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持着身体不动,眼睛悄悄转到一边偷看郁净之。
是这样。
阿濯。阿濯。
但又不能妄下定论。
赵绥宁警惕地往外迈开两步。
若是郁净之真是那个小男孩……时隔多年,他再找过来,一定有缘由。
要么就是想找她报当年之仇,要么就是想找她狠狠报当年之仇!
毕竟那会儿是她先不顾人意愿强取了郁净之,还给他喂了很多毒药威胁他。
总不至于是喜欢她才找过来的吧?
这个念头让赵绥宁心里一阵恶寒。她看着郁净之冷着脸凶巴巴的样子,又想起从前自己坏得无法无天的行为,摇头要个不停。
喜欢就怪了!
她忽然溜圆了眼睛。
又向外迈开一步。
只觉自己发现了惊天大秘密。
怪不得!
怪不得她顶着克夫的名头,却和郁净之成婚那么顺利,怪不得他一上来就让她留宿,怪不得他总是咬牙切齿地盯着她。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也就是说,郁净之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先骗取她的信任,接着在她最开心的时候,再狠狠欺负她,让她失去一切!
天啊!
赵绥宁表情凝重,颇为畏惧地小小瞥了眼郁净之。
他的心思……居然深沉到这个地步,缜密到连她都看不出来。
郁净之这个男人,实在,实在太恐怖了。
她一阵后怕。
郁净之就这样盯着赵绥宁,看她睁眼说瞎话控诉他老了、控诉他欺负她,看她被他戳穿谎言心虚地左顾右盼,再看她不知想到什么蹿得飞快离他远远的。
郁净之一头雾水。
他只是拆穿了这个骗子的谎话。她怎么就离他远远的?
他没有要欺负她的意思。
真相如此。
郁净之感到奇怪。
试探着朝她靠近一点,却不料赵绥宁敏锐至极,一双黑而亮的眼睛发了狠地瞪着他。
郁净之和赵绥宁中间的距离,像隔了一个人那么远。
“阿宁。”他不乐意赵绥宁的举动,只能不解地叫赵绥宁的名字。
“干什么!”
她是叫嚷着的,听起来很凶。
鼻子和眼睛突然都酸酸的。
郁净之感觉自己的嘴巴白长了,笨得不会说话,当然他也不知道赵绥宁为什么会这样,只能固执地叫她:“阿宁。”
赵绥宁飞快地向前走。
“你生气了吗?”他咬唇问。
不等赵绥宁回答,他又迅速地说了下一句:“对不起,我不该说你不好。”
赵绥宁的嘴角翘起来了。
哼。
知道就好。
不对。
赵绥宁的嘴角又落下去。
差点被他蛊惑了!
先是用很多话来激怒她,逼她承认自己的错误,在她不说话之后又故意装作认错,让她大意,让她觉得他心思单纯。
郁净之果然心机深沉!
赵绥宁心想,自己可不能输给郁净之。既然他想玩,想骗她,那她就好好陪他玩一把。
然后等他以为她完全被骗到,等他以为她很好欺负的时候,再大笑着把这个心机深沉的坏人摁在地上,让他知道,她赵绥宁是个有种的女人!
谁输谁赢,还没定呢。
她莫名其妙的胜负心成功被激起。
“怎么能这么说呢!”赵绥宁三步并作两步又黏到郁净之身上,环着他的手臂,粘着嗓子叫唤,“夫君~”
呕。
赵绥宁和郁净之同时心里吐了下。
不怪她俩。
她刚才的那声夫君,确实太过、黏腻。
好吧,叫得过了头属实有些做作。
她清嗓子,重新压着叫了声“阿濯”。
“阿濯,阿濯。刚才是我的错。”赵绥宁暗地里撇嘴,表面却装着真诚,“我想了想,确实是我平日太过娇纵,总是对你发脾气。”
“我们既成了婚,先前又当着花姐姐和高小姐的面亲了脸,日后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她的瞎话张口就来。
郁净之却被唬得晕头转向,五官顿时柔和下来,黑长的睫毛覆盖住瞳孔,落下一片阴翳,红软的唇方才被他咬的发白,现在也恢复了红润。
“……你脾气很好。”他脸上一时做不出什么表情,只有耳垂红了些许,心跳砰砰撞个不停,“嗯。好好过日子。”
他的声音越说越轻。
闻声,赵绥宁得意地哼声。
她的脾气当然很好。
算他识相。
不对,这是阴谋。
赵绥宁又挂下脸。
脚步停了。
眼前是一个男人。
高高壮壮,皮肤黝黑,单薄的夏衣很难覆盖住其中鼓鼓囊囊的肌肉。
男人的脸很好看,五官凌厉却不显得凶神恶煞,浓眉大眼,黑色的长发只用一根系带束着垂在颈边。看着是个好说话的人。
男人的美是和郁净之截然不同的风味。
郁净之虽然也高,却没有男人这么壮实的肌肉,他更偏柔和。脸也白皮肤都白,若不是那有些坏的嘴,或许旁人都会以为他是个很好相与的人。
“小哥,我们找个人。”赵绥宁嘻笑着问男人,“戎虚的家是在附近吗?”
男人愣了些许,很快点点头,道:“我就是。”
“在下戎虚。”男人拱手,“不知二位找我何事?”
赵绥宁的笑僵在嘴边。
糟糕。
忘记问高小姐戎虚的相貌了。
她们暴露了。
暴露太早,想要偷袭就很难了。
她的药还在香囊里呢!
不过药用不了,还可以武力压制。
于是赵绥宁笑着转头,努力朝郁净之使眼色:他就是戎虚。
她用下巴指指戎虚的方向,冲郁净之点头:上,给他绑了。你答应过我的。
郁净之认真点头。
赵绥宁胸有成竹地哈哈大笑,不料下一秒郁净之贴近,附在她耳边,低声说:“我看到了。你笑得很好看。”
尤其是她下巴抬着时候的样子,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她依旧笑着。
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掐了下郁净之的腰,咬牙切齿道:“我让你弄他。”
郁净之沉默。
戎虚笑着看他们。
戎虚说:“是阿真请你们来找我的吗?”
说时迟那时快,郁净之霎时移到戎虚身后,一个手刀砍晕了戎虚。
赵绥宁满意地点头,想抽根带子捆住戎虚和郁净之打一个默契的配合。
但她没有带子。
所以她眨巴着眼睛满含期盼地把目光投向了——
郁净之腰上环着的大带。
“可以吗?”她诚恳地问。
郁净之这回竟诡异地听懂了她的意思,遂黑脸:“不可以。”
“好吧。”她失望地叹气。
郁净之只能用绑发的丝带捆住戎虚的手。
两个人就围着戎虚。
周围一片安静。
“我们好有默契。”赵绥宁说。
“像土匪。”郁净之补刀。
赵绥宁眼睛抽筋似的一跳一跳。
她想去背戎虚,吃力地抬起一点就被郁净之抢了过去。
“他是别人的男人。不能碰。”郁净之严肃道。
真是个有分寸有界限的人。赵绥宁不禁感慨。
“那我的男人能碰吗?”她突发奇想问。
郁净之点头:“嗯。”
赵绥宁坏笑着去抓郁净之因发带解开而散落的长发。
扯了一绺圈在手指头上玩,她不免得了趣。
意识到赵绥宁的坏心思后,郁净之闷声又“嗯”了下。
她不解:“你又嗯什么?”
郁净之:“我是你的。”
只属于你的……
郁净之的心扑通扑通跳着,跳得欢快。
赵绥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郁净之说了什么,满嘴的瞎话一时竟也说不出口,她便也学着郁净之:“嗯。”
说完之后她又后悔了。
嗯什么嗯。他才不是她的。
他是骗子,是坏人,是想找她复仇的潜在危险品!
一时无声。
长久寂静。
她不说话,郁净之也不说话。
两个人肩靠着肩,就闷头向前走。
“去哪里?”终于还是郁净之先没忍住。
赵绥宁回得很快:“不知道。”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着。
“我饿了。”赵绥宁如实说道。
“前面有条河,我们去那里吧。”郁净之说。
赵绥宁点头。
“去哪里干嘛?我不渴。”她嘀咕着。
郁净之小声说:“抓鱼,烤了给你吃。”
“我不会烤鱼。”她想起之前做的面给郁净之毒得难受,连忙摆手。
“我烤给你吃。”
“哦,好。”
赵绥宁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看郁净之抓鱼。
他的衣袖和裤腿全部撸了上去,露出长久遮掩着的白嫩的肌肤。
她猝不及防又看到,郁净之左臂上的重叠着的疤痕。
之前也见过一次。是在山上。她和师兄姜迟雨聊天时候,郁净之扑着过来,不小心露出来的。
赵绥宁平白多了几分好奇。但又觉得自己和郁净之还没熟悉到问这些私密的地步,她只能自己心里瞎猜。
一定是被人捉了欺负的。她十分肯定。那人真坏,居然这么对郁净之。
她横生出些不忿。
“你喜欢他?”
不知什么时候,戎虚醒了。
赵绥宁奇怪地回头,看向戎虚,问:“什么是喜欢?”
戎虚无奈地笑:“她让你们来的?”
赵绥宁点头。
“也是阿真让你们绑我的?”
她点头又摇头。
“你为什么不和高小姐在一起?”她问。
戎虚叹息道:“我配不上她。”
“那又怎样?”赵绥宁不解。
配不配得上,有什么关系。关键是高慕真想要,高慕真想和戎虚在一起,这就够了。
赵绥宁不能理解。
“我们家世不相当,若是在一起,不会长久。”戎虚道。
郁净之叉了五条鱼上来,挤在赵绥宁和戎虚中间的位置,说:“能在一起就好,过一天算一天。”
她跟着点头。
“喜欢就要在一起。”郁净之得了鼓励,乘胜追击。
赵绥宁点头。
戎虚摇头:“阿真不喜欢我。”
郁净之惊讶:“怎么会?”
赵绥宁张大嘴巴。
所以。
喜欢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不自觉看向郁净之。
【小狗日记1】
阿宁抛弃我的第一天,我恨她。
阿宁抛弃我的第二天,我想杀了她。
……
阿宁抛弃我的第三年,我有点想她。
阿宁抛弃我的第十二年,我找到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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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