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格言 第7章 蜕变

乔延的皮肤猛地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声音仿佛某种软体动物在蠕动，密密麻麻挤成一团，挤奶油似的从狭小的出口中挤出来。

她瞪大眼睛，赫然抬起手一把抓过研究员瘦弱的肩膀，扯到自己身后。

“小心！”

眼前蜷缩在地的少年仍然睁着眼睛，灰绿色的瞳孔不知什么时候涣散到几乎占满了整颗眼球。

“快出去。”乔延紧盯着白矮星，用气声呵道，张开手臂护在研究员身前，慢慢向后退。

白矮星正在觉醒能力，这时的他就是个不稳定的反应堆，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会刺激到他。

莉莉丝研究员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跟着乔延的动作后退两步，眼神匆忙扫了眼白矮星，猛然顿住。

白矮星宽松的外衣不断上下起伏，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肤底下蠕动生长。

“咕啾咕啾”，“咕啾咕啾”……

令人浑身发痒的声音越来越大，白矮星灰绿色的瞳孔激烈颤抖着，已经扩散到整个眼珠，恍惚间乔延和莉莉丝仿佛听见了“啵”的一声——

他的眼球竟分裂成了两个！

两只灰绿色圆球在一个眼眶里相互挤压，皮肤下蠕动的物体将白矮星的整张脸撑得不成人形。

随后，眼眶里的两颗眼球分裂成了四个，紧接着是八个、十六个……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仿若昆虫的复眼。

“啊——！”

莉莉丝研究员再也看不下去，失声尖叫起来。

乔延赶紧转身，一把捂住对方的嘴，却迟了一步。

灰绿色的复眼立刻聚焦，锁定二人，看到莉莉丝衣服上的研究所Logo时，其中一只眼睛停止了转动。

白矮星缓缓从地上爬起，随着他的动作，下肢的断面冒出密密麻麻的肉芽，数不清的红黑色触须破开肉芽长出来，拧成几条粗壮的触手，从空荡荡的裤管中探出，“刺啦”一声撑破了脆弱的布料。

看见这一幕，莉莉娅研究员吓得两眼翻白，几乎要晕过去，紧紧抓住乔延的手，指甲在上面留下几条鲜红的划痕。

乔延深吸一口气，感觉背上的汗毛全都竖起来了。

这……还是人类吗？

白矮星没有理会二人，张开手掌立于眼前，歪着头看来看去，似乎在迷茫自己身体的变化。

背后，他的脊髓一上一下蠕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粘腻的水声响起，一条足有手臂粗的黑红色触须从后劲处伤口探出，接触到空气后迅速变得透明，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蜿蜒爬向两人。

乔延抱紧几乎晕过去的研究员，目光紧盯着无意识的白矮星，小步小步往后退。

现在还看不出白矮星的能力是什么，杀伤性如何，盲目刺激对方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她一边想着，一边压低身子，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一步、两步……

白矮星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似乎接受了乔延的示弱，灰绿色的眼球已经分裂成数不清的小点，光看上一眼就直犯恶心。

看着少年任由自己离开，乔延轻轻松了口气，但仍不敢放松警惕。

突然，她的脚后跟碰到了什么东西，乔延下意识转过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不好！

她立马抬起头，只见刚才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白矮星以极快的速度掠向自己。

因为没有腿，只有触手，他的动作像是海洋中的软体动物，几条触手向前探出一段距离，撑在后面的触手同时发力，配合着交替前进。

乔延皱起眉头，下意识捏紧右手，发现行刑刀不在身边，又立马放开。

“能力测试室有应急处理措施吗？”她摇了摇怀里的研究员，问。

可莉莉丝研究员还翻着白眼，根本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见状，乔延“啧”了一声，当机立断：“不管有没有，赶紧找人帮忙。”

说罢，一把抱起莉莉丝，想把对方抛出门外，让她去找支援，自己则专心制服白矮星。

可刚要出手，一个看不见的东西立马卷住她的左手臂，死死扼住她的动作。

同时，白矮星右手的掌心裂开一道口，一条稍细的触手“咻”地一声窜出，紧紧圈住她的另一条手臂。

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乔延猛然一颤，触手的力量大得惊人，她只能咬紧牙关，绷紧全身的肌肉，拼命地扭动拉扯。

白矮星已经来到了乔延身后，目光越过被自己捆得无法动弹的乔延，看向她怀里的莉莉丝研究员。

莉莉丝本来还晕着，经过几次剧烈的颠簸，好不容易找回点神志，一睁眼就对上一对灰绿色复眼，吓得两眼一翻又要晕过去。

“这里不是你们能进来的地方！警卫机器人！警卫机器人！”

“天残，你们这是要造反吗？！停下！”

测试室外传来嘈杂的呼喊声，白矮星充耳未闻，脆弱白皙的脖颈侧张开一道红黑色的裂口，一条细如发丝的触须探了出来，缓缓伸向莉莉丝。

“白矮星，醒醒，醒醒！”

乔延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猛地抬起一条腿，狠狠踹向地面，借助反冲力将身体向后甩去。

白矮星一时不察，触手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拉扯得微微松动，乔延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用尽全力一挣，右臂终于从触手的束缚中脱出。

与此同时，被抱在怀里的莉莉丝失去一条手臂的支撑，重重摔到地上。

但乔延来不及管她，立刻用自由的右手抓住左臂上的触手，指甲深深嵌入那滑腻的表面，用力向外撕扯。

这个举动显然激怒了白矮星，更多的触手从他身上每一个地方破体而出，整个人看起来几乎不成人形。

一条粗壮的触手从侧翼袭来，乔延勉强侧身躲过，却被另一条触手趁机缠住了左右脚脚踝，动弹不得。

她只能用唯一自由的右臂挥拳砸向白矮星。

一条触手及时挡在前，乔延只击中了触手滑腻的表面，白矮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紧接着触手反手绕上乔延自由的右手臂，将她捆在原地。

确认乔延真的无法挣扎，白矮星低下头，颈侧的触须探向趴在地上、毫无原本干练模样的莉莉丝，一圈又一圈地绕过她的身体。

该死！

乔延以为白矮星要对莉莉丝下杀手，急得满头大汗，明知对方此时听不进自己的话，却仍做无用功：“白矮星，你不能杀她，天残杀死研究员，你会被研究所就地销毁，你醒醒，醒醒！”

可白矮星充耳未闻。

触须包裹住莉莉丝的脖颈到腰这一段身体，将她牢牢固定。

在乔延看不到的地方，触须头部向四周裂开，一条更细的探针伸出，插进莉莉丝胸前的工牌内。

“乔延，后仰！”

人未至，声先到。

乔延立马心领神会，头极力向后仰，一道细长风刃“咻”地一声飞来，险险擦过脆弱的喉管，一刀切断白矮星颈侧触须。

“哼嗯……”白矮星的眉头一皱，从鼻腔哼了一声，似乎感觉到了疼痛。

失去主人的操控，捆住莉莉丝研究员的触手无力散开，很快就化作一团黑红色烟雾飘散在空中。

“乔队长，我们来帮你了！”

米莉抬起右手抓住虚空，猛地一拧，禁锢着乔延两条腿的触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抓住似的，被硬生生拧断。

“呲——”

大量黑红色烟雾从断口处冒出，可白矮星像是没有感觉一般，又伸出几条触手袭向前来的玄清和米莉。

测试室内凭空刮起大风，纷乱的风刃斩向白矮星，黑红色的触手立马织成密密麻麻的网，直直撞上风刃。

几条触手掉落在地，很快散成了一团烟雾。

但更多的触手只是被划出了几道伤口，“咕啾咕啾”的声音响起，黑色的胶质液体蠕动着，重新补足了伤口。

玄清“啧”了一声，有些烦躁。

基地内不允许携带武器，他的双刀放在宿舍，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用风刃跟白矮星战斗。

米亚三步并做两步跑过来，抱起晕倒的莉莉丝往追来的警卫怀里一塞。

“你们别进来。”他用手语说道。

警卫接过莉莉丝，下意识往测试室内扫了一眼，看见张牙舞爪的白矮星，吓得连连后退。

嘱咐完警卫，米亚转过头，仔细观察场上情况。

有玄清帮忙，乔延脱离了掌控，与触手近身肉搏，玄清则灵活地在触手中穿行，利用风刃切割袭向二人的触手。

但触手表面光滑，乔延几次都抓不住，而玄清的风刃大多只能在触手表面留下几道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只有米莉的“扭曲”能摧毁触手，可摧毁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再生的速度。

米亚有些心惊，他自认为自己的能力在“清洁工”中排得上号，现在看来，或许比不过白矮星。

想着，他继续观察白矮星的动作，企图找到对方的弱点。

可看来看去，他只看出白矮星对如何运用自己的触手格外娴熟。

这似乎又印证了玄清的猜测。

突然，一条粗壮的触手狠狠撞上乔延的侧腰，直将她扫出几米开外。

与此同时，一条透明的触手在其他触手的掩护下，悄无声息绕到玄清身后，一把扼住他的喉咙。

“玄清！”米莉瞪大了眼睛，快速飘到对方身边，抓住那条看不见的触手，尝试帮他挣脱束缚。

见状，米亚也加入战场，一股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迅速向白矮星弥散，所过之处触手被死死压制在地，只能无力地扑腾。

角落的监视器闪着红光，将测试室内发生的事情传送到另一端。

“……他，是什么来历？”

“以勒什区'黑潮研究所'下属第二十三小队救回来的幸存者。该小队队长是乔延。”身穿白大褂的助手利落回答。

“乔延？”

“085号。”

老者恍然大悟：“是她啊……”

他指了指屏幕里与众人缠斗的白矮星：“把这个人放进085的小队，免得被其他人抢了先。”

助手点头。

“黑潮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我们还是束手无策。”

老者望向头顶高悬的全息星图，原本繁星点点的地图已被黑暗吞噬了三分之二，看得人心焦。

“我们必须采取更激进的手段。”

助手神色一凛：“我知道了，所、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