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侍郎 第21章 冤情

见兰心沉默，萧齐寻便知道事情不妥，他立刻提高声音问道：“兰心，你为何不说话了？龙娇娇当晚离开过房间？”

兰心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啊。民女不知道龙姨娘是否出去过。”

“既然没有出去，为何不敢回答？”

“只是......民女当晚趴在桌子上眯了一小会儿，醒来的时候，龙姨娘还在看账本，所以，民女不知道龙姨娘是否在我睡着的时候出去了。”

萧齐寻气了，“如此重要的事情，为何如今才说？”

萧齐寻立刻又让周妈妈进来，周妈妈的话与之前的话无差，只是当萧齐寻问及周妈妈当晚是否睡了一会儿时，周妈妈才想起来，她当晚的确是睡了一会儿。因着没想那么多，是以刑部的人问话时，她未提及。

萧齐寻这才意识到当时的问询遗漏了这重要的一点，龙娇娇完全可以趁着兰心和周妈妈熟睡时离开房间，赶到春熙院，将前来赴约的已经被迷香迷晕的徐州廉推下楼，然后再从二楼的窗户逃跑，回到福松院。

之后，她再叫醒兰心，又叫醒夏妈妈，当做什么事情也未发生。

萧齐寻立刻下令，全城搜寻龙娇娇。

徐夫人得知龙娇娇有可能是杀害了徐士顶和徐州廉的凶手，悔不当初，哭着喊着当初不应该收留她。

萧齐寻忙问：“徐夫人，龙娇娇可否说过自己来自何处？”

徐夫人道：“她说自己来自扬州，我听她说话的口音，也是扬州人。她说她的家人皆被洪水冲走了，一路漂泊到了中都，我见她聪明伶俐，便收留了她。”

扬州。

徐州廉曾在扬州担任过刺史。

萧齐寻隐约觉察到什么，立刻让人去查当年徐州廉在扬州任职时的事情。

徐夫人哭着问：“萧大人，我儿士元还能平安回来吗？他、他才五岁啊，还这么小......”

萧齐寻未答，可站在他身旁的沈若若却说话了：“徐夫人，您儿子会平安无事的。”

徐夫人不解，“郡主为何会这么认为？”

沈若若道：“若龙娇娇真要杀徐士元，她将徐士元骗到她的福松院后，一刀就可将徐士元杀了，又为何这么费心的将他带离徐府？我想着，她是不忍心杀才五 岁的小公子，只得先将他带走吧。”

徐夫人的心顿时宽慰了不少，“如此，真要借郡主吉言了。”

萧齐寻看着沈若若，倒也信了她的话几分。

只是，中都城这么大，龙娇娇带着徐士元是要去哪里呢？她又能去哪里呢？

萧齐寻又问了兰心，兰心道：“我家姨娘爱去静灵寺烧香，她曾经还带小公子去过好几回，小公子很喜欢那里。或许，大人去寺庙，可以找着她。”

静灵寺乃中都城香火最繁盛的寺庙，她带着徐士元去寺里，或许是不忍心杀了徐士元，而是打算让徐士元出家，让徐家无后。

萧齐寻立刻带着人往静灵寺。

马车上，四下无人，沈若若这才宽慰小萧齐寻：“没有想到龙娇娇也不全在你错，兰心和周妈妈未将实话告知你，这才耽误了抓她的时机。”

萧齐寻道：“夫人也不必如此宽慰我。如今，我只祈求真能如夫人所言，龙娇娇是因为不忍心下手杀了徐士元，才带着他走的。”

“龙娇娇是扬州人，郎君可否想到了她的身份？”

萧齐寻道：“我为官不久，对徐州廉的过去了解得不不多，只能等遇到龙娇娇时，再一问究竟了。”说罢，他将车帘掀开，马车已经驶出了中都城，正往城北方的静灵寺过去。

一炷香的功夫后，马车平稳地停在静灵寺外的青石板上。此刻，前来上香祈福的人很多，喧哗声阵阵。

沈若若和萧齐寻下了马车，径直往寺里走。

静灵寺已建数百年，住持高僧佛法精深，是以香火从未间断。景元十五年时，皇上曾来寺里祈福，更是为静灵寺增添了不少名气，慕名而来的人多了数倍。

踏上厚重的石板，穿过幽回的长廊，小僧领着二人见到了住持慧光大师。萧齐寻告知来意，慧光大师思虑片刻，道：“阿弥托佛，龙施主半年前第一次来静灵寺时，贫僧便看出了些端倪，贫僧曾与她多次谈论，还是未曾拯救她。”

萧齐寻道：“大师，龙娇娇在何处？”

“在厢房，小徐公子也在。”

萧齐寻点头告辞，被小僧领着又去了厢房，推门进去，龙娇娇就坐在床边，床上躺着徐士元。徐士元紧闭着双眼，若不是胸口处还在微微浮动，沈若若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为何不杀？”萧齐寻问。

龙娇娇看了眼熟睡的徐士元，叹了口气，“和我弟弟一般乖巧，我不忍心。”

萧齐寻问：“我思来想去，徐州廉在扬州做刺史时，怕是与姑娘一家结过仇怨。可我为官不久，对徐州廉也不甚熟悉，实在是没有办法弄清楚姑娘的身世。还望姑娘告知一二。”

龙娇娇道：“我本姓任，家父任中易乃扬州齐湖县知府，景元十四年，齐湖县河渠决堤，死伤五万余人，皇上大怒，派徐州廉去齐湖县一查究竟。可当时的徐州廉与知府大人狼狈为奸，是他们二人将银款贪墨，却硬生生的说是我父亲贪赃河款。

可怜我父亲，不会官场上的尔虞我诈，被逼得在狱中碰壁而亡。母亲血书一封要交去中都，徐州廉命人将信拦了下来，甚至滥用私刑，逼我母亲喝下了毒酒。我和弟弟当时被母亲悄悄送走，徐州廉找了数日未曾找到，便因此作罢。我们一路逃亡，可弟弟却因感染风寒，没钱医治而亡。自此，我下定决心，定要为任家报仇。我一路颠沛流离，花了四年的时间，找到了徐州廉，并顺利进了徐府。进府的那刻起，我就筹谋着如何杀人了。”

萧齐寻问：“当晚，你是如何杀的徐士顶？”

龙娇娇道：“徐士顶被杜环抬进房间后，等他屋里的丫鬟怡人都睡了，我便给他喂了迷.药。然后，我用绳子拖着他去了墙边，拉着他到了后院，将他扔进了井里。”

萧齐寻问：“他难道就没有醒？”

龙娇娇道：“醒了也已经来不及了。”

萧齐寻又问：“后院也住了人，难道就没人过来看看？”

龙娇娇沉默了会儿，道：“要真是有人过来看见了，还会不叫人吗？”

萧齐寻说：“那是因为你当时不知道，张厨子夫妻和徐士顶有过节。他女儿被徐士顶欺负是在三年前，那会儿你还未进徐府。所以，你杀了徐士顶后，本来以为会让徐州廉找不到凶手，会让他焦急，可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害了张厨子，那个时候，你就开始琢磨如何杀徐州廉了。

因为你知道，以徐州廉的为人，哪怕官府不给张厨子定罪，徐州廉也会杀了张厨子泄愤。为了保张厨子，你不得不使计杀徐州廉。也是因为过于仓促，你才会在春熙院留下太多的破绽。女人的手印，迷香，所有的一切都十分方便刑部查案。我猜，你也是故意留些线索，好彻底为张厨子洗脱嫌疑的吧？”

龙娇娇未接话。

萧齐寻道：“你只是为了报仇，但不想牵连其他人。所以，你当时给徐州廉的书房送的字条，说的也是当年扬州齐湖县河渠决堤一事。”

龙娇娇点头：“自然。不这样，徐州廉根本就不会过来。”

沈若若看着面色冷静的女人，凑到萧齐寻身边小声问道：“郎君，是否要抓她回去？”

萧齐寻道：“怕是抓不走了。”

他才说完，龙娇娇将一直捏在手里的信递给他，恳切的说道：“希望萧大人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萧齐寻接过信，郑重的点了头。龙娇娇笑笑，神情毅然决然，随后掏出藏匿于腰间的匕首，了结了此生。

沈若若还来不及阻止，龙娇娇便已经重重的倒在了床上。鲜血顺着她的唇溢出嘴角，染红了身下的被子。

沈若若立刻冲萧齐寻吼：“你早就知道她会自裁，你怎么不拦着？”

萧齐寻道：“她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如今大仇得报，咱们能拦得住她几时？”

沈若若眼里含着泪。

当天夜里，周尚书与萧齐寻一道面见了皇上，将徐府命案的前因后果一并详细告知，皇上闻言大怒，当即命人彻查当年之事，朝堂一时风起云涌。而徐府，首当其冲，家产尽数充公，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没多久，又有两位侍郎和三位五品官员皆被查了出来，皇上这才下旨就此打住。

此时，已经四月，萧齐寻和手下的人也才将徐府一案的卷宗中整理完时，中都城内的梨花开得正盛，满城飘香。

四月初八，这日一大早，刑部府衙刚打开门，便有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神情严肃又害怕。

看门的小吏问道：“前来何事？”

男子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小声说道：“劳烦官爷通传一声，在下乃中都城粮商钱老爷府上的汤管家，要求见萧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