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民的梦 第19章 第 19 章

驶出光辉照耀虽不温暖但稳定干净的火海，船队彻底陷入四面围困的境地。血肉如同泥沼，攀附、撞击、侵蚀，前行愈发艰难。

炮弹毫无顾忌地倾泻，所过之处紫色弧光交织成网，肉山在接触的瞬间镜子般破碎，然后被紫光覆盖的裂口不断延长、加深、扩大，分开之后再次分开，破碎之后再次破碎，直至彻底变成肉末飘散在海面上，堆积成厚厚一层，如同泡沫在啤酒上高高积起。

最前方的撞角光辉流转，在前方形成鸟喙般不可见的透明鞘膜，漂浮挤压到坚实的肉末被刺入，沿着两侧自发分离，形成河流两岸的悬崖绝壁，在微弱月光下凝如生冷黏腻的膏脂。有残存的肉丝虫子般跳动，却丝毫无法触及船队主体。

强大的攻防意味着高强度的消耗，储备的弹药迅速减少，随船的海兽开始挂上伤痕，在船员们警惕又难掩震撼地目光中，一个更加深邃扭曲的影子挤入夜幕。堆积如山的肉末束缚视野无法估计其浩瀚辽阔，透过前方的一线缝隙只能瞧见其高高耸起，仰到望向身后也见不到峰顶，若世界的尽头由高墙围堵，那恐怕就会是这幅模样。

系统终于缓了过来，语气是难以掩盖的震惊与慌乱，“神孽？这里怎么会有神孽这种玩意儿！”

“啊？”安卡茫然，但也深知情况不妙，连连追问是什么意思。

“坏了坏了，怎会出现神孽这种东西。所有生物都会有一种防御机制，那些基因问题严重的胎儿还没有成型就会自行流产，无法用错误的基因污染整个基因库。哪怕生下来也活不了多久。但神是不会轻易死去的，哪怕是再怎么扭曲残缺，只要没有真正的神出手，诞生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后这种错误会成为世界的错误，力量范围内的所有生物都会随之扭曲。”

“但这里明明没有神啊，只会在神与神结合留下的后代里出现的神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如果有神的话，神孽更加不应该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了。不对，这还不是特例，之前的月饮里同样有神孽的味道，只是很淡，似乎是错误被不妥善的修补了……”系统碎碎念了一通，听的安卡晕乎乎抓不住重点，只记住一句“神与神的结合”。

发泄一通，系统勉强冷静下来，换了一种安卡能听懂的描述， “通俗点来讲，神孽这玩意就是世界的错误，是癌变与bug，是只有害处不存在任何好处的突变。一出现就会被清理掉，哪怕是以破坏、堕落为权能本职的神也不会留手，因为神孽所行的不是破坏，是自身那扭曲又自行冲突、与世界本质不和，本该具备的权能。”

“神孽的出现就好比鸟与鱼自然环境下成功结合生出恐龙，几百个有神的世界里不见得出现一例。没想到你这个世界运气这么好，卧龙遇上凤雏，一下出现一对。”

安卡对这些未知的高档知识相当感兴趣，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活下去，“所以我们要怎么做才能从神孽手里逃出去？摧毁神孽需要神出手，但仅仅只是逃跑总能有几分成功率吧！”

“别急，”系统干巴巴地安慰，“神没有，但种子选手还是在的。能不能逃出去全看那位船长的了，你急也没用。”

“往好处想，能死在神孽手里，放外面也是值得吹嘘说道的一件事了。”看着忧心忡忡地宿主，系统反而在经过惊恐—紧张焦虑—镇静后彻底佛了。

爱咋咋地吧，系统满心安详地想，含有超凡元素的世界根本不是它该来的地方，落入远古、上古相当于直接宣判死缓，现在也不过是终于等来了断头餐罢了。就像是它对宿主说的，能死在神孽手里也算是难得的体验。

外面，渺小的船终于来到大山面前，船是灰白泛紫的石子，山是堆叠高耸的肉块。

“扑哧”“啪唧”肉块从山上滚落，坠入大海。那是它们之前所见的肉山，放到这里仿佛是一种污蔑。

周身缠绕的气流在混浊粘稠的空气里扫出一片勉强可以呼吸的空间，水蓝色长发的船员扶着炮筒，望着那凸起的坚实肉块一时不知是否要继续射击。在这种存在面前，炮弹真的有用吗？它望着那鼓动的筋膜心在绝望中发冷，只是身体依旧麻木地听从指令，作出蚍蜉撼树的一击。

炮弹落上山体，如它们所想的那般无用，可以轻松虫噬大陆的攻击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船长注视着望不到尽头的山，仿佛回到最初，彼时它刚刚被流放，独自乘船在漆黑无光的大海里漂泊，而后从深处浮起一颗巨大的眼睛，托举于下的海草照亮了大海。它在眼睛上飘了两天，如同尘埃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直到眼睛沉入海草，微光就此消失。

这次会被注意到吗？山可以被凿穿吗？船长看向海图，紫色虚影濒临崩溃般颤动，曾经亲手记录的航线被山脉压垮，海与空的缝隙再次陷入一片未知。

它们还在靠近，防侵蚀屏障不堪重负，贝壳里混入一颗颗肉瘤。熟悉的刺痛再次传来，脸颊的鳞片阵阵发痒。

同一时间，脖子粗短的鸟划过夜幕，身下血肉山脉连绵。

夜幕同样危险，夜鹭飞的不高，黑色羽翼向两侧伸展乘风滑翔，不小心被擦到的不明生物爆起一团血雾，零零散散落下瞬息被跳动的筋脉覆盖。

一个更加高大的血肉高峰立在远处，形似无数无脸面具融在一起，空洞开合冒出滚滚黑烟。

“嘎！”一只鸟被突然飘来的黑色颗粒沾上，羽毛大片大片脱落，粗哑凄厉地惨叫一声跌坠下去。

原本的大群只剩下寥寥几只，在它死后又有一只被从下方弹射的触须缠住，顿时没了踪影。

领头的夜鹭体型更大，拍拍翅膀迅速升空避开喷射来的水柱，猩红色的眼睛注视前方，肉山化作血海，又一处岛屿从海平线升起，灰岩上点缀绿意。

越来越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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