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格言 第9章 任务

黑潮研究所只是联盟四大研究所的其中一所，其余三所分别为“基因”、“材料”、“信息”。

就如黑潮研究所不仅研究黑潮，还研究天残与维度能力一般，这三所研究所研究的领域和方向也不仅局限于命名。

比如基因研究所，不仅研究改造生物的基因，还研究如何使义体的仿生传输更接近人类的神经传输等等……而义体相关的研究又是材料研究所的“金字招牌”。

不同研究所的研究领域各自独立又互有交叉，形成盘根错节的利益网。

“联盟研究所代表大会第六十三次会议正式开始。”

联盟研究所的轮值主席阿尔玛端坐在椅子上，全息投影将她事无巨细地投影到各研究所代表面前。

“这次会议承接上次，选举出最后一百名代表。选举完成后，各代表将汇总各研究所意见与提案等，在三年后联盟公民代表大会上提出。”

阿尔玛语气平淡，淡蓝色瞳孔在全息投影的还原下泛着冰冷的光。

实际上，这双眼睛确实不是她的原生双眼。

阿尔玛生来就是盲人，还好有联盟的保障制度，确认她能够连接义体、不是天残之后，免费为她植入了义眼。

现在这双眼睛则是她亲手制作，汇聚了各研究所最尖端的科技，传言一颗眼球就价值一个星系。

话音刚落，一个代表急不可耐地开始发言，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人打断。

阿尔玛坐着中央，注视着各研究所代表从一开始的礼貌高傲，到撕破文明的外衣互相攻击，脑中回想起会前黑潮研究所所长与自己的谈话——

“五百多年前，人类走出银河系，文明的触须伸向整个宇宙，那是多么辉煌的一段岁月啊……地图被一点点点亮，通过跃迁枢纽连接，汇聚成眼前这块星图。”

“阿尔玛，见过超新星爆炸的光芒吗？当这块星图被点亮时，那光芒比超新星爆炸还耀眼。”

“可现在，再看向这张星图，你看到了什么？”

老者重重咳了两声，佝偻下身子，背部脊骨顿时高高隆起，皮肤在骨头上绷到了极限，喉咙像台老旧的散热器，发出刺耳的“呼嗬”声。

阿尔玛淡蓝色的双眼微动：“所长，您该保重身体。”

老者摆了摆手：“我活了几百年，再保重也活不了多久。阿尔玛，你也曾在黑潮研究所学习，也曾见过这块星图。”

全息星图随着老者的话开始变动。

“刚开始，黑潮只是在偏远的角落出现，就好像隐于夜色中窥视我们的兽。但我们没一个人发现它的危险。”

“这是第一个错误。”

“然后，黑潮开始爆发，由外、向内，缩小自己的包围圈。但我们没有警觉，只是将人类居住的区域分成安全区、非安全区、过渡区，刻意忽视它的危险。”

“这是第二个错误。”

“但现在，你再看这张星图，黑潮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吞食了我们三分之二的领地！这是人类的耻辱！”

老者的声音陡然高亢，双眼瞪得溜圆，青筋鼓起，愤怒地说：“而我们之中还有一些愚蠢的人，以为火烧不到自己身上就万事大吉。他们也不想想，自己那一身破铜烂铁能不能抵抗得了黑潮？！”

“我们不能再犹豫，必须团结在一起，抵抗黑潮！”

阿尔玛看着眼前义愤填膺的老者，终于有所动容，身子微微前倾：“所以，所长，您需要我做什么？”

老者脸上愤怒的表情陡然消散，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阿尔玛：“我会让人重启b230-1提案，你只需要旁观。”

“……重启b230-1提案……”沙哑苍老的声音消散在空中，之后是彻底的寂静。

白矮星疑惑地歪了歪头，手指在屏幕上不断敲打，代码一行行往下运行，卡在了最后。

不行……接下来的通话使用了更高层级的加密，以他目前的账号权限无法再截获更多，如果强行入侵，会激活网络的入侵检测，暴露行踪。

他皱了皱眉，开始清除自己在网络中的痕迹。

b230-1提案，好熟悉的编号。白矮星确信自己曾经听过这串数字，可他想了又想，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于是他摇了摇头，赶紧把桌上的入侵设备拆掉。

在他背后，一条透明的触手从后颈处伤口钻出、没入墙体，控制着监视自己的摄像头。

这些天，他以那个莉莉丝研究员的账号权限为蓝本，在研究所系统中重新构建了一个身份。通过新账号进入研究所内网，原是想寻找自己入侵系统的痕迹，反向追踪自己原来的身份，却在无意间截获了这段音频。

至于组装入侵设备的材料……

白矮星纤瘦的十指快速飞舞，将它拼回终端戴在手上，接着拿起一旁的书。

与此同时，身后触手悄无声息缩回身体里。

在研究所的摄像头看来，他一直坐在原地看书。

这些天他一直在房里假装学习，不断研究所的图书馆里借阅书籍。一方面是想知道以他的身份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一方面打造爱学习钻研的人设。

白矮星放下书本，捏了捏鼻梁。

他脑中的知识太过繁杂，有些甚至连研究所的研究员都不一定知道。有了这个人设，万一哪天说漏了嘴，也有理由解释。

白矮星做这些遮遮掩掩的事已经成为了本能，想起自己刚苏醒时假装小白花的表现，无奈地摇了摇头。

做假人设的习惯好也不好。

他现在完全记起了自己在k-173星上的身份，再回想起自己刚苏醒时那副表现，也就能骗骗没有多少下层区常识的乔延和傻大个。

至于玄清和米亚，他微微垂眼，回忆起这些天与二人短暂的碰面，对方都刻意与自己保持着距离，显然已经知道自己在撒谎。

不过没关系，k173已经被毁灭了，没人知道自己曾经的身份。

他轻轻勾起嘴角，操纵着轮椅出门，准备去图书馆再借阅一本书。

刚离开休息区，乔延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小白，准备出任务。”

白矮星一愣：“我没收到消息。”话音刚落，手腕上的终端颤动两下。

乔延赶紧推着他的轮椅飞奔向基地的接驳区，顺便解释道：“这次任务是紧急通知。三个人类时之前，基地附近的g-016星被黑潮吞噬。这是研究所第一次近距离观测到黑潮降临，需要拿到第一手数据，因此我们必须在五个人类时以内清扫完毕。”

白矮星垂下眼眸：“我知道了，乔姐。”

原来，研究所这么多年连近距离接触黑潮都没做到过？他摇头失笑。

遭遇黑潮的星球物理规则已经被改变，清洁工小队无法乘坐飞行器登陆，只能从大气层外跳伞降落。

“一会儿你跟紧我。”乔延穿戴好设备，转身帮傻愣愣站在一旁、眼神飘忽的顾维笙穿跳伞服，偏头对白矮星说。

白矮星点头，目光看向一旁的玄清。

对方身上的装备明显比其他人轻便许多。

“玄清哥为什么穿得和我们不一样？”

出于某种恶趣味，他故意带上一个“哥”字，听得玄清狠狠打了个寒颤。

“啊，他的能力是控制气体，不太需要降落服的辅助。”乔延简短地介绍了一句。

g-016星表面覆盖着大片的海洋，地壳内部非常活跃，火山活动频繁，在海面上造出星星点点的岛屿。

从宇宙看去，蓝得像颗剔透的宝石。

米亚见白矮星盯着舰窗外发呆，误以为他在寻找黑潮的踪迹，虽然对他抱有警惕心，但还是让米莉解释一句：“我们没进入黑潮的范围，看不到黑潮。”

只要他们的观察基于本宇宙规则，那么他们看g-016星球就跟以前没什么不同。

白矮星恍然回神，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原来是这样，谢谢。”

他拿起一旁的装备，给自己穿戴整齐，随后两手撑起轮椅扶手，一颗颗肉芽从断面长出、破开，红黑色的触须伸了出来，聚合拧成几条触手，牢牢撑起他的身体。

玄清看着这一幕，眼皮一跳，赶紧转过头假装没看见，同时握住自己颤抖不已的手。

飞行器逐渐接近g-016星，原本看不清的陆地岛屿慢慢显现，犹如宝石里的瑕疵。

乔延扫过准备完毕的众人，合上头盔，背起厚重的背包：“小白是第一次出任务，所以我简单说两句。小队首要任务是清扫黑潮与怪物，如果发现幸存者，优先清扫，其次救援。”

研究所只给了五个人类时，根本来不及救助幸存者。

她这头说着，玄清扯了扯嘴角，冷哼一声。

纵使已经习惯研究所不把人的命当命，但每每听见这些话，还是觉得刺耳至极。

飞行器舱门打开，临走前，乔延看向白矮星，又提醒了一句：“跳下去以后第一时间脱掉身上装备，以免装备被改变的物理规则影响。”

白矮星点头，望着底下蓝盈盈的星球，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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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