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
姜涣直视着卓恒,语调平淡道:“我师兄。”
姜涣答完这话,见卓恒还是没有松手的打算,催促道:“大人可能松开手了?”
卓恒看着她平静的面色,看着那张相似的容颜,她明明就与卓璃生得一般无二,她的声音也与卓璃一样,可她,看自己的眼神却是截然不同。
卓恒那双紧握的手松了松,任姜涣将药箱拿走。
姜涣提了药箱又行至成鲤身侧,问道:“手脚有断的吗?”
“没伤着骨头,都是皮肉伤。”成鲤试着动了动双手,道:“着了死对头的道。”
“行了,你别说了,我扶你去北谷的联络点先歇一歇,治治伤。你这手上的千丝绳也得拿趁手的家什才能去掉。”
千丝绳是素问谷秘法所制,在使素问谷轻功身法之时,千丝绳乃是不可缺少的物件,是以,这千丝绳异常坚韧,寻常的刀剑根本无法将其斩断。
“不用了,那处早就被他们占了。”成鲤将手搭在姜涣身上,有气无力道:“我就是在那里中的伏。”
“老猫烧须了?”姜涣吃力地撑着成鲤,“我说真的,小鲤鱼,你真的该减减了,太重了。”
姜涣扶着成鲤不过走了一步,一旁卓恒便过来将成鲤架在自己肩头:“此刻城门已经关了,先离开竹林,寻一处地方歇一歇吧。”
卓恒话毕便扶着成鲤离开,姜涣跟上前去,行出一段后方觉自己肩头的伤口一阵刺痛。
她知北谷暗器少不得要淬些毒,可她认不出这是何种毒物,只能先自药箱中取出一颗避毒丸药来缓解一下毒性。
姜涣服下丸药后不敢停留,自跟着卓恒往前而去。一行人离开云水山坳,随后歇在了一条溪水旁。
等卓恒扶着成鲤靠在树杆旁坐定,姜涣便蹲下身子,去检查他的伤处。“伤口都不深,但是吧,你这死对头挺恨你呀,给你上过辣椒水了吧?”
姜涣打开药箱,替成鲤检查伤口,瞧着伤口处的脓水,道:“小鲤鱼,你是真的能忍呀,都伤成这样了,都不喊一个疼字。”
若是自己伤成这样,少不得要嚎上几声。
说来也奇怪,嚎出来的那一瞬,感觉疼痛都会减轻些许一般。
“你要真疼你还是嚎出来吧,我肯定不笑话你,我也保证不说出去。”
“话说你这个样子在竹子上被吊了几天呀?两天,还是三天?饿不饿,渴不渴,我给你炖个汤去?炖个什么汤比较好,鲤鱼汤怎么样?哦不行,你就是鲤鱼,不能吃鱼。”
成鲤听着姜涣一直在他耳旁絮絮叨叨,偏了头去看卓恒那处,又见卓恒如临大敌般盯着自己,这才压低了声,道:“你是要躲着他吧。”
姜涣处理伤口的手顿了顿,随后又恢复如常:“别瞎说。”
“你从前可没这么多问题,即便有,也不会自己去答。”成鲤瞧着她一直垂头的模样,心下也明白了几分。“师叔同我说过你的身世,你不必在我面前演这戏。”
“你若想要借我过桥也无妨,就说我是你的未婚夫婿。”
“大可不必。”姜涣直言拒绝:“你若同我在一处,你就得成为外谷弟子,你可是明澄师伯唯一的徒弟。”
“再者,我已经同他说了,你是我师兄。”
姜涣将成鲤双臂的伤口处置妥当,随即又要去扯他的裤子,成鲤心中一惊,当即收回腿:“你要干什么?”
“上药呀。”姜涣终是抬起头,“小鲤鱼,在医者眼里,没有男女有别,只有能救的还是救不了的。”
“能救的归我救,救不了的归你剖。我才不信你只剖过男尸,没剖过女尸。”
姜涣说罢这话,又将成鲤上下一通打量。成鲤瞧着她的目光,只觉得自己在她的眼神下,衣裳一件件被剥离,赤条条坐在她面前。
“用不着,我自己处理,你,你少管。”
“小鲤鱼你居然会结巴?”
“姜元娘,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凭什么她现在心乱如麻,就得他这个伤号来承受这一切。
“不行,不行,就不行,你咬我呀?哎呀,我忘了,软骨散的药力没这么快散干净,你咬不着!”
卓恒一直盯着他们两个,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模样,他始终不能确认,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卓璃。
明明,卓璃死在自己的怀里,这是事实。
可若卓璃死了,这世间又哪里再来一个容貌如此相似的人呢?
即便能有容貌相似者存在,那声音呢?
他相信这世间能有两个容颜相似者存在,他也相信这世间能有两个声音相似者存在,但他不信容貌相似者又同时拥有这相似的声音。
可若她当真是卓璃,那墓中人又是谁?而且,若她当真是卓璃,为何这十年来都不来寻自己?
对了,她是明洛水的徒弟,她一直都跟着明洛水,定是当年明洛水赶回都城将她救走,给了她新的身份,抹了她的记忆,所以才会如此的。
陈瑶池用手肘戳了戳一旁的东迟,低声问道:“你家姑娘不是早就死了吗?”
东迟点头:“我家姑娘确实早就亡故了,但这位姜女医确实生得与我家姑娘很像。”
陈瑶池:“有多像?”
东迟:“七、八分像。不单是这脸,连这声音也像。”卓璃离世已然十载,这十载之间容颜多少都会有些改变,能有一个如少时卓璃七、八分像的女子出现,也难怪卓恒会失神。
陈瑶池听罢,也蹙起了眉头。
她听过永乐侯说起过卓璃的事,说是卓恒与卓璃之间的感情很是要好,如同一胎双生那般。后来卓璃离世,卓恒心绪大动,一夜白头。
陈瑶池听了,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兄妹之间要好,她又非是没有见过。
礼部余侍郎家的长子与幼女就很是要好,兄妹情深,可在余家姑娘过世之时,余家郎君虽也难受,却不似卓恒这般悲痛。
她又追问了永乐侯内里详情,永乐侯却说再无其他。陈瑶池并不相信,转头去问了自己的母亲长乐郡主,倒是长乐郡主那处,她听来了些新的事情。
其实当年在卓璃死之前,都城中盛传了好一阵子兄妹相恋的戏码,都说这是某个官宦之家传出来的真事。
后来,在卓璃死后,这出戏就再也没在都城中唱过了。
长乐郡主本也没摆在心上,可陈瑶池忽然这般相问,她便想到了那桩事,顺道说与陈瑶池知了。
如今再看卓恒瞧那女医的模样,陈瑶池再这般一联想,自然多了好些猜测。
“行了,吵累了,你饿不饿,我给你弄条鱼烤了吃。”姜涣与成鲤斗了一会儿嘴,随即便要起身下溪水,怎她一站起来,当即觉得昏昏沉沉。
成鲤:“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晕。”姜涣蹙着眉头缓了缓,本想要再次站起身,怎耐昏厥之感更甚,而且整个身子都觉得愈发热起来。
成鲤瞧出她的不妥之处:“你方才受伤了?”
姜涣点头:“被星芒镖划伤了,不过没事,我已经服了避毒丸药,即使不能尽解,想来也能延缓一二。”
“伤在何处,让我瞧瞧伤口。”
“在肩头。”姜涣未有犹疑,伸手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伤口来与成鲤瞧。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的卓恒瞧了,当即起身,伸手拉回了卓璃的衣裳。
卓恒:“你做什么?”
姜涣:“你做什么?”
成鲤看着他们:“你俩做什么?”
卓恒蹙着眉头不去看姜涣,只将目光移到了成鲤那处:“你们虽是师兄妹,但毕竟男女有别。”
“你脑子可真脏。”成鲤翻了个白眼:“我在给她看伤口,再耽误下去,若毒性蔓延,你来救?”
卓恒听至此处,方知是自己想岔了去,他面色尴尬,当即松了手。
姜涣不再犹豫,复将衣领扯开,随后又凑近了些,好叫成鲤看清楚伤处。成鲤看了看,又叫姜涣再凑近了些,好叫他闻上一闻。
“小鲤鱼,你看清楚没?”成鲤看了许久,久到姜涣忍不住催促。她是明洛水的徒弟,而成鲤是明澄的徒弟,一南一北两个明字辈首徒收的弟子在瞧本门之物时,哪里用得了这么多时间。
“看清楚了。”成鲤说罢这话,就将眼睛往空旷处摆。
“那要怎么解?”姜涣退开去,将衣领扯回,随后抬手拭了拭自己额间的汗水。此时她感觉自己仿佛穿了身冬裙站在六月天的日头下曝晒,混身都是灼热的气息。
“这毒,不用解。”成鲤吞咽了下口水,“这毒,本是北谷用来戏弄南谷所制。中此毒者,伤口处只会一直疼痛,疼上个三、四日,自然就好了。”
“那不就是没事吗?”姜涣松了一口气,又道:“但我现在怎么,怎么感觉,没感觉到疼,反而觉得热。”
“这毒不管倒是无妨,可南谷弟子都习惯备上避毒丸药,中此毒者,遇上避毒丸药,反而会,会……”
姜涣着实着急:“成鲤,你什么时候说话大喘气了?”
成鲤瞧了瞧卓恒,又瞧了瞧额间满是汗水的姜涣,终道:“就会,生成催情之物,需,男女结合,方才可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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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阴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