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倾却吝啬的要马上缩回去。
沧泽雨手指在下颚上又添了一份力,郁倾觉得自己下巴都快被沧泽雨卸下来了。
那人又靠近了些,眼睛死死盯着郁倾的唇舌,似乎下一秒就要咬上来,嘴唇都微微张开了,眼中是藏不住的痴迷。
沧泽雨这种不合时宜的痴汉流氓举动,却让郁倾心下突然升腾出一股怪异的满足感。
但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即使是曾经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特殊感情的对象,在分别十年之后,重逢的第一天也不该是这样的。
他不想陪富少爷玩这种暧昧又出格的游戏。
郁倾拽住了沧泽雨掐着他下巴的手,力气不小,居然硬生生的给掰了下来,带着笑说:“不好玩。”
于沧泽雨而言,这举动是在刻意引诱后又立即恢复了正经的疏离。
他的手背被郁倾捏得有些吃痛,便也回过神,垂眸再睁眼,已是清醒了很多。
转身帮郁倾找到了土豆泥递给他。
他平时行事风格虽然偏随性,但并非孟浪滥情的人,甚至因为高傲自大,眼高于顶,几乎不拿正眼看人,故而在不熟悉的人眼中,有些难相处。
沧泽雨拿了小勺子,也转了个身坐在了床上,靠着郁倾,要和他吃同一碗土豆泥。
郁倾侧身瞪了他一眼:“外裤不能坐我床上。”
沧泽雨咬住勺子叼在嘴里腾出双手,立马就要脱裤子。
“啊!”郁倾按住了他要解裤带儿的手,“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沧泽雨明显是故意的,他叼着勺子笑:“吓唬你呢。”
他说完,还是没挪窝,打定了主意要坐郁倾身边,拿勺子挖郁倾手上的土豆泥吃:“我洗过澡了,这是条干净的裤子。”
是啊,刚刚一见面就发现了,车也是新的,一想就知道在这儿不止一套房一辆车。
他又侧头凑近:“你还没回答我呢,谈恋爱了吗?”
郁倾没看他:“嗯…”
前段时间店里倒是有人给他介绍了个相亲对象,正经本科毕业,工作稳定,照片他看过,长得不算特别漂亮,但十分清秀,大约二十七八,干干净净的,不同于沧泽雨一米九的大只,人家姑娘小巧玲珑,照片上笑得也特甜。
因为父母的事,郁倾对恋爱、婚姻总带着恐惧,可一个人漂惯了,又渴望能有一个所谓的落脚点。
由两个人构建起的小家,说的矫情点,时髦点,大约叫:心灵港湾?爱巢?
可他在辗转纠结了三天后,最终还是没去见面,连电话号码都没给,就给拒绝了。
说出的借口是:现在不考虑这个,没时间,挺忙的。
但其实,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姑娘。
他质疑着自己是否能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是否能不辜负一个信任他把一切交给他的女人,以及是否能养育一个孩子。
他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想起了母亲,和他的‘家’,接着快速的选择了逃避。
担不起,宁愿不要。
“干什么的?”沧泽雨问。
郁倾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沧泽雨是问自己的‘恋爱对象'是做什么工作的。
只迟疑了这一下,沧泽雨立马快嘴道:“这还要想?你骗我的吧。”
他用肩膀撞郁倾:“是不是对我念念不忘啊?”还不等郁倾说什么,沧泽雨就掰过他的肩膀问:“白天的时候,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我真没认出来。”郁倾舔掉了唇角的酱汁,“就觉得眼熟,还以为看错了,店里还有事,我那车本来就是半报废的老物件,不想讹人。”
这借口找的还不错,挺能自圆其说的。
“你和宋珂以前关系没这么好吧?”沧泽雨问。
“他变化挺大的,成熟了不少。”郁倾道,“本来也没有坏心思,人也好懂,单纯。”
沧泽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把话题扯回去,问他为什么退学,可想起之前郁倾不愿意说的态度,沧泽雨没再开口。毕竟才见面,想知道以后有的是机会问,头一天逼得太紧,反而会让郁倾反感。
他刚刚掐住郁倾下巴的时候,是真的想就这样吻下去,就像他们当年在午后的空教室里那样,迷迷糊糊却又热烈的接吻,分明分别前郁倾答应了他等寒假再见面的,可等他寒假回国时,郁倾早就不在了。
沧泽雨问:“我们还能当好朋友吗?”
郁倾避开了沧泽雨的眼神,他觉得能问出这话的沧泽雨很幼稚,是被保护的太好了吗?什么都没经历过,活在任何东西都触手可及的世界里。
两个完全不在同一阶层,所面对的一切都没有交集的人,怎么可能还能成为朋友。
已经过了要抄作业,每天上课都能见面的年纪了。
郁倾带着敷衍,答应的很爽快:“可以啊。”
“那我今晚睡你这儿。”沧泽雨顺势躺在了床上。
“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沧泽雨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当枕头,笑盈盈的看着郁倾:“咱俩本来就很熟啊。”
郁倾无奈的笑了笑,站起来要出门,沧泽雨坐起来拉住他:“去哪儿啊?”
“刷牙…”
沧泽雨以为郁倾刷完牙就会再回来,躺回他身边睡觉。
结果听到的确是:“你睡这儿吧,我下楼睡沙发。”
沧泽雨一身的劲儿,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到了郁倾面前:“你不跟我睡啊?”
“咱们俩躺一张床合适吗?”
“合适啊,我们以前去研学,封闭军训,不都睡一起吗?”沧泽雨道。
郁倾道:“以前是以前。”
“有什么不一样吗?”沧泽雨明知故问,“你刚刚不是说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其实自他今天再见到郁倾的第一眼,或者说是从宋珂嘴里听到郁倾的名字开始,想的就是‘可能他还喜欢着我’。
他所说的最好的朋友,只是看出了郁倾的回避,不想逼迫太过,略微体面的说法。
这么多年念念不忘,沧泽雨心里更明镜似的,郁倾是他从未宣之于口的初恋,是在蒙昧无知的年纪就一直惦记到现在的人。
以至于这么多年,再也没遇到能看上眼的。
今天分别后,他连明早都等不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他。
睡不着,从行李箱里翻出所有的衣服,挑来拣去,对着镜子吹了半小时的造型,还喷了香水,买了肯德基,开了颜色最骚气的车来找他。
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没有头绪,只是想立马看见他,赖上他。
“就是因为还把你当好朋友,才没有轰你走,还把床让给你。”郁倾是很有分寸和边界感的,他能隐约猜到沧泽雨的心思。
但他没有戳穿。
拦在他面前牵着他手臂的沧泽雨表情明显有些失落,屋里的光线虽然不强,但两人面对面挨这么近还是看的很清楚,无论是脸上的毛孔,还是细微的表情变化。
沧泽雨张了张口:“你还喜欢我吗?”
语气小心又委屈,可意思却大胆又直爽,他还是那个不会拐弯的富少爷,闯多大的祸都有人帮他摆平,家里最溺爱的老幺,从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他看到郁倾的眉尾抽搐了一下,眉头紧跟着也皱了起来。
郁倾有些无措的舔了舔下唇,想起了刚刚撒的谎:“我有对象的。”
“我不是问你有没有对象,我是问你还喜欢我吗?”沧泽雨步步紧逼,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呵…”郁倾冷笑了一声,“你…问一个十年没见的老同学,还喜不喜欢你?”
沧泽雨出国后,郁倾经历了很多事,多到他能记住一些人和事,也忘记了很多人和事。
但沧泽雨离开前的最后一天,他们俩在午后的教室里接吻的事,他还是记的很清楚的,不然下午的时候也不会反应那么大,他这么说看似气定神闲,实则是自欺欺人。
为了防止沧泽雨反驳,郁倾抢先一步说道:“已经过了十年了。”
“可是我一直没忘记你,我…还是很喜欢你。”沧泽雨道,“其实听到宋珂说起你的时候,我也是想,已经过了十年了,当时的事你还能记得多少呢,或许已经娶妻生子,就算是真的喜欢男人,也该有男朋友的。”
这是沧泽雨出于现实和理智的考虑,少年时的相处虽然难忘,但到最后一天都还处在种子阶段,未破土萌芽的爱意,并不足以让人记这么久。
沧泽雨继续说:“我一开始也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你的现状…”
“停。”郁倾打断了他,时隔十年的剖白除了让他们俩这段关系更加尴尬外,起不到任何动摇郁倾内心的效果,“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如果你执意纠缠,现在就请离开。”
沧泽雨想不通郁倾的逃避,他猜测的原因大约是长大后的郁倾发现接受不了和男人在一起,再有便是他所说的女朋友不是骗人的。
这种性向根源上的问题,是难以跨越的。
沧泽雨也不是好赖话不分的人。
于是他站定思索了片刻后挑眉摊手,礼貌的笑道:“好吧,其实你可以跟我说清楚…”
如果郁倾没有伸出舌头让他看那枚舌钉的话,沧泽雨不会控制不住今晚就问出口,大约吧,他这么想。
郁倾在二楼的房间能听见汽车引擎发动驶离的声音。
在确定沧泽雨已经走了之后,他瘫倒在了床上,如释重负般的张开双臂,十年的心结似乎就在刚刚被他亲手划上了句号。
他想,明天沧泽雨肯定不会再来了。
他闭上眼睛,似乎又回到了那夏日的午后,蝉鸣、树影、呆呆的对视,少年脸上透出的红晕,肌肤的纹理,洗发水的香气,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那个夏天还有什么,有母亲越来越微弱的咳嗽声,她半靠在床上大口喘气,随着深吸气下凹,到死后都无法回弹的锁骨窝。制氧机嗡嗡的声音,湿化瓶里传出的气泡声,还有那双在炎热逼仄的出租屋里还一直保持着冰凉的手。
爱情给她带来了什么?
痛苦、疾病…
不愿意接她电话的女儿,还有沉默寡言,在她死后立即放弃了学业的儿子。
老家的舅舅说他长得很像母亲,那是一张郁倾一直刻意的想去遗忘的脸,却在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想起。
郁昭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宋珂也确实是他的弟弟,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真是复杂,复杂到脑袋打结,复杂到郁倾不想跟任何人提起。
复杂到把这句话写到纸上,看的人都要回头再看个两到三遍才能懂,然后呵呵一句「真乱啊」。
郁倾很想问:人为什么要生孩子?结一次婚生一个,甚至是换一个男人、女人也可以生一个。
难道除了生孩子,你们没有别的事可以做吗?
团子回屋睡一觉,一大早又打扮骚气的去了。
他根本不会去打听是不是真有女朋友,也不在乎弯的直的。
撬人就得有自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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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还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