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带着几个医生护士,早就在医院门口等着了。
他们知道今天晚上医院最大的股东博泰集团会送个人过来,被送来的人名叫赵槐之,是赵家财产继承斗法失败的养子。
理所当然的,他们预想的画面是,赵槐之会挣扎着被保镖押过来。
见有人背着手走来,闲庭信步,他们还以为这位就是博泰集团总经理、赵家大公子赵越泽,于是一行人立马上前来迎接:“赵先生来了,病房已经准备好了。”
赵槐之脚步一顿:“哦,房间怎么样?大不大?采光好不好?屋里有没有绿植?我喜欢和植物待着,如果可以的话多帮我摆几盆花。”
院长一一回答:“是最高档的病房,面积很大,采光也好,坐北朝南,屋里有两盆绿萝,不算多,但是如果您喜欢……等等,你喜欢?赵先生,您不是说是您弟弟要住吗?”
赵槐之:“入住的人叫赵槐之,没错吧。”
院长:“对啊!您不是赵越泽赵先生吗?赵槐之不是您弟弟吗?”
赵槐之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不是哦,你认错人了,我就是赵槐之。不过谢谢你告诉我那个低素质男的名字,原来他叫赵越泽。”
赵越泽跟着走过来,正好听到他后半句,怒道:“你说谁低素质?!”
赵槐之身子不动,脑袋微微向后偏:“你啊。”
赵越泽:“……”
赵槐之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理所当然,赵越泽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把矛头转向院长:“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儿了吧?如果没记错,我们一周前还见过,你还能把人给认错了?”
院长面露尴尬,连连道歉,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同时心中怨道:这黑灯瞎火的,我的眼睛又不是照明灯,谁能看得清?再说了,不是说要强制送一个家里犯了错的养子过来吗?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监视好了,你管这叫强制?
赵越泽发了火,感觉胸口畅快多了,还要说些什么,就听赵槐之催促道:“好了吗?我可以入住了吗?夜里凉啊,我就穿了一件衬衣,很冷的。”
院长:“……”
赵越泽:“……”
院长看向赵越泽,有些拿不定主意。
赵越泽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的,明明把人送到精神病院了,怎么一点胜利的爽感都没有呢?
他甚至还生出了逆反心理,赵槐之越想进去,他就越要在门口待着。
想进去是吧?偏不让你进!
只是夜里凉,山上风又大,他也感觉凉飕飕的……
这时阿善走了过来,也说:“确实,夜里风大,咱们还是别站在这儿说话了,进去吧。”
赵越泽对这个被找回来的亲弟弟还是有点好感的,当然好感并不来源于血缘关系,谁会看中这个?主要还是因为于这个弟弟聪明、听话、懂事。
就比如现在,他正好缺个台阶,谢善就给他递过来了。
赵越泽淡淡地嗯了一声:“进去吧。”
一行人往医院里走,赵越泽也有点反应过来了,赵槐之根本就是故意的!
把人送来精神病院,本意是惩罚,如果对方并没有表现得把这件事当作惩罚,那这个惩罚就没有了意义,也就没有必要把人送进来了。
赵槐之终于聪明了一次,还真让他情绪上头,差点中了招。
想到这里,赵越泽有些得意,赵槐之那个蠢货还想跟他斗?做梦!
可转眼一看赵槐之,一会儿看看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还向院长咨询每天需要干什么,如果喜欢跟植物说话会不会被带去电击,一副欢欣雀跃心向往之的模样,他又觉得这家伙怎么好像真的很期待住进来呢?疯了吗?
这是一间私立的精神病院,严格来说,是一家私立精神病疗养院,因价格昂贵,客户们非富即贵。
医院占地面积非常大,但真正的住院楼却只有两幢,整个医院一大半的面积都用来建设风景绿化了。
进入医院大门,穿过门口立着的那一幢医生办公楼,便来到了医院的花园,这里被打造成了一片适合人居住的便利化森林。
院长说,亲近自然、保持心情舒畅对于精神病患者来说非常重要,比起硬性治疗手段,他们医院会更加注重环境在潜移默化中对患者的影响,所以才有这么大一片森林花园。
赵槐之非常满意,虽然现在黑灯瞎火的,他们走在路上,周围树影绰绰,没有一点宜居的感觉,反而很像身处在恐怖片里的深山老林,但主要还是因为天黑嘛。
作为一个精神状态非常美丽、时不时就喜欢跟植物聊聊天的人,赵槐之相信天亮了以后,阳光照进来,这个医院的环境一定会让他非常满意。
穿过花园,来到住院楼,医生简单介绍了一下,住院楼一共有六层,每层六个病房,并且每层楼都会配一个抢救室。
赵槐之的病房被安排在了四楼,403病房。
一行人上到四楼,电梯门刚打开,赵槐之便迫不及待地朝着病房走去。
院长非常尴尬地看了赵越泽一眼:“这……”
赵越泽面色黑如锅底。
病房门口站了一男一女两个护工,赵槐之欢天喜地地走过来,两个护工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帮他开了门。
赵槐之进屋打量了一下,院长真是没说谎,这病房打造得跟寻常两室一厅没什么区别,真跟回家了一样。
唯一的差别在于病房里面没有厨房,但这东西赵槐之也用不到,无所谓。
赵槐之简单看过病房的布局以后,坐上床,感受了一下床的软度,软硬适中,很不错。
他抬眼看向赵越泽,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脸色能比铁锅锅底还要黑:“这个居住环境我很满意,谢了啊。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还得下山呢,赶紧回去吧,我也要睡觉了。”
赵越泽:“…………”
院长在旁边赔着笑,尴尬得脚趾抠地,脸都憋红了。可怜他一把年纪,都该退休了,还体会了一把少年时代脸红心跳的感觉。
赵越泽看着已经靠上床头拿出手机把屏幕横过来准备开始玩的赵槐之,冷笑了一声:“好,喜欢是吧?喜欢就好。但愿你能一直这么喜欢下去,我看你能喜欢多久!”
赵越泽转身就走,他带来的司机和保镖也跟着一起离开,院长和几个医生护士紧随其后。
杂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病房里只剩下了两个护工,还有……那位真少爷,阿善。
赵槐之把手机横过来是为了看视频,他不喜欢打游戏,打游戏还得动脑子,他平时就已经很累了。
他找了一个搞笑综艺,嘻嘻哈哈的声音从手机中传出来。看了一会儿,发现门口的人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暂停视频,抬眼看过去。
那位真少爷站在明暗交界处,有些看不清表情。
赵槐之问他:“你还有什么事吗?”
对方来了句自我介绍:“我叫谢善。”
赵槐之有点奇怪:“你不是已经回了赵家了吗?怎么没改姓?”
谢善回答:“我的名字是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起的,除非他来,否则我不会改掉的。”
赵槐之哦了一声,敷衍道:“那你真是重情重意啊。”
谢善没有说话。
赵槐之准备重新放开视频,可见对方还是没有走的意思,于是手机放到一边,坐直了些:“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你是担心我还会继续跟你争家产,或者担心我会陷害你,那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是真真觉得这儿挺好的。”
“当然,如果你还是不放心的话呢,你也可以让人监视我,我不介意的。”
谢善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电话接通,他对着听筒喊了一声:“哥?”
赵越泽下了楼才发现,身后乌泱乌泱跟了一大群人,最重要的那个没跟上来,赶紧给谢善打电话:“阿善,你还在病房吗?”
谢善:”在。”
赵越泽:“你怎么没跟着一起下来?快下来!小心他又耍什么手段!”
谢善抬眼看向赵槐之,靠在床上的人已经重新放开视频了,不知道在看什么,神情很专注,嘴角微微扬起,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看了几秒,转身往出走:“好,下来了。”
人终于走了,赵槐之又把两个护工打发去休息,门一锁,开始享受突如其来的假期。
盘山公路上,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行驶着。
车内,赵越泽问谢善:“赵槐之的表现很反常,你怎么看?”
谢善:“或许他是真的想开了。”
赵越泽嗤笑一声:“想开了?也就只有你才会天真地认为他是想开了。”
说着,他竟然苦口婆心开始给谢善上课:“阿善,你从小生活的环境太单纯了,总是容易把人往好了想,这在我们这种家族中不是什么好事,知道吗?”
谢善看向窗外,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赵越泽又说:“我是不信他想开了,医院里都是我的人,他不是说他希望自己可以经常躺着吗?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
赵越泽在赵槐之的病房里装了监控,并且吩咐手下的人,要一直盯着监控,如果赵槐之从床上起来,就把直接把他捆起来丢回去
于是第二天,赵越泽特地等到下午三点的时候才打开病房的监控视频,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赵槐之的丑态,以抚慰头一天晚上受到的气。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病房里的情况,赵槐之果然躺在床上,但是跟他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床上的人并没有被捆着,也没有挣扎,反而安安静静地盖着被子躺在那里……睡觉?
赵越泽:“……”
赵越泽给手下打去电话:“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没捆他?”
手下说:“您不是说如果他从床上起来才去捆吗?”
赵越泽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他一直没从床上起来?确定不是你看错了?”
手下:“我们四个人轮流盯着,一秒钟都没有放过,他确实一直没起来。”
赵越泽:“…………”
赵越泽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他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手下:“好像不到十二点就睡了。”
赵越泽气笑了:“不到十二点就睡了,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他还没醒?”
感受到上司的愤怒,手下硬着头皮道:“确实一直没醒,一直在睡觉。”
赵越泽还是不信:“不吃不喝,不上厕所?!”
手下:“确实一直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中途起来上了一次厕所,但是医院里的床为了方便进出,都是带滚轮的,他……他躺在床上,踹了一脚墙,就连人带床一起进厕所了。”
赵越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