于她从前的灵宠之一,也就是现在的妖皇,上古龙族后裔重暝。
谢拂穹慢慢地朝重暝走过去。
熟料她甫一靠近重暝,对方就支起了身子,往她怀里倒。
他喉间溢出一声细碎的呻吟,微微偏头,英挺的鼻准不停蹭着谢拂穹的下颌,清脆动听的声音,因情动更添了几分蛊惑的甜:
“好热……主人凉,舒服。”
谢拂穹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把重暝唤醒,问问他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九尾狐一族掌握“魅”之法则,媚毒不同凡响,就算是重暝,也抵挡不住。
她想扶着他站稳,可手刚触到他的腰,就被他猛地攥住。
他的指尖滚烫,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腕上的皮肤,身体更软地往她身上靠。
“主人别动。”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金瞳半睁半阖,眼尾一抹红痕如萼,“主人,狗主人……堂堂的沧浪剑尊,当年,竟一声不吭丢下我,不要我。”
谢拂穹又是一声叹息。
其实本座没有弃养。
本座只是不小心死了。
他微微仰头,鼻尖蹭过谢拂穹微凉的唇瓣,动作带着本能的亲近,却又因意识模糊而显得笨拙。
谢拂穹偏头避开,他却不依,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他的指尖轻轻摹着她的眉眼,像是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单纯被这张与自己的主人有八分相似的脸吸引,眼底的迷茫,渐渐被一种炽热的渴望取代。
“主人帮我。”
他喃喃着,身体又往她怀里缩了缩,脸颊懒懒贴在她的肩窝,蹭着她湿透的长裙,试图汲取微薄的凉意。
他的金瞳里,映着谢拂穹的脸。
那眼神里只有纯粹的、情动的爱慕与依赖。
谢拂穹失笑。
她对情爱一事从来不上心,竟不知原来她的小龙,对她一直怀着这种心思。
但她活了几千年,早看透世事变幻,万千人心鬼蜮。
要想让她的情绪有什么大的波动,说实话,还得用力些呢。
因此,她并没有一丝震惊或尴尬,反而从容地调笑道:
“对我投怀送抱的人很多,但像你这样热情的,也非常少见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微凉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精致的唇珠之上,“你可知道我是谁,就对我投怀送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