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罗爆了粗口,转身就要冲进去,被几人连忙拉住。
“大师,大师!你要做什么?不要再进去啊——”
“大师,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啊?”
“大师、大师——”
往日付罗要是被人叫大师,高兴地嘴角能飞上天,可现在他却只觉得这些人好烦,可是又不能真的丢下他们。
付罗气得咬牙,深深地看了一眼洞穴,转身带着几人走出密林……
待众人走出树林,几近天明。
“你们顺着这个方向往下走,应该就可以找到了回去的路了……”
几人喊着大师连连道谢,而付罗头也不回地进入了树林里。
嘭——
远处一声蒙隆巨响。
付罗心头一颤,他抬/起头,一缕灰烟升起,那个位置恰好是石洞的方向!
他钻进树林,手上掐着诀,身前展开一个护阵,哪管林子里的弯弯绕绕、陷阱迷阵,像一头野猪横冲直撞,挡住他前路的树一颗颗倒下,硬生生地为自己开辟了一条捷径。
付罗灵力已经消耗大半,他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直至到达最近的一棵树。
他拨开倒下的树枝,看到了此处的情形,原本石洞的入口现在已经全然被炸开,乱石碎屑压倒周围的树丛,将这块地方的惨状暴露出来。石洞前面一段的甬道也被削了个脑袋顶,原本能够及腿的水层,如今被炸得只剩浅浅一层铺地。掩藏在甬道里的黑暗,晾晒在了大白天里,翻出了支离破碎的无名白骨。
空气中留有余温,令人作呕反胃的腐烂气息一经熏蒸,扑面而来。
付罗甫一闻到,就呕得翻了个白眼,实在太难闻了。
他捂着鼻子,用袖子扇开烟灰,涉水步入余下的甬道里,他由衷地期望灵墙的皮能够再厚一些……
*
付罗走到了甬道的最深处,这里便是蛊雕藏身的那处平坦洞穴。
可现在洞穴倒坍,沙土倾斜而下,他之前在洞穴口画的法阵也已经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那就说明法阵被灵墙启动了!
付罗抱着这个想法,挽起袖子就开始画阵,帮自己搬移沙土,他画着画着,突然听见穿过土层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要不要我帮你挪走些土?”
这个声音……是灵墙!
“灵墙——”
“灵墙!你没事吧!”
付罗大喊了两句,静耳焦急地等着对面人的回应。
“你躲远点!”
“什么——”
付罗不明所以,只听咚的一声,甬道的上方破开一个大洞,白日的亮光照了进来。
“呸呸呸——”沙土倒灌,炸得付罗进了一耳朵的土,他哪里还有担心灵墙的心,大骂道,“你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灵墙蹲在地洞前,扇了扇烟土,居高临下地看着付罗,“我打招呼了啊!”他向下伸出一只手,作势要把付罗拉出来。
“……”付罗对着灵墙指指点点,他耳朵被炸得听不太清楚声音,但是看灵墙的口唇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了。
付罗指指点点、指指点点,气不打一出来,前不久把自己忽悠出去的帐,还没跟他算呢!但他还是把手递了上去,等上去了,就跟灵墙算总账!
就在这时,他看见灵墙身后出现了一只巨雕脑袋,可怕的是,那只巨雕的头还上长着一对漆黑的羚羊长角,分明就是蛊雕!
“小心——”
可他刚喊出口,就已经迟了。
那蛊雕带着尖利的喙嘴,一下子逼近灵墙,大脑袋一歪,就往灵墙的后背蹭,亲昵地和灵墙依偎在一起……
灵墙嫌弃地推了推它的脑袋,“你走远点,太重了——”
那蛊雕也不闹,收敛翅膀,锋利的爪子缩了缩,故意往灵墙身边靠,誓要和他贴贴。
“走开……”
付罗:“……”
付罗的手僵在了空中。
打扰一下,你们俩这是在做什么呢?
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还把自己困在了洞穴里,难道就是为了看早已出去的一人一鸟“你侬我侬”?
付罗咬牙切齿地爬出了地洞,站起身,立马退后隔着一张远,对着灵墙指手点脚。
灵墙摊手,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样子。
那蛊雕则视付罗如无物,一个劲儿地往灵墙身上蹭。
付罗还是有些耳鸣,他掏了掏耳朵,说话时声音极其响亮,“你、和、这蛊雕、是怎么、回事!”
“……”
不久之前。
在付罗走了之后,灵墙手下不停地用水鞭子抽打蛊雕,生怕它跟着跑出去。
蛊雕羽翼厚实,即使年幼,这点伤害,对它来说其实不足挂齿。
起初,它还知道躲,在洞穴里乱窜。
但灵墙打着打着,就发现它不对劲儿了,这鸟这么老是发出怪声?跟之前的叫声完全不一样。
这家伙估计也是发现水鞭子打在身上没那么疼,索性直接朝着灵墙冲了过来,一人一鸟顿时“缠斗”在一起。
蛊雕的每一根爪都比人手臂要粗得多,它在洞穴里划拉划拉,一颗颗火星子就怎么诞生了,偏巧有那么一颗小星子跳出了洞穴,弹到了充斥着腐沼气的甬道里……
爆炸是突然发生的,随着而来的是更猛烈腐臭的热气,甬道彼此相连,一处着火爆炸,热气就会被推涌着,越聚越多,争着抢着找出发泄口。
灵墙察觉到当即抬手甩出几张符箓抵挡,可热气紧随而来,愈燃愈烈,符箓都要烧没了,他灵光一闪,想到了洞穴门口、付罗留下的法阵。
他运气于掌心,用灵力强行抵住热气,开启了洞口的法阵。
这阵法本来是为了防止蛊雕跑出来的,现在到成了救命稻草。
灵墙在启动法阵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对付那只蛊雕,可那蛊雕却立在了原地,歪着脑袋看着他。
“轰隆隆了”,几乎就在下一刻,热气到达了甬道的每一处,接连的爆炸在石洞里炸开,污水混着白骨石块,直接冲出了石洞外。
甬道里出现不同层次的坍方,法阵虽然挡住了席卷而来的热流,但却抵挡不住石洞上顶的坍塌。
灵墙现在是分身乏术了,一手撑着阵法,一手顶着塌下来的石块土层。
就在这时,蛊雕突然来到灵墙跟前,它长翅一展一收将灵墙包裹住,就地滚到了一边。
灵墙原本站着的洞穴门口彻底被堵住,一旁的那堆动物白骨被砸得个稀巴烂……
“等塌陷结束了,我,不,准确说我和它——”灵墙推了推靠在自己肩头的蛊雕,“找个缝隙,顺势挖了出来,你还真别说,它的爪子还挺好用的……”
“……”付罗听完,愣了愣,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这蛊雕——”能救你?后半段话他没问出来,因为看着这只黏着灵墙的鸟,他觉得这鸟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这蛊雕为什么要救你?”付罗想不通,就往奇奇怪怪的方向靠,“难道——它把你当它娘了?”他说着,嘴角翘起,自己都觉得好笑。
“不知道,可能是喜欢我抽它吧……”
“……”这个想法比他的还离谱,“这家伙这么粘你,你别不是要养它?我先说好了,这蛊雕我可是要带回去的。”
灵墙沉思了一会,“它毕竟救过我。”虽然说他自己并不会被土压窒息而死,这点自保能力他还是有的,但人家好歹救了自己,而且还避免了自己少吃点土……
“你怎么不说它还吃人了呢。”
“它没有吃人,甬道里沉积的骨头,大多的确是人的骸骨,但却不是它吃的,洞穴石壁堆积的那些才是,而且我看过了,里面没有人的骨头……”灵墙侧着身子,偏着脑袋,由着蛊雕那只大家伙靠在自己身上。
“你怎么知道甬道里的那些不是它吃的?”
“如果这只蛊雕有把吃完的骨头丢在甬道的习惯,那他为什么要把骨头堆在洞穴里?而且咱们来的时候,他正在啄食一头野猪,明明身旁就有好几个被它蛊惑抓来的人不是吗?我觉得它应该只是好奇……”他顿了顿,“你再看看不管是洞穴还是甬道,对它这只蛊雕来说,都有些大了……”
这蛊雕尚未食人,若经过耐心调/教,说不定能成为助力,也不会成祸害一方的妖兽。
付罗这么一想,还真是,这石洞足有一人半高,对这只还没自己高的蛊雕来说,确实太大了,“那这窝当初是谁的?”
“可能是食人虎之类的吧,我在白骨堆里看见了一颗巨大的虎头骨。”
付罗点点头,“那就是了,我之前听村民说,这林子里有吊睛白额虎,平时都没人敢来……”
“付罗,”灵墙喊了他一声,上前靠近付罗,那只蛊雕也跟着挪动爪子,“你摸/摸这家伙……”
“我不要!”付罗连连后退,手下防御性地开始画阵。
“你不是说要把它带回去吗,你这么害怕,怎么把它带回去?”灵墙又走进几步。
付罗听到这话,忍了忍,为了完成任务,他闭上眼睛,站着没动,伸出了手——
灵墙拍拍蛊雕,示意它去靠近付罗。
蛊雕看着伸过来的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任由付罗摸着……
付罗摸到手下暖烘烘,心下有些感动,这蛊雕果真不伤人,然后——他就被蛊雕的喙嘴给啄了。
“……”
“……”
“你这只鸟——就算是尸体,我也要带回去!”付罗甩着自己的痛手,用另一只完好的手,对着蛊雕指指点点。
灵墙哄着付罗,“算了算了,它也不是故意的,它还只是个幼崽,它懂什么呀?你别跟它计较。”
“哼,”付罗抱胸,瞥了一眼蛊雕,“你不会真的要养它吧?还是说,到哪里去放了它?”
灵墙笑了,摸了摸蛊雕身上厚实的褐色羽毛,“怎么,你不是说就算是尸体,也要把它带回去吗?”
付罗叹气道,“我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真的把它带回去……我若是把它带回去,我门派届时会怎么对待它,我难道不清楚吗?就像你说的,它不过是有些贪玩,又没真把那几人怎么样……”
自五百年前,世间逐渐生出了一些修仙求道的门派,与其说是生出来,倒不如说是复兴。
几千年前的尘世,曾经是修道者最为鼎盛的时期,修道者的足迹几乎遍布世界。那个时候,就算是有没有修炼天赋的普通人,只要有钱,就可以驾乘妖兽驱动的兽车,使用灵石,就可以坐着“云海行舟”翱翔天际……但是随着大地的灵气逐渐稀薄,人们能够获得的资源越来越少,修仙问道这一行,退出了时代的舞台,变成了话本小说。
而今,却粉墨登场。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为获取更多资源的修仙大门派包吞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实力不济、羽翼未丰的山门被势力雄厚的高门望族所驱逐替代,尘寰好似要回到从前,又像曾经的一道缩影,没人知道,灵力灵气会不会再次消失,世间会不会再次覆灭。
三百年前,人世间的重云派、阖天斋,点星府脱颖而出,在北方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除去一些名不见经传的散修,他们几乎代表了人族最为强大的力量。
当然,这是所他们认为的。
而付罗正是重云派首尊的关门弟子,年岁二十有五,三年前结的金丹,如今已经是金丹期大圆满,差一步元婴,被誉为修仙界的第一修炼天才,同时也是神兽四象玄武的眷属,而这最后一点,就是灵墙找上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