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实在太好了!”陆阙立刻顺势而下,语气变得轻快起来,一脸大义凛然地道:“如此一来,打造农具所需的铁料,就解决了,虽然私自开采是重罪,但为了昌阳县的百姓们,我认为值得一试。”
秦明彦也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得这大逆不道的话有任何问题,甚至认为陆阙果然和他心有灵犀。
“不过这开采的人员需要好好斟酌一下,”陆阙有些苦恼地道:“私自开矿是重罪,若是行事不密,恐怕会出问题,而且开采矿石本就十分艰苦,没有足够的利益驱动,普通百姓恐怕难以坚持,口风不紧还会横生枝节。”
秦明彦也陷入沉默,陆阙说得对。
矿工也不是这么好找的,既要吃苦耐劳,又要口风紧,还得是信得过的人。
毕竟现在大庆朝还没有乱,如果私自采矿被发现,朝廷要追罪下来,他们也只能退回白槎山,继续当山大王了。
陆阙其实觉得没什么,甚至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计划。
他可以在县城里办个善堂,明面上收容救济无家可归的流民乞丐,暗地里把这些人全部打包送进矿坑便是。
这些流民乞丐大多孑然一身,既无根基,也没见识,易于掌控,掀不起什么风浪。
反正这些流民乞丐本就挣扎在生存线上,食不果腹,送进矿区至少能混口饭吃,至于辛苦和危险?
在大奸臣陆阙看来,那根本不是需要考虑的问题。
这些流民的命,值几个钱?
死便死了。
只是……这法子断不能让秦明彦知晓,更不能因此坏了自己在他心中,好不容易树立的良善小哥儿的形象。
装好人就是麻烦,束手束脚的,好多简单快捷的办法都不能用!
烦死了!
秦明彦一时也没有想到办法。
而陆阙心里烦躁,脸上却不显露分毫,故作宽慰地对秦明彦道:“没关系的,秦郎,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总会有办法。”
心里打定主意:可以先把善堂办起来,然后适合的时候把人抓起来,统统送进矿区,对秦明彦就说是自愿的,反正这憨子好骗。
只要进去了,就严加看管起来,别想再出来。
秦明彦一脸苦恼地从陆阙的书房出来,刚好看到准备回山里的闫靖,正在房中收拾行囊。
秦明彦倚着门框随口问道:“小闫,这是要回山?”
“嗯,”闫靖头也没抬,手下利落地打着结,道:“那位陆县令不是不想看到我吗?正好我回去一趟,三叔交代了些事,我得跟曾鑫他们通个气,把该料理的料理干净。”
秦明彦随口问道:“闫叔交代了什么?”
闫靖便将闫叔关于平息谣言、统一口径、以及逐步迁入昌阳的计划复述了一遍。
秦明彦听着,起初只是点头,觉得闫叔考虑周详。
但当“山寨”、“弟兄们”、“迁入昌阳县”这些字眼接连在脑中组合,他脑海中突然有一道电光划过!
昌阳县境内的山匪,可不止他白槎山一家!
九龙山、云连山、延光山都盘踞着打家劫舍、劫道杀人的山匪,秦明彦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只是此前一直未腾出手来收拾。
这些山匪不正是现成的身强体壮、适合劳动改造、不需要考虑保密工作、还不用付工钱的免费劳动力吗?
他激动地一拍大腿,道:“有了!我知道开矿的人手去哪里找了!”
闫靖迷惑地看着他,他再一次没有跟上思路,之前不还是开荒吗?
他不禁问道:“什么开矿?”
秦明彦已顾不上解释,风风火火地冲出去找到陆阙。
陆阙正召小吏安排善堂的事情,目前已经确定了七七八八,看到秦明彦去而复返,神色激动,他挥了挥手让小吏赶快下去办。
秦明彦看着那人走远,立刻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道:“阿雀!我打算带人,把昌阳县周围其他几股为非作歹的山匪全都清剿了!抓到的俘虏,正好是现成的矿工,既能为民除害,又能解决咱们的燃眉之急,一举两得!”
陆阙闻言,眼中闪过惊讶:这个法子,不错!
他差点忘了,虽然县里都是些虾兵蟹将,但白槎山这帮山匪却是武功高强,县里解决不了各路山匪,但白槎山可以。
比起他那个不能见光的善堂计划,显然更符合秦明彦的行事风格,也更容易被接受,甚至还能博个剿匪安民的好名声。
“此法甚好,”陆阙当即表示同意,道:“那就听秦郎的。”
只是可惜,他刚刚布置下去要在城里设置一个善堂,这会儿已经不好反悔了。
那些流民乞丐,暂时是没法物尽其用了。
计策已定,陆阙便让秦明彦着手组织人手,筹备剿匪事宜。
————
翌日。
为显正式,陆阙还依循程序,召见了昌阳县的县尉伯仁泰。
昌阳县的县尉伯仁泰年纪很大了,是文官出身,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走路都需要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嘴里的牙也没剩几颗。
听了陆阙关于剿匪的决定,伯仁泰浑浊的老眼眨了眨,心道:这新来的县令着实能折腾。
但自己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实在无力承担剿匪重任。
陆阙本也没指望他,这个老头还算知情识趣,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不会添麻烦。
他面色平静,只淡淡道:“无妨,此事本官已决定由新任衙役班头秦明彦全权负责,一应调度,皆由他主持。”
伯仁泰闻言,乐得清闲,自然毫无意见,摆了摆手,便又被人扶着,慢悠悠地离开了县衙。
秦明彦在校场清点人手,发现县衙差役加上自己带来的弟兄仍显不足,便就让闫靖回去山寨,挑选一批弟兄下山,在城外汇合。
闫靖领命而去。
一旁的闫叔看秦明彦兴致不高,也拍了拍他的肩膀,对着陆阙院落的方向努了努嘴,道:“还没得手吗?”
秦明彦有些窘迫地道:“闫叔,你别乱说。”
闫叔晃了晃手里,最近在昌阳县广受欢迎的昌阳白,笑眯眯地道:“你要是去剿匪,九龙山、云连山、延光山这三处剿完匪,恐怕要一个多月,就算你中间回来一趟,也不太方便。”
秦明彦沉默不语,他自然知道。
闫叔将酒壶往他面前递了递:“不去寻陆大人说说话?剿匪之事,晚上一天也不打紧,小靖也要去寨子里调兵。”
秦明彦接过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道:“阿雀自然是要见的。”
闫叔啪得一声拍向他后脑勺,翻了个白眼,道:“秦小子,这酒是给你喝的吗?”
秦明彦捂着后脑勺,疑惑地转头,不然呢?
闫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道:“我这酒是给陆县令的,你今天晚上带着酒去见陆县令,看他喝不喝?”
秦明彦眨了眨眼睛,道:“如果他喝?”
“那便是愿意。”闫叔一副过来人的模样。
“这……是不是太过唐突?”秦明彦有些犹豫,“我还没有送他什么像样的定情信物。”
闫叔简直要被这蠢货气笑,道:“咱们整个白槎山都快成他私兵了,一座铁矿你说送就送,你还想给他什么?金山银山?”
“我不是要以势压人……”秦明彦咕哝道。
闫叔又给了他一记,道:“就你小子清高!若不是看你愣头愣脑的,老夫才懒得管你这闲事!”
沈玉雀那小哥儿一看就心思多,早点把这俩人撮合了,生米煮成熟饭拴住沈玉雀,再生个大胖小子。
万一沈玉雀以后水涨船高,看不上秦小子怎么办?
这小子一点也不知道着急!
秦明彦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喃喃道:“闫叔,我这般性子……当真不讨喜?看起来愣头愣脑的?”
闫叔没料到他竟是这般反应,气得胡子一抖,险些捻断一根,一甩袖子转身走了,道:“朽木不可雕也!
秦明彦看了看手中,已被自己喝过一口的昌阳白,还是违背不了自己内心的悸动,起身朝陆阙的院落走去。
他刚刚剿狼回来,还没有和陆阙好好聚聚,现在就又要去剿匪,心中自然不舍。
是夜,秦明彦带着酒,期期艾艾地来到陆阙的卧房门口,犹豫了半响,才抬起手敲了敲门。
“请进。”卧房里传来陆阙平静的声音。
秦明彦下意识背着手,将酒壶放在身后,推门进去。
卧房里灯光晦暗,陆阙身上仅穿着一身素白的里衣,坐在桌边,桌上竟然是一桌小菜和同样一壶昌阳白。
昏黄的烛光下,陆阙染上烛光的脸庞抬起看着秦明彦,看着比酒更醉人。
秦明彦愣了愣,红着脸从身后拿出了酒壶。
陆阙看着他这副呆像,眼含笑意,唇角微勾,伸手自然地接过他带来的酒壶,指尖仿佛不经意地刮过他的掌心。
引得秦明彦心头微颤。
陆阙接过酒,不等秦明彦说什么,仰头便喝了一口昌阳白,动作带着几分肆意,喟叹一声:“酒不错,人……也来得正好。”
陆阙心里也觉得委屈,他重生后本来不打算折腾的。
谁让这个冤家,非要去让他当什么劳资县令,不然他已经能和和美美地,当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小夫郎了。
陆阙看着对方愣头愣脑的模样,心下冷哼。
若无人点拨,就凭秦明彦的脑子,哪会想到深夜带着酒来访这出?
不过……点拨得好。
他想要的可不是酒,他想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