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与宋子慕成亲,我与你每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恨不得你死我亡。”
“可当初你我结盟时就说过,我们都抛弃最亲的兄弟,将彼此当做最重要的朋友,共同称霸江湖,互相信任,绝不猜疑。”
“可是宋子慕就像是你我的克星,她一来,你与我离心,孔凌薇也与我刀剑相向,你没想过,何以一次次都是我伤害她被你撞见?”
江楚羽絮絮说着,上官星辰记得他捂着的心口手,脸色也苍白的不像话。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邪魅肆意的江楚羽,那天却像个被下蛊后吸食了气血的将死之人。
“她想瓦解你我的结盟,先杀了我,再报复你。”
看他默不作声,江楚羽下榻来,走到他面前:“星辰,你该醒醒了。她从来不是你心中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和尚,在我面前的宋子慕心机深沉、疯魔的不像话。”
想起宋子慕嘴角带血笑着骂他的模样,江楚羽蹙眉,焦躁的扯了扯衣领。
上官星辰抬起头,仰望着江楚羽,将方才送来的药递给他:“阿羽,难道你从来没想过伤害阿慕?”
江楚羽一饮而尽,苦笑着重新躺回榻上:“我承认,我送了有毒的脂粉给宋子慕,可我当时只是想试探她,看看她会不会安分守己的做你的盟主夫人,也看看她到底对你我存的什么心思。”
“可她不拒绝,明明知道那脂粉有毒,还是收下了。她一直在利用你的爱慕来达到每一个目的,如今我们就像她棋盘上的棋子,她反客为主做了执棋人。”
“星辰,她不会爱你,她爱的是周子骞。”
“哪怕你将心捧到她面前,她也只会筹谋怎么置你于死地。”
江楚羽的那些话一遍遍在耳边回荡。
上官星辰睁开眼,眼眶湿漉漉的,带着一抹红色。
看着头上的梁柱,眼角闪过一丝晶莹。
我当然知道。
可我不忍心看阿慕用命去赌,周子骞已经背叛了她,江湖中人人唾弃她,她只有我了啊。
我的阿慕,这样可怜。
若我不能全心全意爱她,她定然会被这江湖的浪潮吞噬掉,尸骨无存。
她曾那样善良的温暖过我的心,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抱着我的腰,柔软而明媚的唤我“师兄”。毫无防备的给了我秘籍,眉眼弯弯的说:“秘籍是师兄的,师兄是我的。”
那样的阿慕,叫我怎么割舍呢?
即使尘世坍塌,我都无法割舍我的阿慕。
“主上。”不忍看上官星辰独自伤心,枫肆眼珠子转了几圈,终于试探着开口:“叶婵同我说,前几日夫人问她,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外室,所以不回去……”
“一派胡言!”上官星辰再一次翻身坐起,瞪着枫肆。
“夫人还怀疑你将阿牧姑娘养在这梨花山庄,才会日日流连在梨花山庄,不愿回去。”
枫肆抱着手,边瞄着上官星辰,边怯怯的说着。
上官星辰气得七窍生烟,走下来踢了枫肆一脚:“你不会解释一下?!”
“属下怎么解释?又不是属下日日不回朝夕阁。”枫肆撇着嘴,眼睛瞟着别处,小声的吐露心声:“再说,夫人问的是主上的行踪,又不是问属下的行踪。”
“要是夫人问属下的行踪,不用叶婵和清风问,属下日日跑到夫人面前禀报一次,才不会教夫人胡思乱想。”说着说着,喜上眉梢,摇着头有些高兴的笑起来。
想了想不妥,又开始埋怨,像是完全忘记了上官星辰正在瞪着他:“何况,夫人怀着主上您的孩子呢,您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你说够了吗?”咬牙切齿的问了一句,上官星辰胸口一阵发闷,眼前有些晕眩,险些要气昏过去。
“主上恕罪!”枫肆察觉上官星辰眉眼里的寒气,立刻跪下。
“怎么,你还想日日跑到夫人面前禀告行踪?你是不是特别羡慕清风?也想做夫人的贴身护卫?”上官星辰气极反而笑了,抱着胳膊露出嫌弃的神色。
“能吗?”枫肆霍然抬着头,满脸喜色,有所期待。
“能啊。”上官星辰努力的呼吸一下,挑着眉淡淡一句,“从伽罗地狱杀到阎罗殿,你就能了。”
“属下知错。”枫肆闻言,笑容消失,立马低下头认错:“属下誓死追随主上,绝不敢有二心。”
上官星辰看着那张脸,不解气,又踢了枫肆一脚:“滚出去!”
“那今晚,要不要回朝夕阁?”枫肆站起来,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上官星辰立马拿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滚!!”
“这又是几日不回去,夫人问起来,都无可辩驳。”枫肆嘟嘟囔囔的走出门去,走到门前那一排排的梨树下,拿着剑鞘戳梨树出气。
过了半晌,上官星辰走出来,冲着枫肆冷冷一声:“过来!”
枫肆立马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红色的劲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眉眼英挺。
“枫肆,夫人疑心我养外室,又疑心我在梨花山庄藏着阿牧姑娘,她会不会是,有点吃醋了?”
说到这里,上官星辰一贯阴沉的脸上,竟然有一丝喜色。
枫肆看着他有些红肿的眼睛,立刻附和:“虽然夫人平时不善表露对主上的心意,但这几日主上不在,夫人派人天天来问。”
“夫人有着身孕,肯定担心主上难耐寂寞,投入她人的怀抱。”
枫肆说着,去看上官星辰的脸色。
上官星辰垂目,想了想,抬脚就走:“去倾袖坊。”
“啊?!!”
枫肆讶异的一声,忙跟上。
两人出门,骑上两个红衣人牵来的马,打马而去。
倾袖坊,是杏花溪附近镇上的一个歌舞坊。里面的歌姬和舞姬虽不是各个貌美,倒也清丽。
枫肆一向知道上官星辰不喜欢除了宋子慕之外的的人触碰自己,心里有诸多疑问:难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被江楚羽那日的话刺痛了,想要以此来引起夫人的注意?
想到此处,枫肆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江教主真是,可害苦了夫人。”在心里暗骂着,枫肆凝眉望着前方飞扬的尘土。
这要是让夫人知道,肯定气得睡不着觉。
“这位公子,您看您是要听曲儿啊,还是要看跳舞,我们这儿的姑娘,舞曲皆通,也略通诗词歌赋。”
“或者公子有相熟的姑娘,也可奉陪。”
在这里坐了半日,上官星辰闻着姑娘们坊里浓烈的脂粉味,想起宋子慕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气,冷着脸喝了半日酒。
歌舞坊的老板娘派了好几位姑娘过来,手还没触碰到上官星辰的衣袖,就被枫肆拦下:“姑娘请自重,我家公子不喜欢人触碰。”
老板娘实在看不过去,亲自过来陪着笑脸伺候在侧,满脸堆笑的打量着上官星辰和枫肆,又在脑海里思索近些日子调教的姑娘,不知那位能得眼前这位公子的青眼。
上官星辰咽下一口酒。
这已是半日喝的第二壶酒。
烈酒入腹,只觉面上开始热起来。
“有没有会舞剑的姑娘?”
闻了闻,衣袖上已经沾染了浓烈的脂粉味,只是似乎酒气不够浓。
可是喝着酒,光是坐着,已经引人侧目,于是问道。
“有,正好前些日子来了一位姑娘,娇俏无双,略会武功。”老板娘喜上眉梢,喋喋不休的说着,见上官星辰只是喝酒,立马扬声:“快,让桃花姑娘下来见客,这位公子点了她。”
“桃花?”上官星辰心里一震,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不动声色,起身来。
枫肆蹙眉,随着上官星辰起身往客房里走去:“随我们到楼上客房罢,安静些。”
上官星辰一边上楼,一边打量着路过的姑娘们,见各个口脂红艳,于是问老板娘:“你的姑娘们用的什么口脂,且拿来让我瞧瞧。”
“这……?”老板娘面露难色,“我这里是小本生意,都是些粗脂劣粉,不知公子要它做什么?”
“想给我家夫人用鲜花亲手调制一个,但不知什么颜色好看。”上官星辰提着衣摆,捻着袖子里的佛珠,“只是比一比颜色而已。”
老板娘心里鄙夷,却面上赔笑:“夫人真是好福气。”
上官星辰面不改色,进了客房,又看了枫肆一眼。枫肆立马吩咐老板娘:“再上两壶酒来,我们公子要和桃花姑娘共饮。”
说罢,那位桃花姑娘已经携剑而来,穿着鹅黄色的短衫和半裙,蒙着鹅黄的面纱,低垂着眉眼,施施然一礼:“见过公子。”
上官星辰也不看那姑娘,只是自顾自喝酒。
枫肆觉得这位桃花姑娘的声音很是熟悉,那双眼睛也似乎在哪里见过,有些警惕的看着她:“桃花姑娘有礼。我家公子不喜与人肌肤相接,烦请姑娘见谅,请姑娘舞剑。”
那位桃花听到枫肆的声音,立时变了脸色,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到上官星辰,眼睛蓦然睁大,瞳孔震颤几下,才低下头:“是。”
话音落,剑起舞。
枫肆瞧着那姑娘的身形,越发觉得熟悉。
上官星辰看也不看,只听着那剑带来的风声,一口一口的灌着酒,眼前似乎是阿慕冰冷的面容,那双桃花眼气恼的盯着他。
他想起阿慕柔软冰凉的唇。
然而,下一杯酒刚入喉,他突然感觉到剑气逼近,立刻拿出袖子里的扇子准备遮挡。
剑气凌冽,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