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郁倾拦了这一下,沧泽雨还挺高兴的,他觉得自己又和郁倾站在了同一阵营,立马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想要帮郁倾解决难题。
他指了指郁中辉对郁倾挑了挑眉,意思是想先出去,问问清楚事情全貌。
郁倾当然不会轻易的告诉他,更不想让他参与进来,于是对他摆了摆手:“我自己能解决。”
他对郁中辉出口道:“我不接受威胁,如果你一定要去打扰郁昭现在的生活,我也不会阻止。”
郁中辉还是躺着的,但因为他的话回过头别着身子看郁倾:“你和你妈一样,都是白眼狼。”
郁中辉是在半个月前出现的,他衣衫褴褛的躲在巷角偷看郁昭,被郁倾发现。起初郁倾还以为是小偷,堵在巷子口要教训他一顿,走近了才认出来是郁中辉。
他老了很多,鬓角几乎全白了,其余的头发也都是没营养的枯灰色。
郁倾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那次他在看到郁倾之后,就用破旧的脏外套捂着头跑了。
没想到在此之后却频频找上郁倾,要饭要钱,这次更过分,要体检。
郁倾并不认同郁中辉的话,要说白眼狼,他自己才是。
郁倾自认和赵丽萍感情真的不算好,可还是没忍住要帮她说话:“我当时虽然年纪不大,但并不是傻子。她和你离婚,是因为你出轨了别的女人。她会生病,也是因为你。你自己作孽太多,自食其果不够,还害得亲妈、亲女儿跟你一起受苦。”
大概是被戳中了痛处,郁中辉捂着头大叫起来,把急诊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又突然跳起来要掐郁倾的脖子。
只可惜他本就矮小,在一米八的郁倾面前像一个没发育好的小学生。
郁倾往后一步就避开了,只一个挥手,就掐住了郁中辉的手腕,反客为主。
多简单的动作啊,可当年十二岁的小孩儿,却怎么都做不到。
那时的郁倾并不矮,只是太瘦,又没准备。他正陪着郁昭看动画片,门被盛怒下的郁中辉踢开,他气势汹汹的走进来,郁倾似有所感,害怕的站了起来。
迎接他的是郁中辉预谋了一路的一脚,他就是故意的,恶毒的,用尽了一个成年男人的力气,朝着十二岁的未成年孩子的胯/下,踹上的那一脚。
在离开郁家的前一天,郁倾被他踢倒在地,在强烈的近乎是濒死感的疼痛里,又被他揪着头发,拽进了房间,他关上门,那是曾经他和赵丽萍的房间,现在却挂上了他和唐雯慧的婚纱照,看来是很早之前在他们俩还没有领证,在外头偷情时就拍好的。
郁倾那时的表现像一只被虐待的小野猫,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的蜷缩着身子,却抓住每一次机会反抗。他虽然抓伤了郁中辉的手臂,却因为下/体的疼痛,根本无法站起。他朝着门的方面一次又一次爬过去试图逃跑,却一次又一次的被郁中辉抓回去,遭受毒打。
郁倾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在漫长的殴打和痛苦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才叫喊出声:“妈妈…妈……妈妈!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救命!”
“救命!”
“妈妈!救救我!”
“妈妈!妈妈!妈!”
“妈!妈!”
“妈……”
大约人生往前,再往后,加起来叫妈的次数,都没那天多。
他后来没力气了也就没再叫了。
国人讲究小卧室聚财,在郁中辉那间聚财的小卧室里,在婚纱照上男女幸福的笑脸下,郁倾被打了个半死。
他不知道赵丽萍当时在不远的房间里干什么,是不是也在期待着他被打死。
那天早上,赵丽萍和唐雯慧在楼梯口吵了起来,越吵越大声,甚至开始互相推搡,抓头发,打耳光。
郁倾担心母亲,便上去拦着,拉架。
女人的尖叫声混着难听的谩骂声,都分不清是谁在骂人谁在尖叫。只记得那两个偏高的音调,真难听啊,说出来的话,发出来的声音,都似带着刺一般。
郁倾真的只是上去拦着而已,最后一天了,他想带着母亲,像个小大人一样,好好的出门,去迎接新生活。
可混乱中,赵丽萍拉着他的手肘,往前推了一下。
郁倾看着唐雯慧那白花花的腿,和圆滚滚的肚子,转着圈儿滚下了楼梯。
尖叫声,哭喊声,还有从她双腿/内侧,流出的血。
婚纱照上的笑脸在郁中辉单方面的殴打声中逐渐扭曲,那四只眼睛在郁倾脑中旋转着,是恶魔的模样。
那时几乎要了郁倾小命的人,现在又老又瘦,根本不是郁倾的对手,况且郁倾身边还站着更高更壮些的沧泽雨。
这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把郁中辉按在了床上。
郁中辉继续撒泼大叫,摇着头想咬人。沧泽雨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脾气想打他了,只不过碍于不知事态全貌,听起来这人似乎当过郁倾一段时间的继父。
他双手压着郁中辉的肩膀,郁中辉的脚还要来蹬他。
急症科的医护都往他们这边跑,拿着手机要不要报警还没问出口,就听到咚咚两声…
现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别说他们,就连沧泽雨都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向郁倾。
没想到最先动手的居然是看似最沉稳的郁倾。
那咚咚的响声,是他揪着郁中辉的头磕到病床靠背上的声音。
郁中辉该感谢时代进步的好条件,急症大厅的床是新式的塑料靠背,若是老式的铁架子床,这两下能让他脑袋开花。
郁中辉不再叫唤,郁倾松开手后,他浑身颤抖着,再次回头看向郁倾的眼神里,全是恐惧。
他怕了,他知道他曾如何对待过这个孩子。
而站着的郁倾,只是呼吸略微重了些,他拉回了沧泽雨压在郁中辉身上的手,对郁中辉道:“我不是孩子了。”没有怨恨,几乎是没有情绪的陈述着,“你对我造成不了任何伤害,相反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周围的人都看着这边,虽然人不多,但郁倾并不想在这长时间的演戏给他们看。
他像提溜小鸡仔一样,单手把郁中辉拽下了床,一路上拖着他出了医院后,把他丢在了路边。
“我理解你讨厌我,想给我使绊子,但你把我逼走了,受苦的是郁昭。你当然可以去找她,说任何污蔑我的话,如果她相信你,从而怨恨我,那说明她比你比赵丽萍还要蠢。”郁倾道,“我不是一定要照顾她们的,我愿意留下来,甚至今晚出现在你面前,只是因为我是个人,不像你,是畜生。”
郁倾转身往前走了两步,似要帮曾经那个受到殴打的小小少年头完成也不回离开的梦想。
可走了几步,却又快速转身,在靠近郁中辉佝偻的身躯时举起了脚,悬空…却终究没有下脚。他站稳,拎住郁中辉的衣领,朝着他干瘪的老脸挥下了一拳。
郁中辉脸上已经没肉了,皮包着骨头,打下去也不知道是他的脸更疼些,还是郁倾的手更疼些。
一拳下去,反而是郁倾往后退了两步,完全没有报仇的快感。
他加快脚步要走,沧泽雨也快步跟上他:“停车场不往这儿走啊。”
郁倾还是低头快步走着:“你别跟着我了。”
沧泽雨:“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大半夜的,不跟着你跟着谁啊。”
郁倾这才走的慢了些,看向他。
想了想道:“我带你找间酒店吧。”
“你在这儿没住处啊?”沧泽雨问。
“…………”
沧泽雨:“不想带我回去?”
他往前一步,握住了郁倾刚刚挥拳的手,关节处擦破了。
“我去买瓶水给你冲冲手,车上也有水。”
郁倾却在他松手前反握了回去:“那…去车上吧,走远些再说,不想再看见他。”
其实郁倾这个动作是没有特殊含义的,只是暂时的拽住他,不想再麻烦他去买水。
可沧泽雨哪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立马也握住了郁倾的手,牵着他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我们以前也这样,牵着手走路。”
是啊,然后在看到有熟人之后,害怕得立即松开,呵…他怎么好意思说的,幼稚鬼。
见郁倾不回话,沧泽雨又问:“或许说出来会好过点,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说呢?”
又是当年的口吻,他打小装大人,现在长大了,在郁倾眼里反而像小孩儿。
“你不会懂的。”郁倾道。
“他下次再找你,你打算怎么办?”
郁倾道:“给他丢精神病院。”
沧泽雨被这回答逗乐了,他一直觉得郁倾很坚强,初中的时候就是,现在更是。因为郁倾太强了,导致他没有用武之地,十分挫败。
“精神病院不也得收钱?到头来,你还是要给老混蛋花钱。”沧泽雨道,“郁老板的修车厂一年赚几个子儿啊?”
郁倾无奈:“拿去喂狗都不想花他身上,当破财消灾吧。”
好不容易赚点钱,谁不想攒着,买些好东西,花自己身上呢。
沧泽雨没有再往下接茬,他只是在郁倾身边晃荡,偶尔捏一下郁倾的虎口,是在提醒:你看看我呗,我不在乎那点儿钱。
郁倾当然明白他嘚瑟的原因,也不接话,他还没有落魄到需要向沧泽雨讨钱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年,郁老板还是有些存款的。
走到车边,沧泽雨拿出车里的矿泉水,帮郁倾冲洗擦伤的手。
郁倾坐在副驾上,沧泽雨则是蹲在车外,让郁倾伸手出来。冲洗后,拿纸巾轻轻的擦干,期间他还轻柔的往擦伤的红肿处吹气。
怎么一点没变,以前他也会这样…
看上去大大咧咧,说话没轻重,傲慢无礼,脾气也爆。可做起这些事来,却特别细心。
郁倾知道,他高高壮壮的,心却软的要死,只不过死要面子,不会说软话罢了。
他让那个从没得到过关爱的小孩儿,得到了第一份偏爱。
那时的小鬼头沧泽雨说,这叫:“讲义气!”
同桌是世界警察,学校老大,整个年级都得跟着他一起讲义气。
郁倾曾对这种幼稚的行为嗤之以鼻,现在回过头想想,如果当时没有遇见沧泽雨,他大约会长成一个自私,利己,毫无同情心的大人,和郁中辉一样,和他自己的骗子亲爸一样。
好在他遇到了沧泽雨。
他想,沧泽雨肯定是被爱意拥抱着长大的,他拥有着很多很多爱,装不下的爱,所以才能那么肆无忌惮的散发出来。
撒一点在可怜的小孩儿身上,真的很暖和。
随着渐渐冷却的伤口,郁倾忍不住开口叫了声:“团子…”
那个当年亲密玩伴之间,会称呼的小名。
这一声,就连沧泽雨都不住顿了顿手上动作,缓缓抬头与郁倾四目相对。
车内开着顶灯,那光洒在郁倾脸上,像是给他罩上了层柔和的雾气,皮肤透着好看的光泽。
两人同时陷入了小小的错愕,沧泽雨痴痴的看着郁倾,咽了口水,他甚至无意识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
他想吃了眼前的人,皮肤、小痣、唇、舌,舌中的那枚钻钉…
鼻尖、下巴、喉结…
颈窝…
死死的盯着,在脑中演练着入侵占领的流程。
沉默被打破…
郁倾道:“谢谢你…这么晚了陪我来,还…帮我处理伤口。”
沧泽雨果然不会在话出口前思考:“那你亲我一口。”
郁倾缩回手,停顿了三四秒,才道:“你…上车吧。”
他倒没有很急迫,正常的绕去主驾,上车关门,手扶方向盘,似乎要启动车辆。
车内陷入了沉默,没人开口说话,大约十秒后,沧泽雨转身,他前倾压上副驾,在近乎鼻尖相对的距离,停住了。
郁倾没有完全闭上眼睛,他垂着眸子,近在咫尺的距离,是沧泽雨薄厚适中的唇。
他很年轻,不像很多年纪大了的男人唇色偏深,沧泽雨的唇是嫩粉色的,尤其是他刚刚舔过,唇上沾着水色,亮亮的。
郁倾指尖抚上去,来回蹭了两趟。
于是那人的喉结,又上下动了两轮。
“第一天就亲嘴儿,你会不会觉得太快?”沧泽雨突然问。
郁倾:“嗯。”
“你想吗?”
“你问什么?接吻吗?”郁倾问。
沧泽雨不安分的手,覆盖上了最要命的地方。
那手像带着魔力,隔着衣裤的布料,还什么都没做,只是放那还在上面,就让郁倾立马就范了。
沧泽雨还是没吻他,他偏过头,在郁倾耳边道:“一点就着啊。”
他来回的安抚着郁倾的情绪,也勾起那团火苗,让他越燃越汹涌。
“我记得你上学的时候,从来不在小便池上厕所。因为总是去蹲厕关上门,还被人排挤,说你娘炮。”
郁倾道:“你不是把他们揍了嘛,怎么还记得?”
“我也好奇啊,为什么?”他描摹着那轮廓,夸奖道,“形状好漂亮,是把好枪啊。”
青春期正是花孔雀开屏的阶段,哪有上厕所不把兄弟拿出来比比的。
只有郁倾,偷偷躲去带门的蹲厕。
“我以为…它坏了。”郁倾道,“那时候…比现在小一倍。”
郁倾上学迟了三年,他读初中的时候已经16岁了,照理说肯定比那些十二三岁的小孩要发育的好。
“和刚刚那个老无赖有关?”沧泽雨问。
他说话带着气音,在郁倾耳边,带着诱导似的,让他放松了警惕,郁倾现在特想他的同桌小警察来帮他断断案。
沧泽雨让郁倾在没有酒精的情况下,感觉到醉醉的,说出了小时候的事:“嗯,我…十二岁吧。我…妈…和他离婚,但去北京的车票,还没到时间,最后一天,被他踢了一脚,还打了个半死。”
“有原因吗?”
郁倾道:“他后来的妻子,当时的情人搬进了房子,那个女人,怀着孕,肚子已经很大了。总是趾高气昂的走来走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好像是在楼梯口和我妈吵起来了,两个人越来越大声,她拽着我妈的头发,打我妈耳光,一下一下的抽过去。”
“我…想着…我当时想着…要和她离开那里,两个人,好好的过几日的。我甚至,愿意不读书去打工,我能干任何事,我都愿意的,团子…你知道吗?我…真的都愿意…我想…我想和她,有个能叫家的住处。我想她…能疼疼我…”
他的记忆非常痛苦,可在沧泽雨手掌下的身体,却泛起一阵阵,抑制不住的欢愉。
郁倾后仰着头,呼吸渐渐加重,眼角却淌着眼泪。
童年的伤痛,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依旧无法修复。
但凡想起,都是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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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一天就亲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