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民的梦 第16章 第 16 章

在第四天，离群数日的船成功返回船队。

“船长，我这次回来的时候遇上了月饮，规模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大，像是在追着活物跑。”船员说到这里顿了顿，压低声音，“是不是活了？”

船长没有说话，卷发被缠绕在身的清风扬起，蓝紫色眼眸俯视着被锁链牵引的船。属于门关的紫色遍布视野，像是空间曾被洞穿，一扇门从深处打开又被封锁。

一只海兽从水里探出头来，宽大的耳鳍折扇样张开，长吻将船顶的摇晃。“咯咯咯咯”，清脆欢笑一连串地从密布牙齿的喉咙里流出，海兽翻过身子，前鳍抱住船，细长如蛇的颈部圈起船尾，船在它手里如同一个玩具，周围的船也在它掀起的浪花摇晃，表面的贝壳相互磕碰溅起蒙蒙光晕。

在锁链即将支撑不住前，海兽松开鳍向后仰倒，再次扎入海面。

“通知其他船员，即刻返航。”船长命令道。

船队迅速转向，向着它们所在的半岛前行，在海面上划出道道鲜明的白色浪花，引起大量海鸟追逐。

“哇！”安卡站在甲板上，舒适的伸了个懒腰。海风迎面吹来，灰白色布满贝壳的大船拱卫在侧，偶尔可以看到海兽或宽厚或嶙峋地脊背破开海面，在光照下闪闪发亮。

“呜————”，一个略显娇小，但也将近半条运输船长的海兽在最外侧跃出海面，长尾摇摆，宽大的三对鳍在半空中依次展开，以和船队持平的速度向前滑翔。

而后又是几个破水声，一个更加娇小的海兽好奇地将头探入甲板，与安卡面面相对。

安卡惊奇地伸手，见它没有攻击地意思，轻轻摸上头部的尖角。质感有些像牙齿，坚硬但比看上去的顿很多，如同一个装饰。

“呜————”又是一声长鸣从第一只海兽的尖嘴里传出，号角样低沉，他面前的小海兽也回应似的长鸣，扇形鳍随着身体一偏，孔雀翎羽般的尾鳍几下忽闪，轻盈迅速地越过数艘船只滑向外面，老老实实跟在大海兽身侧。

“它们正在迁徙。每到这个时候我们都会同行很长一片海域，直到它们找到一处温暖舒适的海湾筑巢，度过幼崽成年前的最后一段成长期。”船员走了过来，它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眼睛恢复了最开始的蓝色。

“啊？”安卡一愣，他还以为这些海兽是被饲养的，“它们看起来很亲人。”

船员当然知道安卡是什么意思，“一开始当然发生了不少冲突，但当我们了解彼此之后，这种冲突就可以避免了。就像是不同海兽会成群结队地跨越大海，我们在它们眼里也只是一只只特殊些的海兽。”

船员说着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断骨放在嘴边，短促尖锐的哨声响起，立马有一只海兽从海下探出来，前尖后粗，安卡找了半天没看出这是头还是尾巴。

它似乎是在主动打招呼，橘黄色的躯体前后晃动着排起几片高高的水花，而后在水花的掩盖下，倾斜着，沉没般无声无息地缩了回去。

“所有船都是吗？”安卡又抬头看着那些在海面上滑翔的海兽，躯体修长，棘刺粗硬，色彩绚丽的鳍宽大晶莹如同蝴蝶的翅膀。此前他对海兽的印象一直是……某种吃与被吃的关系。这种友好相处的关系看起来相当梦幻，与海兽同行，似乎连大海上层出不穷的怪异都暂时可以在这份唯美里忽略了。

“当然。”船员的回答干脆利落，“在海上我们是最好的伙伴。不过不同船队亲近的海兽不同，有些还是捕食关系。所以不管船队之间有没有矛盾，在海上我们都会远远避开彼此。”

“如果意外遇上呢？”安卡继续问。

“看情况。当然，完全是看船长间交流的结果。合作、对抗、擦肩而过，都有可能。”船员说着举出一个在天灾里被迫相遇共同逃命的例子。

说起这个，安卡忍不住又问起之前遇到的天灾。

“那种现象经常出现吗？”虽然没看到多少，那种一次次与船毁人亡擦肩而过的刺激是汗毛都可以感受得到的，每一个急转弯都考验并凸显了船员的预判能力与开船技术。

“你是说月饮？”船员想了想，“一直都有吧。只是现在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出现的范围也比上上位船长掌船时扩大了几倍。”

“有一些种族就信仰这个，将它称之为海月。我卖给你的那两个东西就是出自于信奉这个的种族。”

船员看着安卡茫然的表情意识到有谁的记忆出了问题，它从衣服内侧的口袋拿出本子倒着翻了一遍，“哦，记错了，是那个水母买的。”

水母……安卡噎了一下，但不得不说这个称呼很形象。“我们称它为夜游者。”

“夜游？是喜欢在黑暗里活动吗？”船员好奇。

“呃……这个我也不清楚。”安卡尴尬的笑笑。

“那我们说些别的吧。你说说山林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也说说海上的东西。”海员兴致勃勃地提议，越是神秘越是诱惑，它对山林里的东西好奇极了。

安卡继续卡壳，绞尽脑汁地想，“我所在的部落叫宴饮者，顾名思义，一个经常进行举行宴饮的地方，与一群在酿蜜、酿酒、品茗里循环的同族。”

“听起来过的很安逸。”船员顺着思索，有蜜代表有大片的花，喝酒会醉，醉就无法对危险做出及时正确的反应，能让它们维持这种生活的地方一定很安稳富裕。船员难以想象这种地方。

“还好？”安卡说，“我们这支主要负责生产，巡逻维护由另一派系的地行者负责。”

这个说法好理解的多，船员无意义地感慨一句，“看来你们的结构挺复杂啊。”

船员还准备继续问，但想想，又转口说起海上的事情。

“与占据山林地区主导地位的信徒不同，在海洋上信仰很杂，大部分都信仰着海、风、月之类的，还经常流动，信仰上的冲突就没有停过，死的信徒在数量与分布上都不占优势，现在只有三支，我们所在的半岛流派、群岛流派还有深海流派。”

安卡对这些冲突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这些离得还远，死的信仰才是主流，“其实我们也只有三个主要流派，其他流派也有，但人数很少。”

“或说回来，早想问了，为什么我们的语言文字都是一模一样的？不是早就分开了吗？”安卡憋了一路都有机会问都快自我消化了，现在突然想到连忙趁机问了出来。

船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啊，因为我们的文字与语言从来没有变过啊。”

安卡与系统再次感到莫名，文字与语言都是会随着认知不断变化的，简单的举个例子，发现新东西总要起名字吧，文字的含义会越来越丰富、词汇会越来越多，这是一种必然趋势。但现在，这种常理被挑战了。

船员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连这种基础的东西也不知道，但也只当是族群文化习俗上的差异，对此进行了详细的解释。

“我们是在信仰上联合在一起的，但说到底也是不同种族，对世界有着不同的感知方式。使用语言与文字作为信息载体也只是因为我们在视觉、听觉、发声上有着比较大的重叠范围，方便我们进行交流。在这种处处受限的情况下，共同的地方是很少的，早早就被找完了。之后就是看需要把各个词拼在一起，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大体意思是什么就行了。”

安卡张张嘴，回想起部落里、出行前期默剧似的安静，该不会他们一直有某种交流只是他没接入频道吧。后来话多了则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有人因系统不和被屏蔽了，不得不集体换回老旧版本，忍受各种输入法上文不达意的毛病。

着么一想他还真是特别感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