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王翠荷,陈禾独自踏上了回小院的路。
关于相看人家,陈禾目前倒是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他一个人只用顾着自己吃喝,如果要谈婚论嫁,那得是两个家庭的事。
受到爹爹的影响,陈禾认为如果要成亲,那至少得门当户对,不说别的,兜里有钱家里有底是最基本的。
有句话叫“贫贱夫妻百事哀”,袁二狗家不就是这样?原先家里有几个子儿的时候,他还算是个人,出门做工还能想着妻子,给带点零嘴衣裳,可自打那件事后,袁二狗沾上了赌,家也就毁了,见天儿的在家里耍横。陈禾想起上次在河边碰到的莲姨,比翠荷婶子还小一岁呢,三十几的人看着却像是五六十了,手臂上全是青紫的伤,还得拖着大木盆洗家里的衣裳。
陈禾虽然同情她,但也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提醒:决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谈婚论嫁。况且他也不是什么恨嫁的人,这种事还是不着急,看缘分吧。
陈禾不再做多想,他赶着回去做饭呢。
等回了家,陈禾首先给鸡放出来,在食槽里给它添上些切碎的黄瓜叶和菜叶,确认它吃上以后,就将买来的东西提进灶房,开始准备填饱自己的肚子。
除了茭白和肉,陈禾还买了一小袋糯米,打算和南瓜一起做些南瓜糯米饼来吃。
糯米是陈禾在一个老婆婆那买的,据说是今年的新米,米粒颗粒饱满,通体乳白色,咬断时声音清脆,断面整齐。不过因着剩下不多,想要提价也卖不得多高,老婆婆索性便宜卖给了陈禾这个合她眼缘的小哥儿。
做饼的话其实用糯米粉会更好,不过家里没有石磨,而这点子糯米还不够磨坊那头驴的口粮,陈禾也就无意劳动那头牲畜,自己在家里也能简单磨出糯米粉。
将糯米洗净沥干,陈禾起锅烧柴,用小火翻炒直到糯米颜色微黄、散发出淡淡的米香,这便是好了。炒过的糯米更脆,生米味也得以去除,吃的时候不会有奇怪的味道。
炒好的糯米摊开晾在一旁,趁着这个时间,陈禾往灶台里添入几根柴火,架上锅,底下垫上些干竹叶,将去了皮切块的南瓜放入锅中大火快蒸。
切块后的南瓜蒸透需要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陈禾也不闲着,旁边的糯米冷却的差不多了,他便转头来碾糯米。
晾凉的糯米用布包起,陈禾拿过擀面杖将其反复碾压,直到糯米碎裂变成粗糙的米粉。粗粉要过筛,陈禾找了个盆来装,剩下的粗颗粒包上布继续碾磨,等到大部分都变成粉后就算处理完成了。
锅里的南瓜已经变得软烂,陈禾拿勺子把它们统统碾成泥,顺口尝了下,够甜,那就不用放糖了。
将南瓜泥同糯米粉混合揉成团,糯米粉全部用完后,陈禾摸着手下的面团还有些黏,便空出一只手来往里加了点面粉,再揉,直到面团被揉得光滑,就可以分成一个个小剂子,搓圆压扁后准备煎制了。
饼要小火慢煎,火大了不仅有烧糊的风险,煎出来的饼也极有可能里面半生不熟。
陈禾索性搬来个凳子,坐在锅前面不时用铲子翻动,等到糯米饼两面金黄就铲出来,不多时碗里就堆起一座小小的饼山。
糯米饼趁热吃最好,放凉后香气要大打折扣。陈禾用筷子夹起一个,略略吹凉,便迫不及待小口咬下,细细品味。
牙齿先是碰到微焦酥脆的外壳,再是软糯绵密的内里,南瓜的清甜混着米香在口中漫开。热气升腾,陈禾一口气吃了三个,他摸摸肚子,准备先把茭白肉丝炒了再正式开饭。
叶南浦找来的茭白还算鲜嫩,陈禾取了两根去皮,拿刀在靠近根部的地方切掉一点,这部分较老,口感一般。
茭白横在砧板上,陈禾用刀轻轻一压,就“嚓”一下裂成两半,切片后再逆着纹理将其切成食指长的细丝,下入沸水中汆烫一会后拿出来过凉水,这样才能保证炒出来口感脆爽。
这道菜要用的油不能太少,陈禾将猪油罐里剩下的都用了,反正他今日才买回来一块肥肉,很快又能榨油补充。
热锅冷油,油温四五成热时将肉丝滑入锅中,陈禾推着锅铲将其推散直至全部变色,这会就可以捞出来了。
锅内留底油,下入葱姜蒜爆香,等油温升高后下入茭白丝,快速翻炒,用盐和少许糖调味,再加酱油上色,用提前准备好的红辣椒丝点缀,翻炒几下后肉丝回锅,再炒上几十秒。陈禾出锅前还额外在锅边淋上一圈醋,以丰富这道菜的口味。
陈禾干脆也不盛出来,省的多洗一个碗就站在锅前,一筷子茭白肉丝一口南瓜饼,一口咸的一口甜的,简直美滋滋。
美美饱餐一顿后,陈禾将锅碗刷了,剩的几个南瓜饼用竹篾盖上,防止进虫落灰,便提上篮子准备出门。
这回是李眠约他,说一起去后山上打栗子,趁着最近天好,多打一些晒干了,能放的更久。后山的栗子是野栗子,个头较小,但香味很浓,直接水煮就不错,也可以用糖炒,或者用来炖鸡、做栗子糕。
在吃这件事上,陈禾没有说不好的,就跟王翠荷说过了午食让李眠来他这儿,再一道去山上。
还没出院门,陈禾一下便看见李眠在往里探头探脑,笑着招呼他,“你来啦?我刚收拾完,咱们走吧。”
“嗯嗯!”李眠点头,随即半是抱怨半是高兴地同陈禾说道:“你是不知道,昨个儿我不是给你一把栗子吗?就我哥前阵子打的那框。我还说他总算记得我爱吃,特地给我准备的呢。结果今天我再想去抓一把,就给我哥逮着了,说什么他这是要给霜白姐的,哦,就是我嫂子,等这两天要给人送过去,不许我再吃了。哼,有什么了不起?我自己去打!”
陈禾笑笑,“大树哥是个好人。镇上没栽栗子树,他也是想着送过去给尝个鲜?咱们今天多打点,可以吃个够。”
他们两个小哥儿,不敢走太深,不过幸好,有两颗栗子树就长在离村子不远的林子里,也不需要走很远的路。
打栗子打栗子,得有根杆儿,这树林里多的是。陈禾二人随便捡了几根长长的硬树枝,将栗子树下的土地清理出一片空地用来接栗子,便站的远远的拿杆子去敲树枝,让刺球掉落下来。
等到刺球铺了一层,二人就开始捡,将打下来的放进框里,外壳呈现黄褐色且微微裂开的刺球就说明已经成熟,回去暴晒一两天就能很顺利地剥去外壳,取出栗子了。
两个人一边聊天一边捡,看框子还没满,李眠便提议再找些浆果来。他去年在山里找到一株野果丛,果子酸甜可口,今年还没去摘果,指不定还没被人发现,他俩去摘了一人一半。
陈禾看看天,此时尚早,那再留一会也没关系,也就同意了。
可不巧的是,等二人循着李眠的记忆到了野果丛,却发现似乎有人捷足先登了——原本应该枝头累累的树丛上只剩下了几个看着就涩口的青果子,地上还有一条歪歪扭扭被踩出来的路,看方向是往山下去了。
李眠失望撇嘴,有些不高兴,不过这野树丛也没个主人,谁规定果子只能等他来摘呢?只好是自认倒霉,“早知道前几天就让你陪我来了,上次的果子太少了都没让你吃上。”
陈禾原本看着那条小路有些出神,听见他嘟嘟囔囔倒是有些好笑,好生安慰了人一番,说过阵子再同他一起来摘果子,万一还发现其他好的山货呢?这才把人哄好了,携手下山去。
在院门口告别李眠,陈禾刚一踏进院子便听见后院的鸡“喔喔”尖叫,声音凄厉惨烈,仿佛正在遭受一场恐怖的袭击。
上回听到它这样叫还是后山有只狐狸闯了进来,钻进鸡窝里想偷鸡吃。
陈禾回家时母鸡正在扇着翅膀上蹿下跳,翅膀扑扑扇在狐狸的嘴筒子上。也是万幸那狐狸初出茅庐,被扇得忘了下死口,母鸡在拼死抵抗下保住了一条命,陈禾赶跑狐狸后去查看它的情况,发现被咬了一口在翅膀上,有点流血但不算严重,就这也把鸡吓得好几天吃不进什么东西,给他心疼了好一阵。
该不会是刚刚看到的野兽下山了吧……
陈禾神色凛然,悄悄抓起放在院门口的竹竿,往后院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