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茵看着那颗糖,突然想起自己刚来这里的那天,连带着身体都是细微颤抖,脊背微缩,身上每一处都在细微的发起痒痛来。
那日与警员打斗之后,其实自己本就有些虚弱,与王局做局,自己晕倒在经常有失踪人口的村落。
果不其然就被外出贩卖人口的李鬼遇到,他们把她抱进面包车时,她故意松了松被捆绑的手腕——那些麻绳看着结实,实则打了个容易挣脱的活结。
到了据点仓库,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拿着手术刀走过来时,她猛地睁开眼,不等对方反应,已经反手扣住他的手腕,膝盖狠狠顶在他裆部。医生疼得蜷缩在地,她顺势夺过手术刀,抵在他脖子上往外走。
仓库外的李鬼见状,立刻招呼手下围上来。四个壮汉举着钢管冲过来,周茵侧身避开第一个人的钢管,手肘撞在他肋骨上,听着那声清脆的骨裂声,她没丝毫犹豫,转身踹向第二个人的膝盖,同时弯腰躲过第三记横扫。不过半分钟,四个壮汉已经躺在地上哀嚎。
李鬼被她一脚踹在脸上,捂着鼻子躺在地上,鼻血混着唾沫流下来:“你是条子?!”
“曾经是,现在不是了。”周茵踢开他手边的钢管,眼底故意闪过一丝落寞——这是她和王局早就设计好的台词。
“我因为一起冤案被判入狱,解押路上逃出来的。”她补充道,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不信你搜搜江海市刑警支队长周茵,现在应该是通缉犯了。”
李鬼果然让手下拿了手机来查。看着屏幕上的通缉令,他皱起眉:“你是周氏集团的千金?你爸那么厉害,怎么会不管你?”
“我爸也只是个商人,他大不过法律。”
李鬼爬起来,眼神里还是带着审视:“你跑到妙瓦底来,是想跑路?”
“不然呢?”周茵摊开手,故意露出手腕上的擦伤,“国内待不了了,只能来这地方碰碰运气。”她话锋一转,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倒是你们,光天化日抓活人,就不怕被端了?”
周围的手下瞬间警惕起来,手都摸向了腰间的武器。李鬼却突然笑了:“周警官现在也是通缉犯,难不成还想抓我们?”
周茵愣了愣,随即低低笑起来,只是那笑意没到眼底,反而多了几分狠戾:“我不是警察了,但也不是谁都摆布的。”她说着,握紧了手里的手术刀,摆出随时要冲上去的架势。
“停!”李鬼连忙后退,把身边的手下推到前面当挡箭牌。他看着眼前这个身材修长却爆发力惊人的女人,突然有了个主意——自己在三哥跟前一直抬不起头,要是能收了这个前警察,凭着她对警方的了解,说不定能立下大功。
“周警官,你要是无处可去,不如跟我混?”李鬼搓着手,笑得一脸精明,“你也看到了,这地方没靠山活不了。我李鬼虽然不算大人物,但在KK园区也算有头有脸,跟着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周茵故意露出怀疑的眼神:“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想把我骗回去,割了我的腰子卖钱?”
“不能,可是你现在无处可去不是吗?只要你出了这道门,我就让兄弟们传你的信息,保证你活不到明天。”
李鬼洋洋得意地说着,周茵眼神一凛,瞬间一个闪身朝着李鬼冲来,临到跟前偏离了一下角度,箍住旁边人的手腕,一个膝踢,旁边的手下便躺在了地上嚎叫着。
周茵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怒目瞪着李鬼。
“你该知道我的手段,我若今天不让你们走,你们一个也走不了。”
一旁的李鬼连连后退,将身边的手下推到前面,“是是是…………知道周警官身手了得,可这是妙瓦底,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该明白。”
李鬼拍着胸脯,心里却打着算盘——到了他的地盘,先打一顿逼问底细,是真叛逃就留着用,是做局就正好添个“货源”。
“我加入可以,但分账得四六开。”周茵突然开口,眼神里带着点贪婪,“我替你卖命,总不能吃亏。”
“你倒是贪心!”李鬼哈哈大笑,“最多三七,干得好再给你加!”
“成交。”周茵扔掉手术刀,拍了拍手,仿佛真的接受了这个交易。
周茵从不觉得李鬼当真这么好商量,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卑劣。
此时外面月光惨淡,昏暗的光影透过已没有玻璃的窗棂,又绕过门板上狰狞的破洞,才终于跌落在地上。
那里积着厚厚的灰,混着凝固的黑褐色的污渍,还有说不清是布片还是碎屑的东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铁锈味混着霉腐的湿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某种东西腐烂到极致的腥味,顺着呼吸进入肺里,让人喉头发紧。
墙角那只水槽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槽壁上结着层厚厚的垢,浑浊的水泛着油光,水面上漂浮着不知名的秽物,偶尔晃一下,便漾起一圈令人作呕的涟漪。
而就在那水槽正上方,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钩从天花板垂下,钩子末端缠着半旧的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正吊着一道人影。
那人头无力地垂着,微卷的长发黏在额前和颈间,被什么东西浸透了,一缕缕结成硬邦邦的团。
身上的衬衣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料子和颜色,布料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破洞边缘翻卷着,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伤——那些伤不是利器划开的,更像是被粗重的鞭子反复抽过,旧痕叠着新伤,黑红的血迹从伤口处渗出来,浸透了衣物,又顺着衣角滴落在下方水槽里,“嗒、嗒”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回荡,格外清晰。
她的手臂自然垂落着,手指蜷曲,指甲缝里嵌着泥垢和暗红的血,偶尔风从破窗里钻进来,带起她残破的衣摆,能看到她单薄的肩膀微微颤动,却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那深入骨髓的疼,整个人像一片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叶子,在昏暗的光影里摇摇欲坠,连呼吸都轻的几乎听不见。
“嘶……”
死寂的黑暗中,那道气音细若游丝,却像针一样刺破了凝固的空气。周茵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无形的线牵扯着,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视线里先是一片混沌的黑,紧接着,四肢百骸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接起来,每一寸筋骨都在叫嚣着疼痛,尖锐得让她忍不住咬紧了牙,舌尖尝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手腕被勒得生疼,她费力地抬眼,借着从破窗漏进来的微光,看到那根粗麻绳深深嵌进皮肉里,勒出两道紫红的印子,渗着血珠。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是在拉动一台生锈的风箱,胸腔里灌满了厚重的血腥味,混杂着空气中的那股腐烂的腥甜,呛得她喉咙发紧,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身上的伤口被穿堂而过的风一吹,疼的她浑身发颤。
那些鞭痕早就没了章法,新伤叠着旧疤,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经外翻,结了层发黑的痂,又被后来的抽打撕开,血水流出来,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脊背往下淌,在腰侧积成一小滩,再慢慢浸透衣物,滴落在下方的水槽里。
“嗒……嗒……”那声音比之前更慢了,像是她正在一点点流逝的生命力。
三天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带着一种麻木的钝痛。整整三天,她被吊在这里,像块任人摆布的肉。
李鬼的人轮流进来,有时是鞭子,有时是木棍,有时只是泼一盆冰水,看着她在寒风里冻得牙齿打颤。
他们问她是不是警方的卧底,问她的同伴在哪里,问她知道的所有信息。
她咬着牙没说一个字,换来的就是更重的殴打和更长时间的饥饿。
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眼前的黑暗里总闪过些破碎的光斑,像夏夜里的萤火虫,晃得她睁不开眼。
周茵就这样被吊在这里挨着李鬼不间断的毒打与胁迫,她不知道下一轮鞭打什么时候来,只知道自己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快要支撑不住了。
身体悬在半空,脚尖勉强能撑到水槽边缘,却连撑起一丝重量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像片被狂风撕扯的破布,只能随着绳子的晃动轻轻摇摆。
手腕的疼痛成了唯一的锚点,尖锐、灼热,提醒着她还活着——可这活着,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她从来不知道,疼痛可以这样具体。不是笼统的“疼”,而是每一道伤口都在单独尖叫,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连骨头缝里都像是塞了冰碴子,又被烈火灼烧。
世界在晃动。光影扭曲着,水槽里浑浊的水泛着诡异的光,那道自己的影子在水面上晃啊晃,像个模糊的幽灵。
她闭上眼,想躲开这令人作呕的景象,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另一张脸。
那是张清冷的面容。
周茵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牵了一下,干裂的唇瓣因此裂开一道小口,渗出血来,可那笑意却没消失。
林北一。
她总说林北一生得像江南烟水里走出来的,眉毛细长,眼尾微微下垂,鼻梁挺翘却不凌厉,下颌线柔和,是那种标准的温婉骨相。
可偏偏,她身上总带着股疏离感,像结了层薄冰的湖面,看着平静,却让人轻易不敢靠近。
她总是将黒直的长发挽在脑后,显得严肃规整,只有鬓角的碎发偶尔飘动才不失了灵气。她脊背永远挺直,喜怒不形于色,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镇定。
可她又偏偏温柔细致,娇嗔百媚,纵容着自己的索取,樱唇娇嫩柔软,含着让人觉得甜腻无比。
她是什么时候认识林北一的呢?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林北一的时候,是在犹如今夜一般的深夜里,月光同样惨淡的挂在空中,人群中那抹清冷的白却让人移不开眼,她清冷面容上的凝重犹如楼底下那猩红浓重的化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