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年下小狗 第9章 第9章

一双手轻轻抚过后背，一下又一下顺着他的气，没有责怪没有指责，反倒是安抚。

萧熠安的出现让程淡生活变的翻天覆地，他炙热的目光，温柔的话语，带着新奇东西出现，说—

可以帮忙找到自己父母。

程淡抬起头，擦去嘴角口水。

镇子的这家馄饨铺子开了二三十年，里面总共摆得下五六张油汪汪的方桌，头顶的老式吊扇慢悠悠转着，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却扇不走空气里那股浓重的醋味和猪油香。

阳光被印着“千里香馄饨”字样的油玻璃的塑料门帘切割成一片片的光柱，斜斜地打在程淡通红的耳廓和微微颤抖的脊背上。

“怕你觉得不自在。”程淡缓缓而道。

他这句话萧熠安显然不相信，白了个眼睛，吃完碗里最后一口收拾东西去下一站。

虽说他看不上这边的衣服，但有总比没有的强，就这样跟着程淡来到他口中的市场，从里面勉强挑了三件衣服出来。

萧熠安没急着走，在结好账后把衣服丢在程淡手里，让他在外面等自己，他再一次折回。

两人身形差不多，这个夏季快要过去，刚才的几件衣服是他从市场里挑的还算过的过去，又问老板要了一件冲锋衣打算送给程淡，虽然他摸不清楚那小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都是成年人有些情感刻意隐忍反而这不是萧熠安想要的。

萧熠安这人就是怕麻烦，如果这段关系让他觉得心累，那么即便是心动他也会立刻放下。

回到原来的地方，程淡已经不在那里，萧熠安抱着衣服愣在原地，良久才想起来询问周围的人，看着路边行人匆匆，好几次萧熠安做足心里准备开口，一旦和别人对视上，他便又胆怯地挪开眼神。

就这样几次下来他顺着人群不断地往前走，始终没有开口，手心倒是惊出汗。

这个市场鱼龙混杂，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到处的吆喝声吵得萧熠安头晕，恍惚之间他路过个胡同，那抹金色再次吸引到了他的视线。

萧熠安停下脚步，程淡正蹲在死胡同的最里面蹲下身子，正在拍一个小猫的头，白猫正在吃烤肠，那烤肠看起来是路边摊子买的。

程淡就这样蹲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即便是察觉到了萧熠安的靠近，还是不为所动。

“怎么跑开了？”

程淡不作答，继续低着头。

他拍拍程淡的肩，少年回过头，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眼里闪烁着泪光，可怜巴巴地望着萧熠安，和眼前流浪的小猫如出一辙。

萧熠安弯下腰，也拍了拍“小猫”的头。

程淡脸上多出些擦伤，仔细一对比像是被人扇了巴掌。

“谁打你了吗？”萧熠安不禁皱眉。

当他试图把手触到程淡脸颊，程淡一个转身飞扑到了萧熠安怀中。

他不语只是抱得很紧，似乎是把萧熠安当做他在这看不见未来的村子中，唯一的救命稻草。

猫吃完肉肠，舔舐爪子往程淡身上蹭了蹭，它往围墙破损的洞里一钻，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程淡没说话，萧熠安双手圈住，同样不语。

他手里还抱着之前买的三件衣服，嘟囔个嘴，恨不得一辈子躲在不见天日的胡同里。

“哥，你说像我这样的人是不是都不配得到幸福？”程淡小声嘟囔着。

他拿过程淡手里的购物袋，把自己手上那件给程淡披上，衣服很合身，穿上后刚好可以伸出半个手掌。

接下来的时间小孩都闷闷不乐的，他不肯说是谁给了他一巴掌，本来兴致勃勃带着萧熠安逛镇子的劲也没了，悄然跟在萧熠安身后。

程淡走的很慢，没两步就被甩开一大截。

萧熠安走两步得停一步，后来干脆牵着他的手把他往前拽。

在镇上混时间，算算差不多有两个钟头，他回手机店取手机，老板给换了个屏幕终于正常开机。

和外界取得联系的第一件事，萧熠安抱着手机头都没有抬一下。

本来就受了委屈的程淡这下走的更慢了，但这次萧熠安全然沉浸在自己世界中，手机上的消息弹个不停，之前联系过的旧友夏潜，其实早在两天之前就给了答复，但因为那个时候正好忙于欢迎宴、出车祸的事情，所以导致完全错过了他的消息。

萧熠安忽然停住脚步开始电话，晾了夏潜两天，好在人家没斤斤计较。

简单寒暄过后，夏潜明白了萧熠安的意思。

“行啊，一句话的事情，你把你家密码告诉我然后列个清单，我开车给你送过来。”夏潜主动提出。

同龄人已经事业有成有了自己的车，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萧熠安确实惊讶，却也没有为之动容，如今，自己获得了那些成就，和他长期以来摆烂不求上进分不开关系。

“那多麻烦，你帮我寄过来吧。”萧熠安连忙拒绝别人的好意。

夏潜和原来真的不一样了，从谈吐之间可以听得出，变得落落大方。

“行，手机联系。”夏潜说。

挂断电话后，萧熠安扭头，见程淡嘟囔个嘴，他脸上的巴掌痕迹散去，还留有一点。

他上前向程淡伸出手：“走吧，谢谢你今天陪我，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萧熠安的手掌向上邀请，程淡在原地不可思议地愣了两秒后，把自己的手叠上。

在两手接触到的时候，很自然地变成十指紧扣，程淡在观察萧熠安脸上的表情，他没觉得奇怪，反而抓的更紧。

镇上吃的就那么些店，两人逛了一圈都没什么兴趣。

“要不买点菜，我给你回家做？”程淡提议道。

“你会做饭？”萧熠安有些诧异。

程淡脸上终于挂了点笑：“当然，我做的饭可好吃了。”

赶早市，两人去菜市场采购食材，料理这方面萧熠安一窍不通，只能辅佐于程淡提提东西，掏钱买单。

最后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满头大汗，在出市场前萧熠安给两人买了冰棍，又提了两杯果茶，然后他们面临个严峻的问题。

来的时候是萧汌开车送他们来的，回去时候可没有车，面对30分钟的步行路程，萧熠安差点就想撂挑子不干了。

早知道就不买那么多东西。

程淡从萧熠安手里接过一半，他撒开萧熠安的手，慢慢把步子和他保持平稳。

本来萧熠安想给萧汌打电话让他来接，但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起码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什么？是有人打了你？这个人是谁？”萧熠安还是对此好奇。

程淡抿嘴，提起往事，那委屈的表情又展现：“谁都可以打我。”

他才愿意开口，说他以前的事情，就因为他和这边的人长的不一样，被同龄人称为怪物，所以才会到处被欺负，这附近的人大家都认识，镇上一共就那些店，来来回回就算名字不知道，但在这个镇上发生的故事都会代代相传。

程淡是捡来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没有人会站在他这边。

本来村长是想培养他的，起码家里应该出一个知识分子，但程淡三两头挨揍，这书实在是读不下去，所以中学毕业就没让继续念了。

他似乎花了很大的勇气，才愿意开口和外人说这些，这些事情就像扎在程淡心里的刺，是拔不出来的，只能通过时间来掩盖这个伤疤。

程淡总觉得再长大些，总能好的。

“你有没有想过反抗？”萧熠安问。

“当然，”程淡点了点头，“有试着反抗过，但那又有什么用，他们说我过我是怪物，是丑八怪，是异类，不配在这里同他们呼吸同一片空气，今天我打了一个人，明天就会有一群人抱团，他们是一群人，而我永远是一个人。”

程淡深吸口气，一个人加快步子往前走了好几步。

他身体素质确实比萧熠安好的多走了一路都没见喘，还能提着大包小包不停地说。

刚开始萧熠安的情绪还提供的挺到位，后半段路程他脚步放慢，也没其余精力回复程淡的话，只能向他投去同情的眼神，不断地点头。

程淡的生活好像真的过得很苦，本来萧熠安以为像他这种长相在这里应该属于出淤泥不染的存在，却低估了人性的嫉妒。他长期生活在暴力的环境中逆境生长，生成个拧巴的性格。

终于两人顶着大太阳，在正午的时候终于步行回到别墅，萧熠安把东西一丢赶紧去开空调，身上汗水的黏腻让他觉得不适，褪去上衣就想往浴室冲，忽然他想到自己买回来的果茶，刚才提了一路，满杯的冰块已经化的无影无踪，杯子上还挂着一点小水珠。

萧熠安把两杯塞到冰箱，在背对着程淡的时候，觉得身后的视线有些火热。

整理菜的手忽然停住，程淡的眼神几乎粘在萧熠安身上。

顿感不妙的萧熠安在放好饮料后，火速逃离现场，一个健步地想离开厨房。

眼前出现一双手，程淡穿过萧熠安眼前伸手去拿壁橱里的佐料，他的动作停留转过头去又盯着萧熠安看。

厨房空间狭小得令人局促，老旧的白色壁橱漆面泛黄剥落，一束午后的阳光刚好从装了防盗网的窗户斜射进来，恰好照亮空气中缓慢浮动的尘埃，也照亮了程淡微微颤动的睫毛。

潮湿闷热的空气，只有冰箱发出低沉的运行声，与两人之间骤然急促，有规律融合。

萧熠安注视着这之间几乎要相贴的身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以及自己胸腔里那快要跳出来的心跳。

他实在是搞不懂程淡的心意，在他眼里的这份情感到底是小孩的游戏，还是真对见了才几天面的人动情。

他给自己找着借口，萧熠安的动情是理所应当，面对这样一张脸，对着自己慢条斯理地说话，一颦一笑，任凭谁能抵挡得住程淡的长相。

但相比自己显得平平无奇，外貌谈不上很好看，也不出挑。

所以他也搞不清楚程淡会喜欢自己什么。

萧熠安本能地是后退，身后冰箱堵住去路。

在和程淡深情对视几秒后，他忽然挪开眼神，从萧熠安身边拿过调料盒。

“有什么忌口吗？”程淡语气平稳地问。

“不吃辣。”萧熠安答。

程淡一本正经地答“好”，然后像没事人一样的开始洗菜切菜，这一顿操作把萧熠安看不明白，他蹙眉靠在厨房门框上。

他在等，在等程淡接下来还会说什么，但程淡却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没说。

萧熠安没谈过恋爱，里面弯弯绕绕自然搞不懂，他只觉得喜欢就应该大大方方表达，可程淡的反应实在是让他不解，明明主动示好的亲吻，又翻脸不认人的推开，在互相明白暗示的时候退缩，还是其实是萧熠安意会错了呢。

“你这人真有意思。”萧熠安没忍住的说。

厨房里的切菜声是有规律的，程淡没有停下手里动作，茫然地问了句。

“什么？”

萧熠安生闷气，这种话说不明白让他压抑：“亲了又不和我睡，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双手交叉在身前，眼神是在审视。

终于他的话开始撬动。

撬动程淡那颗拧巴别扭的心。

“羊肉放点辣可以吗？去腥。”程淡岔开话题道。

和之前一样，遇到他不想回答、答不上的话题，程淡就采取话题转移或者干脆默不作声，让人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特别无力。

但是少年的心又是热烈急躁的，萧熠安难得对一个人产生朋友之外的情感，他想去试探去确认，这份情感到底是不是爱。

“我真搞不懂你，你在想什么！？”萧熠安倏然拍案，手掌直击大理石的台面，拍上去的时候还有些疼。

程淡动容，解开围裙，阴沉着他那张脸，他把眼睛藏在刘海之后，让人捉摸不透。

“你是想和我睡吗？可以，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