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鲤面上却很是得意,瞧瞧这屋里的情形,从桌椅到板凳,一样都没给剩,就给你留个空架子,这他还能使什么阴招出来?
就算能使,那难不成还能指着空无一物的宅子,说这就是你们素问谷下的黑手吗?
姜涣觉得自己就不应该让成鲤来收拾这摊子事,因为他能把你这摊子事收拾成烂摊子,她还得亲自来擦这屁股,收拾这后事。
姜涣狠狠给了成鲤一记眼刀,一旁陈瑶池亦探了头过来,道:“这里怎么这么空?”
废话,都让那条死鱼干给搬空了!
陈瑶池转头去瞧卓恒,道:“卓哥哥,这里有什么用呀?不就一个空屋子嘛,你还非不让我来。”
卓恒适时地转头去看向姜涣:“是呀,不就是个空屋子吗?”
姜涣深吸了口气,道:“大人,据民女所知,云水山坳之中只有此处有宅子,旁的地方就没有了。”
她又看了看一旁成鲤:“民女不懂府衙之事,这便与师兄先去外间候着大人了。”她将话说罢就走,成鲤自也不多留,二人这便离开屋子,往竹林中站了。
“成鲤你是脑子里面全进水了不成?你把东西全给处理了,他怎么可能瞧不出来?”姜涣觉得自己最大的败笔就是没有亲自动手。
就算自己手上力道较成鲤逊色几分,但也不会干这等糊涂的蠢事。
“可里面每一样都沾着北谷的痕迹,不处理不行呀。”
“若是如此,那就把水搅混,放更多更杂的线索进去,叫他摸不着头脑才是。”姜涣无奈地垂了头,“苍天啊,大地呀,师叔你为什么要收这条傻鱼当徒弟!”
“你就算收了,你好歹留人手给我的时候,留个聪明的呀!真的,成鲤,我有时候觉得你特别聪明,有时候又觉得你傻得真想让我动手砍你几刀。”
姜涣深吸一口气,思索一二,道:“他肯定知道是你把屋里的东西都收拾掉了的,咱们且看他接下来怎么做的吧。”
若是来相问,她还得好生个想主意来应对才是。
若是不来相问,姜涣抬眸,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卓恒不会武器相问。
他肯定得来问才是。
她正这般想着,后头东迟忽然上前来,他对着姜涣行了一礼,道:“姜女医,成郎君,我家大人说他还需在此好生查探一番,二位若有事,可先行回去。”
姜涣应了声,随即与成鲤一道回了武林城。卓恒立在小楼二层临窗处,瞧着他们渐行渐远的模样,并不作声。
陈瑶池在屋子里转了几圈,道:“卓哥哥,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咱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呀?”
“确实不用留了,回去吧。”
东迟愣了愣,却不再继续问,只是吩咐人收拾收拾回县衙。他只觉得,自家大人这性子,愈发奇怪了。
不,应当说在遇上姜涣之后,变得愈发奇怪。
圣上亲令他来查这官银被劫案,而他在知晓云水山坳有异之后,居然不立即重新带人去探查,亦不去请姜涣当日就带路,生生是拖了两天再去。
这等行径,与素日里卓恒办差的行事风格实在颇为迥异。
回到县衙后,东迟趁着端酒的空档,轻声问道:“大人,您最近所作所为,怎么感觉……”
“感觉为情所困,不思政务。”卓恒翻过一页,道:“连你都这么认为,那就没错了。”
东迟不解:“大人的意思是,故意的?”
“东迟,姜娘子的容貌确实与姈姑生得很像,我也在猜测她是不是姈姑。可是这几日,我想通了一点,无论她从前是谁,此后,她都只能是姜涣。”
东迟:“大人是怕东宫继续纠缠?”
卓恒摇头:“连你我都觉得她长得像姈姑,若叫有心人瞧了,再按个欺君之名给卓府,你觉得陛下会如何?”
在卓恒心中,若这姜涣非是卓璃,她余生愿嫁何人便是何人。可若她当真是卓璃,那他就更不能叫外人质疑姜涣这个新身份。
她必须,也只能是姜涣。
东迟回过味来,随即点了点头:“那小的明白了,若陈姑娘再打听,我就通通说不知道。”
“不行,你若如此反常,反倒叫陈瑶池起疑。你莫要忘了,陛下叫咱们带着陈瑶池,可不单只是带她游山玩水的。”
陈瑶池来那日,他便觉得宣帝此举很是怪异。
陈瑶池是永乐侯的独女,怎么说都是皇亲国戚,且他此次来办这官银之案,一路上凶险之事必不会少,缘何会指一个贵女前来?
再者,他此次会被贬至武林城,也全是因为当众拒了宣帝指婚,此时叫陈瑶池同行,不也是在损永乐侯的脸面么?
好在离开前夜,宣帝又指了心腹人来与他说明个中原委,卓恒这才明白过来。
东迟当即应下来,随后将几个酒埕摆到一旁,问道:“大人,您喝了酒也早些歇着吧。”
卓恒瞧了瞧:“拿下去吧,从今日起,我戒酒了。”
东迟:“啊?大人你说真的,你真的戒酒?”苍天老爷哟,终于肯戒酒了!
从前滴酒未沾的人,因着卓璃故去,十年间无一日停过酒,如今终于是开窍了!
东迟欢喜地拿起酒埕退出去,待他走后,便有一玄色衣袍的人入了卓恒的屋子。
那人的装扮分明就是素问北谷的装束,他的面上覆了一张黑石面具,上头刻着两个字——成绥。
“东西都让成鲤收拾掉了。”成绥对此也很是头疼,依着之前的计划,他将线索留下,再由卓恒拿了诈一诈陈瑶池,也好打草惊蛇寻一寻幕后之人。
不成想,姜涣与成鲤也介入其中,凭白乱了一场算计。
“猜到了。”卓恒丝毫不觉得意外,“你不该提前捉了成鲤,捉了也就罢了,还偏生没藏好。”
“我要不把他吊起来,不就穿帮了?”成绥对此也很是委屈,“现在线索都没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素问谷出了叛徒,又因着叛徒牵扯到了大周朝局之中。南北二谷的谷主坐下来一商量,当即拍定了一套方案。明面上由齐青川带人查,暗中再派出一队来与大周朝廷中人里应外合。
原本很是稳妥,偏偏委身在叛徒窝里的人发现了成鲤还在武林城。是以,他们想要试探成绥,自然就要拿成鲤开这刀了。
“你先按兵不动吧,眼下官银的去向你探不出来,那就只能我来了。”卓恒抬眸瞧了成绥,问道:“姜涣的身世,你知道吗?”
成绥摇头:“她是明洛水收的弟子,且明洛水本就已经被贬为外谷弟子,她收的徒弟不会论字排辈,也不会有葡萄铃,更不会有白羽面具。”
“既然什么都不会有,内谷中自然也无记档。”
“葡萄铃?”卓恒垂眸一想,道:“可是一串银色的铃铛,状如葡萄?”
“是。”成绥没有隐瞒,毕竟此事也不需要瞒。“满江湖都知道的事,内谷弟子若贬为外谷弟子,南谷为银色葡萄铃,北谷为玄铁葡萄铃,但他们所收的徒弟,都没有这些。”
卓恒不自觉想到在姜涣身上看到那一串葡萄铃,她分明就是明洛水的徒弟,她身上又缘何会有一串这样的葡萄铃?
若说是明洛水给的,但他曾在锦祥镇瞧见她们二人身上都悬着这样一串葡萄铃,姜涣身上的那一串必不可能是明洛水的。
既然如此,那就唯有可能是旁人的,而明洛水为瞒下姜涣的身份,所以才会将一串旁人的葡萄铃给了姜涣,好叫卓恒莫要多有猜测。
她,一定是卓璃!
“虽她只是无字无辈之人,但她终究是洛水师叔的徒弟,你不能伤她。”
“我永远都不可能伤着她。”
“成鲤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直接把脑子摘出来扔水里泡过了?”姜涣在屋里来回踱步,一会儿叉着腰,一会儿扶着头,每每瞧见成鲤那颗戴着黑石面具的脑袋,就恨不得上去敲几下。
“我真想把你的脑壳敲开了,好好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髓海,白的,上面还有好多沟壑。哦对了,跟猪的髓海比较相似,但是人的髓海比狸的大,大特别多。”成鲤认认真真回答,道:“你没见过?”
“哦,也是,毕竟在谷外,没那么多尸体让你剖开脑袋看。但我不同,我时常看。要么,我画出来图样给你看看?”
“这是重点吗!”姜涣叫成鲤这副耿直到愚蠢的模样气得真想跳起来敲他的脑袋,看是不是跟王八壳一样。“你把所有的线索都给消除了,不明摆着有鬼吗?”
“里面全都是跟素问谷相关的东西,我不清理掉,还留着过年?”成鲤反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了把这些东西处理掉,我来来回跑了许多次不说,还专门挑了个好地方烧干净的。”
“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人发觉是我动的手脚。”
“你可真聪明。”姜涣被他气得不行,胸口一阵起伏,不停地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你真是太聪明了,你是聪明他姥姥给聪明开门,聪明到老家了!”
“我没姥姥。”
成鲤:我得意地笑!
姜涣:我真想扇你!
不存在的姥姥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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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大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