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过去了。
黑暗中,只听得无边无际的暴雨声,一天到晚下个不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吱呀”
门开了,有人携卷一身血腥味迈进来。
不用想,是袁火来了。
金非池神经反射般向床里躲去,抱住双腿,不知所措的缩成一团。
袁火离他有一段距离,停住了。
这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尤为可怖。
他想要做什么……
金非池只觉得自己真的扛不住了。
自打来到地狱一般的地方,周身全是冰冷黑暗,时不时传来妖兽吞噬声,还有不似人声的凄厉哀嚎,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重血腥气味,令人毛骨悚然。
还有这样一个凶残的男人,在盯着他。
这男人,带给金非池的感觉,比那些血池尸山,妖魔鬼怪,还可怕一百倍。
十八层炼狱,也不过如此了。
念及此处,他紧紧抱着腿,像一只等着挨宰的可怜羔羊,脆弱无比,哭了又哭。
又过了仿佛一千年那么久,袁火终于开口了,带着极大的不耐烦,“别哭了,烦死了!”
金非池吓得一哆嗦,极力忍住了抽泣。
“废物,笨蛋,就知道哭,有完没完。”袁火一边低声说着,一边往地上扔了一丛干柴,驾起锅灶。
他悉悉索索的在鼓捣什么东西,依稀能听见石块声响。
不久,只听嘭的一声轻响,小小火苗燃起来,空气中逐渐弥漫开一股烟火气味。
周围终于暖和起来了,金非池感到舒服了许多。
袁火先是煮了一些粥,递给他喝暖和身子,又开始似乎在烤着什么野味,慢慢的,一阵阵鲜美的肉味钻入了金非池的鼻子里。
“鹿肉,吃吗?”袁火问道。
“……嗯。”金非池迟疑的小声答道。
篝火下,袁火侧头看向金非池。
只见金非池仍是乖顺的坐在床上,茫然望着角落,不知在想什么。
他手脚铐着的铁链泛着冰冷银光,素纱轻笼下的腰肢不盈一握,乌黑长发如瀑倾泄而下,红唇莹润,秾丽容颜上一片脆弱神情。
袁火眼神暗了暗,强行按压内心烦躁混乱不堪的情绪,不断翻转着手里的鹿肉。
他撕下一块香喷喷的鹿腿,拿在手里,走到了床边,俯下身将金非池抱起来,将肉递给他嘴边,语气尽量放平淡,“吃吧。”
金非池闻着烤肉的香味,忍不住接过鹿腿,一口一口吃的很香。
袁火静静的看着金非池吃着。
他一挥手,凌空随意添了把木材,若无其事地说道,“吃多点,吃饱了好办事。”
金非池嘴里咬着肉,含糊不清地问道,“办什么事啊?”
袁火瞥了他一眼,冷冷戏谑道,“还能什么事?当然是那种事。”
啪!
金非池一把将手中的鹿腿扔了出去。
鹿腿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嗒掉在地上。
金非池瞪大眼睛,呼吸急促起来,害怕得眼泪一下子涌出,抱着身体缩成一团,“不要。”
九九八十一日行功,需得连续,断一天则前功尽弃。
袁火垂下眼,不再言语,只闷声动手。
一夜波涛汹涌。
……
日子过得漫长。
血海魔殿的建筑都是魔修风格,造型瑰丽奇异,神秘厚重。
庭院到处都是奇花异树,有巨大紫色树木,开着艳丽诡谲的红色鲜花。还有一人高的鲜艳的蓝色蘑菇,透露着一丝魔气。
院中有喷泉流水,水声叮咚,绕过曲折桥廊。角落一侧,甚至还有一个缠满青藤的秋千。
此时,在最高的一处房间里,传来气喘吁吁声,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句带着哭腔的哀求。
动静终于停了下来。
金非池一动不动,面朝下趴着。
“真可爱,可爱死了。”袁火嘿嘿笑着抱着他左右一顿乱亲,又轻轻说道,“饿了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
那放松的语气,跟老夫老妻唠家常一般。
金非池紧闭着嘴,脸扭向床里,对他厌恶极了,决定此生不再与他说一句话。
袁火却毫不在意,说道,“那你休息会,我弄点清淡的来。”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轻轻将门合上。
过不多久。
门吱呀一声开了。
袁火端着一笼屉热气腾腾的灵草糕进了房间,啪得一下放桌上。
“吃点东西吧。”袁火拍拍手,向床上说道。
床上的人动也不动。
连续几天的折腾,让他腰痛的起不身。
“来,我喂你。”袁火端了一盘灵草糕,配了一点汤,走到床边,将饭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然后再将金非池一点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中。
金非池手脚上的银色铁链垂落下来,发出叮当一声。
袁火捏起一块灵草糕,递到他唇边,“张嘴。”
糕点入口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草香味在舌尖散开,这味道很熟悉,让金非池仿佛回到久违的过去。
袁火又递给他一块,金非池小心翼翼的捧着,很快也吃完了。
金非池又低声抽泣了起来,“霍渊哥哥……我好想你,霍渊哥哥……”
袁火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又开始了……
袁火无奈的拿起帕子,抹干净金非池脸上泪水,语气透着不耐烦,“停,一天到晚都在哭,没完了?”
金非池噤声压抑着哭意,肩头不时地抽动一下,无声的流着泪。
袁火端起碗来,用勺子小心翼翼舀了一勺汤,递在金非池嘴边,“喝。”
金非池口渴的很,不一会把碗底都干了。
袁火又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嘴,“饱了没有。”
金非池点点头,“饱了。”
他话音未落,袁火便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浑身散发着骇人气势。
金非池预感不妙,大喊,“不不,我没饱!”
袁火嘻嘻笑着放开他,“吓你的。”
金非池恼怒地别过脸,暗暗发誓再不与他说一句话。
“别动。”袁火低声说道,一点点的将他抱在怀里,霸道十足,不容反抗。
黑沉沉的屋子里,幽幽的灯火无声的燃烧。
床上,二人侧身而卧,金非池感觉身后袁火厚实的胸膛。
恍惚间,他只觉得袁火身材高大,与霍渊有些相像。
好像曾经小的时候,霍渊也是每晚这样抱着他睡觉。
幽幽烛光跳动了几下,嘭的一下灭了。黑暗中,两人呼吸相互交织着,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温度,静静听着彼此的心跳。
袁火内心涌动着莫名情绪,他将金非池进一步抱紧,“我可以喜欢你吗?”
金非池冷冷道,“不可以。”
“为什么?”袁火道。
金非池道,“我只允许霍渊哥哥一个人喜欢我,其他任何人都不行。”
袁火微微一笑,亲了他一口,“好了,知道你的心意了。”
金非池,“?”
……
又过了不知多少天。
黑暗中,金非池醒了过来。
屋子里面一片寂静,只听得窗外的雨声和偶尔几声空中盘旋的妖禽尖啸。
袁火应该又出去了罢。
他只要不在,金非池就感觉安全很多,浑身松懈了下来。
袁火有着使不完的劲似的,金非池几次三番昏过去,又醒过来,再昏过去,他全身上下无处不疼,腰被折断了一般,稍微一动就疼得呲牙咧嘴。
这回,金非池索性不动了,无力的趴着。
他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坚信只要慢慢熬下去,一定能等到九九八十一天满的。
可满了又怎样,他可是要一辈子陪着袁火……
不过,只要将来能见霍渊哥哥一面,知道他很安全很好,金非池就别无所求。
一想到霍渊,金非池胸前涌起一股莫名情绪,又惹得他想流泪了。
“霍渊哥哥,我好想你。”金非池忍不住喃喃的说着,眼泪不断的涌出来。
“啊?”旁边立刻传来一声应答。
原来袁火竟一直在身边坐着,一声不吭的盯着他。
同霍渊一样,袁火也痴迷于金非池沉睡的模样,一欣赏就是一整夜。
金非池立刻浑身紧张起来,咬紧嘴唇,抓住床铺,生怕袁火一时兴起。
“你,你又在盯着我睡觉。”金非池气鼓鼓地说道。
“怎么了,你睡你的,我看我的,这不很好吗?”袁火说道。
这话,霍渊也好像说过……
金非池一时觉得袁火似曾相识,又实在想不起袁火这个人。
“我又想起个好去处。”袁火突然开口了。
“……我不去。”金非池本能往床里缩。
每回袁火一提到好去处,准没好事。
可袁火根本不容他辩驳,一把将他横抱起,穿过巨大古老的长廊,经过宽阔宏伟的平台,来到了一处几十丈高的高阁。
他一脚撞开门,里面是一处干净雅致的房间。这里装饰与别处的荒凉可怖大为不同,处处透着温馨。
桌上散乱着几册古籍,墙角的一排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
这些小玩意儿都是成双成对的……还有一对小泥人,一黑一青,相互依偎着。
袁火抱着金非池,穿过屋子,打开一闪暗门,沿着阶梯向下行了不多远,进了一个房间。
里面是一个室内温泉。木板铺就,边缘砌着鹅卵石,热气腾腾。
袁火慢慢走进水里,动作轻柔地清洗金非池的头发和身体,慢慢向他身上捞水。
金非池心有预感,知道抵抗无用。他浑身僵硬,垂着眉眼,紧抿嘴唇,不言不语,一脸认命顺从的可怜神情,竟隐隐有一丝妖惑人心。
袁火呼吸一乱,“好弟弟,给了我罢,哥哥想要。”
“不。”金非池话一出口,立刻捂住嘴,脑海中一道灵光浮现。
夕阳下,十四岁的霍渊曾经也是在灵泉里这样与他嬉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由不得你。”袁火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又是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