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金非池才平复下来。
他握起玄天龙吟剑,抬头望向水月镜,强撑着站直身体,声音发颤却带着坚定,“时间不多了,开始吧。”
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努力忘记一切屈辱,再也不与祁寒君有半分交集。
祁寒君提着玄冰凤鸣剑,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目光忍不住偷偷瞟向金非池,心底还在回味方才幻境中的旖旎与真实,心跳又快了几分。
金非池一想到要与这般令人恶心的人心意相通、双剑合璧,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好几次都想放弃。
他真的太恶心祁寒君了。
这样的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做到心意相通!
金非池下意识地望向霍渊,眼中满是求救之意。霍渊没有说话,只是冲他轻轻点头。
金非池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在心底默念,我要救霍渊出去,我要救哥哥……
对了,若是把祁寒君当作霍渊呢……
这个念头闪过,他的心猛地一颤。
随后,金非池闭上双眼,竭力将身边的祁寒君,想象成霍渊的模样。
他心中一下子升起甜蜜的滋味,还有满满的安全感。
这般想着,金非池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手中的玄天龙吟剑骤然亮起,与祁寒君的剑相互呼应,发出清脆的剑鸣。
“铮……”
两剑同时震颤,迸发出万丈光芒,直直向水月镜击去。
“哗——”
水月镜应声裂开一道缝隙。
就在此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周围散落的利剑纷纷浮空而起,汇聚成一轮巨大的剑刃风暴,带着凌厉的杀意,向三人袭来。
霍渊神色一凛,手中黑色煞气瞬间凝结,化作血刃,又释放出无数骷髅煞气,向四周横扫而去,“乒乒乓乓”的声响不绝于耳,袭来的利剑被纷纷打落。
水月镜被双剑合璧的光波彻底击碎,裂成两半,中央缓缓显现出一个传送洞口。
金非池手持玄天龙吟剑,快步冲到传送门前,回头急声喊道,“快过来!”
祁寒君立刻快步上前,身后成群的利剑紧追不舍,他只能狼狈地不断挥剑,打掉了一大片。
可霍渊却站在原地不动,依旧在拼命与剑群厮杀,没有一丝要走的意思。
传送门渐渐缩小,眼看就要彻底关闭。
这可是最后出去的机会了!
金非池急了,声音带着哭腔,“哥哥,传送门要关了,你快过来啊!”
霍渊回头望了他一眼,目光中满是无尽的包容与温暖,轻声说道,“小池,我出不去了。”
“出不去?为什么?”金非池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霍渊一边抵挡着漫天剑刃,一边沉声道,“其实,在祁寒君找到那枚刻有出去方法的玉简前,我早就先一步看到了。原谅我,出于私心,一时没有说出来……”
金非池更加困惑,眉头紧蹙,“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啊?”
霍渊一边与周身的剑刃厮杀,一边解释,“那玉简上面写着,只有玄天龙吟剑之主与玄冰凤鸣剑之主,才能通过这道传送门离开。我,命中注定困于此地。”
金非池如遭五雷轰顶,呆立在原地。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身边的祁寒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祁寒君,你也早就知道,对不对?”
祁寒君被戳破真相,脸色瞬间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我……”
金非池瞬间明白了一切。
原来,霍渊是第一个发现出去方法的人。
只有金非池与祁寒君,这两位剑主才能通过传送门离开。
可霍渊舍不得与他分开,还想多陪他几天,便暂时没有说出这个方法。
祁寒君是第二个发现的,可他也藏了私心,怕霍渊会阻止,便隐瞒了“只有双剑之主才能出去”的真相。
原来,从头到尾,只有金非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金非池彻底怒了,眼中含着泪水,大声哭喊,“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骗得我好狠哪!”
霍渊埋头与成千上万的剑刃搏斗,像是没听见一般,故意不去看他。
金非池的眼眶再次湿润。
明明知道只有自己与祁寒君能出去,霍渊还是不顾一切地带着他们披荆斩棘,找到了传送门。
他明知道自己出不去,明知道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与祁寒君逃生,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一路护着他们走到这里。
霍渊向来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如今却心甘情愿将自己“让”给祁寒君,只为了让自己活下去。
这一路,霍渊到底承受了多少?
他竟是宁肯自己死无全尸,也不愿让自己受半分伤害……
就在此时,周身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无数碎石从头顶坠落,利剑依旧乱飞,整个秘境都在摇晃,显然即将垮塌。
祁寒君又急又不忍,伸手去拉金非池,“先别说了,快走吧,传送门要关了……”
“走什么!我不走!”金非池大喊道,他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跌跌撞撞地向霍渊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流泪,一头撞进霍渊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声音带着哀求,“霍渊,你休想丢下我!”
周围的剑刃风暴愈发猛烈,遮天蔽日的剑气带着杀意,疯狂攻击三人,似要将他们彻底灭杀在此。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响起。
一条巨大粗长的海底恶兽猛地冲了出来。它的前半身是龙形,后半身却腐烂不堪,只剩下白骨,模样狰狞可怖。
这巨龙残躯的六只赤红色妖目,死死盯着三人,随后张开血盆大口,嘴里满是锋利崎岖的尖牙,猛地喷出一股绿色的腐臭毒液。
虽说只是一具充满怨气的残躯,可它毕竟是上古妖兽,实力堪比合体后期的修士。
应龙残躯虽体型庞大,在深蓝海水中却速度极快,猛地向霍渊与金非池咬去。
霍渊一惊,抱着金非池堪堪避开,可几滴绿色毒液还是沾到了他的衣角,瞬间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霍渊将金非池紧紧护在身后,一边拼命抵御攻击,一边打出成片的煞气。
祁寒君也立刻不断凝聚灵力,打出冰墙阻拦应龙。
可应龙残躯庞大如高山,鳞片坚硬无比,眨眼间便撞穿了所有冰墙,再次急速冲来。它不断追着金非池他们撕咬,死死阻拦着他们的去路。
传送结界的出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几乎快要完全关闭。
再这样拖延下去,三人都要被困死在这里。
必须有人引开这头怪兽……
霍渊深深看了金非池一眼,随后紧紧将他抱住,俯身吻了上去。
追在一旁的祁寒君彻底愣住,瞪大了眼睛,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唇舌相触的瞬间,金非池的脸上满是震惊,整个人都僵住了。
霍渊不舍地离开他的唇,低头凝视着他,眼中满是温柔与恋慕,轻声说道,“小池,我爱你。”
言罢,他运起全身灵力,将金非池狠狠推向祁寒君,大声喊道,“快走,照顾好他!”
祁寒君一把接住金非池,不可置信地望向霍渊。
下一秒,霍渊催动全身的黑色煞气,转身便向应龙残躯冲去。
他散发着漫天煞气,气势骇人,显然是要用自己的性命,为他们争取最后逃生的时间。
应龙的六只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嘴里的尖牙如山峰般交错,猛地向霍渊咬去。一人一兽瞬间缠斗在一起,煞气与妖气交织,场面惨烈。
“哥哥!”金非池胸中情绪翻涌,急切地大喊,他拼命挣脱祁寒君的怀抱,就要向霍渊冲去。
祁寒君死死将他抱回来,眼神凌厉,厉声呵斥,“你疯了!咱们快走,再不走,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金非池拼命挣扎,目光紧紧锁着霍渊的背影,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我不走……我要和哥哥一起!”
他猛地推开祁寒君,头也不回地向霍渊冲去。
祁寒君心一横,伸手便向他的睡穴斩去。
金非池身子一软,瞬间晕了过去。祁寒君紧紧抱着他,转身冲进了即将关闭的传送门。
瞬间,传送门关闭,海底一切归于无尽黑暗。
同时,将霍渊那搏命厮杀的身影彻底封印在海底之中……
就在祁寒君抱着金非池从传送门逃出秘境的一刹那,整片海域骤然掀起百丈高的巨浪,天色漆黑不见五指,狂风大作,雷声隆隆,天地间陷入了极其可怕的境地。
祁寒君回头看脚下海域,全是滔天巨浪,海水阴森,不见丝毫应龙神冢的痕迹。
看来,应龙神冢已经完全坍缩消失,从今往后,再也不会重见天日了。
而霍渊,也随着这应龙神冢,一同沉入了万丈海底深渊。
祁寒君招出一座雅致飞舫,雕梁画栋,轻纱飞扬。他一脚踏上船弦,小心翼翼将昏迷到金非池抱进船舱,轻轻放在软榻上。
然后,他一挥手,布下了一层防护罩,将狂风暴雨尽数挡在了外面。
飞舫载着两人,在暴风雨中急速航行,一路逃离这片阴森可怕的海域。
暴雨噼里啪啦的打在舫顶结界,朦胧中,若擂鼓咚咚,金非池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浑身又痛又冷,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剑伤,肋骨几乎全断,丹田空荡荡,一丝灵力也无。
顾不上调息,金非池挣扎着爬起来,四肢并用往船舱外跑去,一头冲进了暴雨里,撕心裂肺地喊,“哥哥!”
“团团!”祁寒君见状,立刻追出来,将金非池紧紧抱在怀里。
暴雨将两人淋得湿透,金非池秀发紧紧贴在额头,脸上雨水泪水纵横交错,红唇颤抖,整个人透着一股脆弱的破碎感。
他身无灵力,几番尝试都挣脱不开。
“我要回去找我哥哥,求你放开我……”金非池哭着哀求。
祁寒君也被暴雨淋得狼狈不堪,死死抱着金非池不肯松手,一脸急切又无奈,“我们已经飞出千里之外了,回不去了。”
金非池诧异的看着祁寒君,“我竟然昏睡了这么久……”
他心里更是担忧焦急,拼命往外挣脱,“我要赶紧回去,哥哥他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霍渊已经死了!”祁寒君死死抱住金非池,厉声怒吼。
金非池愣住了,“你胡说,他一定还活着!”
祁寒君放缓了语气,苦口婆心的劝道,“方才我们一出来,结界便关闭了,秘境完全坍缩摧毁,决计无人能生还。”
这句话像一把重锤砸在金非池心上。他一下子捂着脸,双腿一软,跌坐在甲板上,肩膀耸动,哭的几乎喘不过气。
祁寒君俯下身,抓住他的双肩,劝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可事已至此,节哀顺变……”
“不,我要回去找哥哥。”金非池猛地抬起头,目光含着一股执拗,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兀自要招出一柄飞剑。
祁寒君死命拦着他,“你找不着的,霍渊已经死了!”
“一天找不着,我就找一年,一年找不着,我便找十年!”金非池在暴风雨中大声喊道。
祁寒君怒道,“若一辈子都找不着呢,你难道要等他一辈子?”
金非池坚定说道,“我便等他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要寻他!”
砰!
金非池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祁寒君再次将他一掌打晕……
……
不知过了多久。
雨终于停了,船舱外只剩下一**汹涌澎湃的海浪声。
金非池缓缓睁开眼,他刚要抬手,发现双手被束缚在身后。
他抬眼望去,只见祁寒君正坐在身边,闭目调息。
金非池大脑一阵混乱痛麻,他只依稀记得,在暴风雨里,他好几次醒来,一醒便是不顾一切的要去找霍渊,然后就是反复被祁寒君打晕。
最后,祁寒君干脆用捆仙锁绑住了他,断了他所有逃跑的念头。
“祁师兄,求求你,放了我吧……”金非池动弹不得,苦苦的小声哀求。
祁寒君睁开眼,看了他一下,脸色不忍,又无可奈何,说道,“不放。”
金非池叹了一口气,“你拦不住我的,我无论如何,还是要回去找我哥哥。”
“什么你哥哥!我才是你真正的哥哥!”祁寒君一拍桌案,声音陡然拔高,恼怒的说道。
金非池下意识地船舱更深处缩了缩,别过脸去不看他。
此刻的祁寒君,让他连多说一个字都觉得恶心。
见他这般抵触,祁寒君的语气又缓了下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团团,你也看到了,霍渊亲手把你给了我。他都这样信任我,你为什么就不能稍微尝试着接受我一次?我一定不负所托,以后好好待你……”
金非池只觉得头皮发麻,对祁寒君厌恶又加深了几分。他干脆背过身去,留给祁寒君一个冰冷的背影,一句话也不想回应。
良久,祁寒君小心翼翼地贴近金非池,伸手轻轻将他抱住,“团团,跟我回玄冰神宗,我们完婚好不好?”
“你做梦!”金非池浑身瞬间绷紧,用力挣扎着,眼神里满是嫌恶,“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团团,哥哥喜欢你,喜欢地心肝肺都疼,你就从了哥哥,好不好?”祁寒君箍住他的身体,低头极尽温柔的哄着,他热腾腾的呼吸喷在金非池的耳边,胸膛里心脏的咚咚声抵在金非池背后。
金非池向受惊的鱼般剧烈扭动,可惜双手被缚,根本挣扎不开,急得声音发颤,“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你我早晚是夫妻,何必这么生疏呢?”祁寒君目光晦暗不明,低头就要去亲。
金非池浑身紧张地僵直,声音愤怒拔高,带着浓浓的恨意,“祁寒君!你若敢碰我一下,我恨你一辈子!”
祁寒君对上他冰刀般寒冷的眼神,心里那点龌龊念想瞬间被浇灭,只得悻悻地松开他,又急忙换上温柔语气安抚,“团团,你别紧张,我是你唯一亲人,又怎可能会伤害你……”
金非池犹疑地打量他好几眼,见他确实没有再靠近,才慢慢放松了身体。
他依旧将脸转向舱壁,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再也不肯与祁寒君说一句话。
祁寒君望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团团,不要跟哥哥赌气了。总有一天,你会忘了霍渊,回心转意同我一起。”
金非池充耳不闻,只当作没有听见他的话。
此后一路上,祁寒君对金非池极尽温柔,万千呵护,嘘寒问暖,衣食住行都照料得无微不至,时常找些话题想逗他开心。
他总想着,来日方长,只要自己耐心些,总有一天能打动金非池,让他心甘情愿的留在自己身边。
可金非池始终冷着一张脸,不管祁寒君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只是冷恹恹的别过脸去,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一个冰冷的眼神,都不肯施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