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肖茂都是早出晚归,要不是龚嬷嬷晨起瞧见了,她都不知道肖茂夜里回来过。
不过林荫也乐得自在,听着岑娘打听的消息,“夫人,这几日不少香客都去了那儿,但是有个人每日都去。”
林荫思忖片刻,问道:“可知道是谁?”
岑娘不确定的说:“瞧着像是瑞王殿下,我不敢靠太近,但是他去了姻缘庙之后都会去柳梢阁。”
“瑞王?”
林荫实在猜不透方婉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两人不见面却在庙里通信,方婉容既然有个这么大的靠山,为何还需要和肖茂这门婚事?
“辛苦你们了,帮我继续盯着。”
“是。”
***
府里换了新的灯笼,院子里的青砖洗了又洗,终于等来了将军归府。
林荫站在府门前,肖夫人摸着自己的发髻,来回踱步,“阿荫,瞧见了吗?”
“嫂嫂,兄长已经出宫,应该快了。”
“是啊,快了,快了。”
街巷尽头肖茂牵着马,肖启在马上向夹道的百姓抱拳,“谢谢各位相送,都回去吧。”
百姓欢呼雀跃,“恭喜肖将军受封镇国大将军!”
“肖将军真是我们景国之福啊!”
肖夫人热泪盈眶,攥着手帕紧握着林荫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肖启自长街下马,目光和肖夫人撞到一处,肖启的步伐都加快了。
不料人群中突然扔出鸡蛋,破壳的蛋液打在肖启的盔甲上,肖启和肖茂一时错愕。
“肖启!你还我儿!你领兵无能,尸位素餐,还我儿命来!”
肖启归家的喜悦在此刻化为了浓浓的愧疚,百姓纷纷斥责那老妪,“肖将军屡打胜仗,镇守边关,是我景国之光!况且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一群蠢货!以八千人退敌五千,伤亡过半!就是让我这个老妪当将军也能赢!”
“肖启!我们一家三代随你从军!如今就剩我和孙儿相依为命,这一战你当真无错吗!你当得起这个镇国大将军吗!”老妪句句泣血,如匕首般直插肖启的心窝。
百姓听着也迟疑,一时之间街头无声。
林荫还未反应,肖夫人已经阔步挡在肖启面前,她声音洪亮,是林荫从未见过的严肃。
“将军十三岁便跟随先帝征战,九死一生,他绝不是以将士性命换加官晋爵的人,婆婆,我以将军府立誓,今后一定照顾好您和您的孙儿,长远军每一个人都是我们将军府的亲人!”
百姓里支持声响起:“镇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
老妪领着身旁消瘦的孙儿,冷哼着:“不需要你们的施舍!苍天有眼会叫你们因果相报!”
肖夫人还要上前劝阻,被肖启拦住,“夫人。”
府内原本红烛青砖的喜庆气氛被刚刚的意外打破,肖夫人一言不发,急冲冲的向前走。
肖启在后面追随,“夫人,夫人?”
刚拉住衣袖便被肖夫人一把甩开。
“哎哟,哎哟。”肖启捂着胳膊吃痛的喊起来。
肖茂赶紧上前扶住,“兄长你的伤还没好呢。”
“伤?你受伤了?”刚刚还怒气冲冲的肖夫人一下子就转过身,语气焦急万分。
肖启顺势拉住了肖夫人的手,“夫人莫气了。”
林荫见状说道:“见过兄长,兄长伤还未痊愈,嫂嫂咱们还是先进屋吧。”
肖启坐定,才认真看起林荫,“这就是弟媳?肖茂要是欺负你尽管和我说,我必军法伺候!”
林荫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肖茂对我挺好的。”
“说的什么话!少把家里当军营!”肖夫人一巴掌拍到肖启背上。
“嘶。”
“你这儿也伤了?快给我看看。”肖夫人说着就要拉开他的衣衫。
肖启按住她的手,“人都在这呢。”
林荫看着肖夫人要掉眼泪的样子,牵起嘴角:“兄长刚到家,好生休息才是,我们便不打扰了。”
肖茂跟着林荫一起出了屋,行至书房,想起什么,“兄长归家,只怕还要打扰你一段时日了。”
林荫知道他不想让兄长和嫂嫂担心,说道:“没事,兄长和嫂嫂都是真心待我的,不过,希望你也能同你兄长一般,体、恤、百、姓。”
肖茂手指攥的发白,他望着林荫,安福急色匆匆的跑来,在肖茂身侧耳语几句。
肖茂松开紧握的手,“今日有事,你早些睡吧,不必等我。”
“谁要等你。”
林荫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
肖茂脚步匆忙,一刻也不敢停歇,微雨湿润了他的肩头,修长的手推开街角的一扇门,他三步并着两步走到卧榻前。
站着的郎中朝他叹气的摇摇头。
卧榻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闭着眼,面颊苍白,只有胸口略微起伏。
“大人,已经回天乏术了。”
老妪听见声音,睁开眼,浑浊的双目已然无法视物,她伸出枯槁似的手,在空中摸索着,“英子?”
“是英子吗?”
苍老的声音透露着期盼,肖茂回握住老妪的手,“祖母。”
“是你啊。”老妪欣慰的拍拍他的手。
“英子,是祖母没用,没能为你伸冤,但是做对的事没有错,错的是这吃人的世道。”
“英子,英子。”
肖茂紧紧捏着老妪的手,眼框猩红,“我知道,祖母。”
“人啊,总是会后悔做过的事,英子,若是对的,做了就不要后悔。”
“嗯。”
老妪松开肖茂的手,浑浊的双目慢慢闭紧,“照顾好我们英子。”
肖茂绷紧的脊梁终于垮了下来,他将被子给老妪盖好,掖了掖被角,转身出屋。
雨势渐大,身后人举起伞,肖茂在雨中站定,良久才和身旁的人说:“告诉李英,他祖母去了。”
肖茂的肩头比来时更沉重了,看着卧房里还亮着的灯,他推门而入,林荫瞧着浑身湿哒哒的肖茂直直的躺在小榻上。
林荫本不想管,可是见他一点换衣服的意思都没有,忍不住出声。
“夫君。”
“肖大人?”
“肖茂!”
林荫挑起眼角,支棱起来,这人出去见着鬼了?
见他一直不答话,林荫干脆起身穿起鞋走了过去,“喂!你这样会生病的。”
肖茂紧闭着眼,蹙紧的眉头,时不时抽搐着,林荫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林荫就要缩回手。
此时,肖茂一把抓住林荫的手,扯进怀里。
“别走,别走。”
林荫趴在肖茂胸前,鼻尖全是他清冽的气息,隔着湿透的衣衫,林荫清晰的听见他的心跳声,好快,好快,和自己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让林荫面颊绯红。
她费劲的起身,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脸,“肖茂,肖茂,你高热了。”
肖茂将挥动的手握住,紧紧贴上自己的脸,林荫微凉的手心撞上他的唇,烫的她心跳加速,肖茂似乎还不满足,顺势将人带进了怀里。
林荫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唇重重的撞上肖茂的嘴角,潮湿的、温热的、甚至带着一丝野蛮气息。
林荫脑子哄的一声炸开,她挣扎着就要起身,肖茂却越抱越紧,林荫觉得贴着的每一寸肌肤都格外灼热。
肖茂的胡茬摩挲在她的脸上,蹭的林荫面颊火辣辣的,她长吸一口气,猛的超他下巴咬去。
当莲沁听到呼唤进来时,瞧见林荫面目绯红,眼神不善,衣衫不整,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夫人?怎么衣服打湿了?”
林荫坐在桌子旁,咕咕灌了几口水,声音十分不爽:“叫安福过来给他主子换衣服!”
肖茂高热,林荫好心的将卧榻让与他,小榻着实硬的慌,加上肖茂时不时说上几句呓语,林荫实在是睡不着。
她坐在书桌前,肖茂说一句梦话,她便在小本上记一句。
“荫子。”
“荫子。”
“荫子。”
林荫瞧着本子上的话,啧啧摇头,“谁允许你叫我荫子啊,真难听。”
大雨淅淅沥沥,直到天光放明才将歇,肖茂迷糊的人睁开眼,安福端着药正进来,欣喜若狂,“大人您醒了?”
肖茂瞧着身上带着淡淡花香的棉被,看向书桌上俯首的林荫,“她一夜未睡?”
“大人您昨晚高热,烧了两三个时辰才退,夫人一直守着您呢。”
林荫听见动静抬起头,眼下一片青紫,“你醒了?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
肖茂掀开被子,“好多了,谢谢你。”说着吩咐安福:“此时不要和兄长嫂嫂多言。”
今日的早膳甚是丰盛,肖夫人恨不得把整个后厨的菜全上桌。
等林荫和肖茂入座,肖夫人瞧着林荫精神不济,关系起来,“阿荫?昨日睡得不好?可是打雷吓着了?”
“还不是因为肖茂他,”话说一半,想起肖茂不让说,林荫瞄了肖茂一眼,转了口:“嗯,是的。”
肖夫人瞧瞧林荫又瞧瞧肖茂,掩起嘴,“我懂我懂,来阿荫,喝点鸡汤补补身子,茂哥儿,你也喝!”
肖夫人突然间的激动让林荫满头雾水,只得埋头将堆成山的小碗吧啦干净。
吃完早膳,肖夫人拉起林荫回房,语气里都是欣喜:“来,阿荫,嫂嫂给你准备了好些东西!”
肖启见状和肖茂对视一眼,默契的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