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妆 第95章 第 95 章

夜风很凉。

上官星辰很久都没有回来。

我不知道他是与柳如霜商议如何保住她的性命，还是如何瞒住我她还活着的消息。

看着远处那已经败落的桃花，我知道，我该迈出复仇的那一步了。

我望着明月半晌，低眉垂目沉思片刻，转身进屋。

“叶婵。”我裹着枫叶色的披风坐在椅子上，点上一支红烛，想让吹进来的风不要侵袭那三支摇摇欲坠的桃花：“你和清风在山门外守着，看到上官星辰回来，故意说起今日的事。”

“就说我以为上官星辰在酒楼私会别的女子，回来的马车上哭了一路，如今辗转不能眠，似乎还在哭。”

叶婵看着我，不能理解。

“我要借此机会回梅花小筑。”我知道，有贺雲的事在前，上官星辰定然不会让我自己前去忠勇侯府。

或许是上苍也在助我，有了这件事，我就可以自己回梅花小筑，亲自去会孔凌薇和徐墨。

“你替我收拾一些衣物，将包袱放在马车上，装作我伤心欲绝要走的样子。”

“明白。”叶婵领命，帮我收拾好了东西，拿着交给清风。

上官星辰姗姗来迟，看到山下的马车，急匆匆赶来的时候，我正穿着一袭天青色的衣裙下那一级一级的青阶。

“阿慕！”张开双臂，他拦住我的去路：“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对别的女子动了心，怕我知晓，只好藏在外面。”我凄然一笑，不想看他，“这些日子，你总不在缺月阁，我当你忙，原来在忙着幽会？”

他赶忙抱住我：“我没有。”

“你在酒楼藏着别的女子，你当我看不出来？”我在心里觉得好笑，面色冰冷的挣扎开，“你明明是去幽会，还借口说见酒坊和锦绣坊的掌柜。”

“上官星辰，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就想知道，他会不会将柳如霜的事情对我如实相告。

可他拧着眉，宁愿被我误会，也不愿意说出来。

“我会回梅花小筑，你写好了和离书带来。我不想重蹈覆辙，被别的女子折辱。”我也只好将计就计，既然他不想坦白，那就谁都别坦白。

“阿慕，不是的，我没有私会别的女子。”他一直解释，可我看着他，只觉得讽刺。

“那你今日屏风后藏着的人是谁？！”我再次质问，最后给他一次说真话的机会，也是活着的机会。

他瞳孔微颤，突然就愣住，不再看我的眼睛。

“你是个骗子！一次又一次的诓骗我。”我终于死心，甩开他的手：“上官星辰，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月色明亮。

趁着月色，我坐在马车里离开了龙南山。

后面的马车里，带着阿翎和隋雯。

净翎师兄说，会在龙南山等我。

他知道我一定会回来。

原来这世间，最懂我的人，一直都只有我的师兄。那个爱着我的人，只会将我的心焚成灰烬，却还以为能够捻合的起来。

回望灯火点点的龙南山，我咽下心头苦涩的眼泪。

“阿砚？”

忠勇侯府。

孔凌薇抱着那个孩子告诉我名字的时候，我有些惊讶。

徐墨在一旁脸色铁青。

孔凌薇满脸慈爱：“就叫阿砚。”

我将那长命金锁放在孔凌薇面前：“祝愿我们的阿砚一生平安顺遂。”

“世子，我们约定的日子到了。”等孔凌薇放下熟睡的阿砚出来，我已经坐在徐墨的对面，与他商议攻上龙南山的事。

“那上官星辰……”孔凌薇想了想，犹犹豫豫的问。

“擒贼先擒王。”我冲着孔凌薇扬了扬眉，想笑，可是笑容苦涩：“上官星辰交给我。”

“三日之后，以焰火为号。”

徐墨全程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梅花小筑，满身疲惫。

“娘亲！”阿翎上前扑进我怀里，蹭着我的脸：“你看谁来啦？”

我看向她身后，不出所料，是一脸不知所措的上官星辰。

不看他，我抱着阿翎径直走进去：“阿翎乖，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那阿翎想爹爹如何是好呢？”阿翎粉嘟嘟的小脸写满了疑惑，还冲着上官星辰眨眼睛。

“爹爹未必想你呢。”我扬着下巴，蹭阿翎的脸，斜眼看上官星辰，拉长声调：“他有他的温柔乡。”

“什么是温柔乡？”阿翎满眼求知的**。

上官星辰急忙走来抱过阿翎：“娘亲骗你呢，爹爹才没有什么温柔乡。”

“阿翎和阿翎的娘亲就是我的温柔乡。”

“哦……”阿翎摇晃着小脑袋，抱着上官星辰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温柔乡就是像家一样的地方，是有爹爹和娘亲的地方，对不对？”

上官星辰看着我笑：“对。”

我扭身进了屋里。

上官星辰将阿翎交给隋雯，推开门进来：“阿慕。”

我只管扭着脸喝茶，并不理会他。

“阿慕。”他站在我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发誓，从未有其他女子。”

“青鱼是我想用她来气你，想让你在意我。”

“至于在酒楼那个女子，她说有人追杀她，求我救命，我才将她藏起来。”

“抱歉，我不该瞒你。”

他一句一句说着，真假参半。

我垂着眼睫，依然不回应。

他将我揽进怀里：“没有你，我彻夜难眠。”

“阿慕，别不要我。”

“上官星辰，是你不要我了。”我抬头，心里只有无尽的失望漫过来。

到了这一刻，他依然在骗我。

一个谎言，又一个谎言，永远都在骗我。

我那些给他的善意，此时显得那么可笑。我以为的他爱我，也不过是我以为罢了。

“阿慕？”他有些愣住，眼神哀切：“你不再信我了是不是？”

“和离书拿来，一别两宽。”我伸出手，垂眸不看他，语气冷淡：“从此以后，你上官星辰的夫人是谁与我无关，我只是梅花小筑宋子慕。”

“你要与我和离，是不是还想着周子骞？”他蓦然问了一句，委屈又失落的语气：“反正如今没有柳如霜，你们可以再续前缘……”

“上官星辰！”我怒喝一声，打断他，阻止他继续那些可笑的谎言。

“阿慕。”他蹲下身来，凑近我身前，来吻我。我偏过头躲开，他愣怔一下，缓缓站起身来。那双好看的凤眸里，竟然有泪光点点：“你心里一直都想着周子骞，哪怕与我欢好的时候，脑子里都是他的脸，是不是？！”

“以前在雨夜里来带我走的人，后来在龙南山护我的人，又在梨花山庄要与我生同衾、死同穴的人，还有与我喝过合卺酒和洞房花烛夜的人，一直都是上官星辰。”我站起身来，与他对望，“我心里很清楚。”

“这两年，我从没想过别人。”我抚摸着那张生动的脸，内心涌来无尽的悲凉：“我的夫君，叫做上官星辰。”

如果你没有骗我，我多想即使不携手，也能与你一起看着阿翎长大。

“阿慕。”他将我抱在怀里，一声又一声的唤我：“阿慕。”

我没有挣扎，他将我抱起来。

月光照窗棂。

上官星辰抱着我跌在我曾与周子骞亲密无间的榻上，欺身上来：“那时候，你和周子骞就是在这张榻上日夜缠绵？”

我侧过头，不看他猩红的眼。

他的吻猛然落下来，无比凶狠，让我有些窒息。

我挣扎着，要推开他。他钳住我的手，喘着气，语气里带着怨恨：“阿慕，我嫉妒的发狂，一想到你与他曾在这里欢好，我就要疯了。”

“我要在这里把你与他做过的事都做一遍。”

我闭上眼：“星辰，我与周子骞已经……”

“别说。”他用凶猛的吻打断我的话，“只要此时此刻心里的人是我，就好。”

我伸出手抱住他，粗重的喘息在耳边响起。

他要的又急又狠，仿佛在发泄怨气。我脑中昏昏沉沉，低声：“星辰。”

这是床笫之间，我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他眸中一亮，惊喜的看着我：“阿慕……阿慕……”

他在沉沦，意乱情迷，我却渐渐清醒。

我看着那张脸，那张日夜相对却总也无法原谅的脸。

今夜之后，一切都会崩塌。

上官星辰，我们终会挥剑相向。

希望那时候，你不要心软。

因为，我不会再心软了。

“乖孙，当真要如此？”夜很黑，上官星辰在屋里熟睡，我穿好衣服，裹了披风出来，看到外公坐在那颗巨大的桃花树下等我：“阿翎知道了，定然很伤心。”

他捋着花白的胡子，手有些颤抖：“那日你不是还让人送信跟我说，要将上官星辰留在梅花小筑，护住他的性命？”

“原本为了他拼死护我的这份情意，我想让他一直做阿翎的爹爹，看阿翎长大。”月华洒在桃树上，我抬头望月，也望着桃树：“可是外公，他不但护着我，还护着那个与我有着血海深仇的柳如霜。”

“外公，看到他护着柳如霜的时候，我的心好痛。”在外公的面前说起柳如霜，我心头的委屈突然就爆发，眼泪不由自主的打湿眼眶：“我不能原谅他了。”

“外公，阿翎和隋雯留在这里，你一定要保护好她们。”躲在外公的怀里，我努力擦去那肆意奔涌的泪水：“要是这次我回不来，她们就托付给你了。”

“阿慕。”外公抚摸我头发的手顿一顿，“你们要是双双殒命在龙南山，阿翎日后就无依无靠了。”

“你一定要回来。”

月色明亮，我与外公一起坐在桃树下，又说了许多话。

说起我小时候，说起那些武功秘籍，说起棵巨大的桃树。

第二日，我与上官星辰牵着手回龙南山的时候，将阿翎和隋雯留在了梅花小筑。

外公说他舍不得阿翎，上官星辰也没有阻拦。

坐在马车里，他依然紧紧的握住我的手。我与他相视而笑，眼中却忽而溢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