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璃只叫柳枝递了一句话,想在翌日同赵元熙在风鹤楼私下叙个话。郑经听得柳枝将这话递来,自是满口应下,叫柳枝快些回去便是,明日相会一事他必定会安排妥当。
柳枝回府后将郑经的话转述与卓璃知,卓璃只点头应了声,并不再多问。
翌日,待卓家父子相继出府之后,卓璃便带着柳枝一道去了风鹤楼雅间。
想是郑经昨日就已然指人来将风鹤楼包了下来,今日楼中除她之外再无旁人入内。待她落座之后,楼中小厮垂着头来摆上各色茶水果子。
又过了约摸半个时辰,赵元熙方至。
柳枝扶着卓璃与赵元熙见罢礼,她便被郑经扯着一道离开了内室。
“几日不见,姈姑怎又清减了几分?”今日的卓璃穿了一身红艳的衣裳,衣缘边滚了一圈白色的兔毛,衬得她愈发娇俏。
卓璃努力地扯了一抹笑出来,语调软绵道:“天太冷了,有些没睡好。”
她说罢这话,抬手执起面前一碟荷花酥递到了赵元熙跟前:“殿下试试,看这糕点同宫中尚食局相较,可有逊色之处。”
赵元熙眼中满是诧异,他抬手又往卓璃眼前晃了晃,见她双目正盯着自己浅浅展笑,当即欣喜道:“姈姑,你,你眼睛好了?”
卓璃颔首,道:“妾今日寻殿下来,便是想亲自同殿下说这桩事。”
“太好了!”赵元熙笑得如同竖子,他几步行至卓璃跟前,扯着她的手,道:“我这就回宫,过几日便会有赐婚圣旨。”
“殿下,可否,再稍等一等。”卓璃不敢将自己的抽出来,生怕叫赵元熙生了恼怒。“殿下知晓的,春闱将近,可否等阿兄春闱之后,殿下再请旨赐婚?”
卓璃见赵元熙蹙了眉头,又道:“殿下也知晓,妾只有阿兄这么一个兄长,他苦读多载就是为了来年春闱可以榜上有名。”
“姈姑若是担忧卓恒仕途,我大可令人举荐安排,必不会叫卓恒前程有碍。”抛开卓恒对卓璃的下作心思,他属实是个可用之材。
若然卓璃同自己成婚,那他暗中相助,给卓恒一个体面的官职亦非难事。
“万万不可。”卓璃摇头,“阿兄只想凭自己的本事走这一条路。若不然,阿兄也不会弃武从文,不去父亲麾下历练。”
“殿下可否依从妾这一次?”卓璃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满是恳求,他见赵元熙未有应下,当即将自己另一只手抬起,去扯他的手掌。
那双与卓恒毫不相同的手。
卓恒的手掌有着常年习武所留下的茧子,而他却是没有的。他的手,是一双经由皇家仔细呵护,是一种能叫人望而却步的身份。
“我答应你。”赵元熙叫卓璃这等行径撩拨得心中窃喜,自不会在此时去驳她的脸面。
听得赵元熙应下,卓璃松下一口气来。“还有一事,也请殿下允诺。”
赵元熙:“何事?”
“家中人尚不知妾双目已然康复,妾想请殿下帮妾瞒下此事,莫要叫旁人知晓了。”若是可以,卓璃是断不想叫赵元熙知晓的。
怎耐此时她要安抚好赵元熙,自少不得要给他一些甜头才是。
赵元熙很是诧异:“你没告诉卓恒?”
卓璃点了点头,顺势抽回自己的手又施一礼,道:“还请殿下允准。”
卓恒在卓璃心中的分量几何,赵元熙还是知晓的,如今自己能越过卓恒知晓他所不知道的事了,赵元熙如何能不欣喜?
他猜想卓璃此时已将自己摆到心尖上,为免佳人不悦,他自是满口应下。
话已说毕,卓璃亦不想多留,只言说怕晚归叫家中人发觉了,这便要告辞离开。
卓璃回到卓府,支开柳枝后,便服下了第一颗丸药。
一切诚如明洛水所言一般,服下不过半个时辰,她便觉得身子软绵无力,只想沉沉睡着。
卓璃言说困倦,整个人合衣往软榻上靠了靠,不多时便睡去了。
卓璃这一觉,直接睡过了午膳,睡到卓恒回来都未醒过来。
今日乃卓恒最后一日去上学,是以归家得早了一些。
卓璃此人独好一个吃,纵是再困,也当是吃饱再睡,绝不会叫自己在睡梦中饿醒。再者,即使她今日着实太困,也合不该从午前睡到现下都不曾醒过。
卓恒立在窗外瞧了瞧,随即与柳枝使了个眼色,二人一道离得远了些,卓恒才开始相问今日情况。
今日柳枝曾相陪卓璃出过府,此等事必定是瞒不过去的,怎耐卓璃再三同她言说,绝不可叫卓恒知晓她今日去见了赵元熙。
是以,柳枝再三思量,只得借口说卓璃困在府中多日,想要出去走动走动,她便相陪着卓璃在街市之上走了一圈。
未待卓恒继续相问,到是听得屋里卓璃迷迷糊糊的嗓音响起。
柳枝只稍行了一礼,这便先行入内伺候着卓璃起身。
“若是困了,便该好好歇着,你这般和衣睡去,仔细受了风,再生了热症。”卓恒亦紧随其后,他接过柳枝捧来的狐裘披在卓璃肩头,问道:“今日怎么想着出府了?”
“闷太久了。”卓璃双手扯着狐裘随后自往圈椅上坐了,她不想叫卓恒继续相问,以免露了端倪,这便道:“阿兄,给我画一副画,可好?”
“想要何种画作?”卓璃鲜少同卓恒讨要除了吃食外的东西,偶有几次,卓恒也是次次应下的。
“都行,阿兄画的就好。”左不过就是一个借口,只要能叫卓恒不再追问便是。
卓恒瞧着她,瞧着她的眉眼许久,这才惊觉自己从未给卓璃画过小像。他自小画山水,画花鸟,却鲜少画人。
卓璃半晌未听见卓恒答话,心中慌乱:“阿兄,怎么了?”
“无事,我方才只是在想,应当给姈姑画什么。”卓恒笑着回答,“你午膳都没吃,现在当是饿了吧?今夜阿爹当值,我陪你早些用晚膳吧。”
卓璃点头应了,待膳食摆上来,她不过下肚几口,便又犯了困。明洛水的药,当真是名不虚传,绝不给素问谷丢脸。
卓恒瞧她这模样,亦不多留,只叫柳枝好生陪着,这便先一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连几日,卓璃都昏昏沉沉,不独卓恒觉得奇怪,连院中伺候的奴才都觉得不甚妥当。毕竟她们伺候了卓璃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一年的腊月能叫她困成这样。
卓恒去请了许多个医师来,都言说身子无碍,想是天气寒冷,这才终日只想安眠。
卓璃院中人在打扫之余也会聚在一处议论此事,一来二去,自然就有人将消息递回了东宫。
赵元熙得知此事,少不得要借太后的手,指上几个医官去卓府。太后亦不会拒绝,嘱了耿媪好生挑了几个去卓府一道诊一诊脉。
那行人回来后无一不言卓璃身子康健,并无不妥之处。
怎耐卓璃还是终日困倦,每日里清醒的时辰不过两、三个,余下的时辰皆睡得昏昏沉沉。
虽医官皆言卓璃并无大碍,但她终日如此,太医署的人自然隔三岔五要去一趟卓府。
一时间,坊间风声又起,里里外外都言说卓璃必定是稳坐储妃之位了的。
如此大的动静,宣帝自然也是知道了的。
某日太医署的医师又一次从卓府回来,那人才入宫,禁军便将这事递到了高策跟前。高策叹了一口气,依旧如实报与宣帝知。
“他竟然这般钟爱杜家女。”宣帝搁下笔,眼神空洞地瞧着前方,也不知是在瞧些什么。“还是有几分像的。”
宣帝虽未明言,可高策却是明白他话语中的意思。高策打小跟着宣帝,这几十年来,哪里能不知道宣帝的意思呢?
即使赵元熙非宣帝与意中人所出,但到底血脉亲缘断不干净,父子终归是父子,总是有几分肖似的。
高策瞧见宣帝似是若有所思,这便也接话,道:“陛下,恕老奴多一句嘴,不如成全了殿下,总不好祖孙三代都……”
先帝为了巩固帝位娶了骆太后,只能委屈自己的意中人为妾。而太后为了保住宣帝,也为了保住骆氏,替宣帝定下了王氏女,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眼下到了赵元熙这处,杜氏并不能与骆氏或王氏相提并论,若能全了他的心意,总好过将这恨继续传下去。
宣帝:“朕知道,杜家那个是个不错的人选。”
高策见宣帝态度稍缓,又道:“陛下可是在担忧此事损了卓姑娘的名声?”毕竟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担了这等名声,纵是未有逾越,又有哪个男子敢去娶一个同储副传过风言的女子。
“卓殿帅忠心护主,卓家郎君又是个文武兼备之才,陛下何不也赐卓姑娘一份体面,将卓姑娘也一并迎入宫来,赐个良娣的位分。”
“卓远山可没打算叫她的闺女给人当妾。”宣帝站起身来,“终归是明川举止不妥,还需好生补偿卓家才是。”
高策弓着腰,忽道:“陛下,春闱将至,卓恒又是个文采斐然之辈,若然他榜上有名,陛下何不指个好去处,也算是给了卓家另一番荣光。”
太后:我儿子我了解,他肯定不会让我孙子娶意中人的,所以一定要来个声东击西。
赵元熙:父亲是祖母生的,祖母想的肯定不会错。
宣帝:母亲说得对,这么多年我太对不起儿子了,他既然这么喜欢杜家那个,就顺了他的心意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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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