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夜雨（群像） 第20章 落定

第20章

白尔特闻言后，对着卢芙一个劲儿摇头，眼泪随之晃荡出来，拼命表示她不去。卢芙从未见过白尔特如此反常，昨天前天她也不是这样啊，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周围还有人，现在问恐怕不合时宜，而且白尔特也不像愿意和卢芙交流的样子。

事不宜迟，卢芙情急之下只好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狠狠拍了拍白尔特两边的手臂，对上白尔特恍惚的眼睛，带点命令的口吻道：“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白尔特，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出面。”

“你是整个赛场唯一能完全服众的人，至少是我承认的当之无愧的第一。”

“如果你不能出面，这支队伍就没有成立的理由，也没人敢出任那个位置。”

“所以，无论如何都请你出面。”

卢芙话毕向白尔特行了古纳帝国的军礼，久久没有放手，白尔特从她的眼神中读得出，卢芙近乎是在祈求她了。深呼吸了几下，白尔特慢慢侧过脸去，随即闭上了眼睛。真是越不想面对什么，什么就越要凑到她眼前，伊洛温也亲自到了，她还能藏到哪去？好几个人的面孔在她心头浮现，问她甘心就这样放弃一切解甲归田了吗？

在重重的逼问下，白尔特感觉自己被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劝说她逃跑吧，回到那间小屋里，而另一半则加入了那几个人的队伍，继续逼问她，你真的甘心吗？

一言难敌众口，脑海里的一片混乱嘈杂之中，劝说白尔特逃离的声音逐渐式微，最终只剩下一个声音在清晰地回荡——你不甘心，而且小屋还没有建成。

白尔特于是缓缓睁开了双眼，卢芙发现她的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坚毅，不由得激动地与她拥抱，白尔特在她耳边一定很想说，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卢芙与她分开怀抱，笑着说快把眼泪擦干，趁没耽误太多时间，赶紧下楼。优秀的人往往会让人们自觉地为她虚左，迎接她的有十个人，蕾拉和露佩塔位列其中，剩下五女三男统统向她致敬，脸上带着真诚的微笑。经过层层选拔，不可能再有人会看不起白尔特的外城人身份，更何况他们多少对十天前的事情有所耳闻，即便是假笑，也要演到逼真。

暂时还没有听新面孔们一一介绍自己，白尔特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她：“白尔特，恭喜你。”

白尔特瞬间心头一颤，她知道来者是伊洛温。愣是延迟了三秒，众人都将感到怪异时，她才回过身，颔首顺眼不看伊洛温地与她伸出的手相握。伊洛温的手纤细而轻柔，她比一般人偏低的体温，与几年前拉着白尔特逛街吃饭，给白尔特买衣服时的一样。白尔特随后举起左手，单手打手语道，谢谢总长大人的祝贺，在下实在感到荣幸。

这种残缺的语言让旁边人看得云里雾里，伊洛温却笑了，很明显她看得懂，而且只有她能懂。

实话实说，伊洛温这会儿亲自到场的目的也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要启动什么仪式，不应该回中庭才算正式的么？伊洛温很快也解开了他们的疑惑，大概意思是想亲自带他们回中庭，而不是等着他们来觐见，那样就太不珍惜各位人才了。听罢她解释，并没有那么多人当真，毕竟以后他们就隶属于中庭了，客套话无论如何都是要说的。

白尔特与他们的感受均不相同，她只想默默跟在人群的最后，又被伊洛温请到最前面，与她新的侍卫朱迪并排走。

莫名其妙的尴尬氛围扩散开来，白尔特这个前任护卫走在旁边，朱迪有种被上级视察工作的感觉，生怕哪里不小心，白尔特就会对她提意见。朱迪提心吊胆地把伊洛温送上飞艇，等到她自己坐稳之后，才反应过来她们好像一路都没交流，朱迪这才松了一口气。飞艇降落在中庭正门，该有的仪式已经全部准备好了，一众人被安排先去换制服。

这套制服与中庭其他工作人员的制服一样，都是统一的裤装和长靴设计，别致的材料和肩头绶带装饰才彰显出他们与众不同的身份，兼具实用与美感。

“就听说这制服会很帅，这趟没白来。”

“穿着还怪合身的呢。”卢芙换好衣服，一边说着，一边还忍不住在原地轻轻蹦了两下，对现状甚是满意。

不过，卢芙紧接着想到自己没拿第一名，对家里不好交代，多少又有点惭愧。换好衣服的众人结队到了礼堂，礼堂内光亮堂皇又略显空荡，白尔特仍是最后一个到，人们已经按照排名单膝跪地成一排，她的位置在排头。白尔特垂着眸，走到伊洛温身边缓缓曲了膝，仔细看会发现编织她绶带的花式与其他人不同，不算特别显眼，现在只有正对着她的少数人能看到。

原是五大帝国的统帅莅临了现场，他们正襟危坐，矗立不远的暗处如同尊尊神像，感受到权力的压迫，半跪着的人同时也颔着首，没人抬眼望。

伊洛温先朝各位统帅行礼，然后再回身，对十二人道：“再次恭喜各位的胜出，组成了特别行动队，从今往后，你们将脱离原本的家族，只为中庭和王族效力。”

“请各位尽情发挥你们的才能，代表我们处理各种突发和特殊的问题。”

“如果各位没有异议。”伊洛温说着伸手，露出她的手腕，继续道：“请用脸颊触碰这只手环。”

伊洛温话落，抬步走到了白尔特面前，意思要请她率先垂范。白尔特又愣了，然后慢慢闭上眼，以吻手礼仪的方式，将脸颊轻轻贴上了伊洛温的手腕。

信息录入完毕的提示音传来，伊洛温走向下一个人，接下去的所有人统统照做地触碰了她的手腕，将自己的过去与未来全部交给中庭。仪式结束后，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复杂，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可能是因为还不能适应身份的转换，对未来既期待又担忧。之后除了白尔特留下，队员们各自离开，被机器人带去他们的办公点熟悉新的环境。

白尔特没询问任何理由，在王族的眼皮子底下，一切肯定是公事公办。伊洛温确实征求了王族的意见，想带白尔特回到白塔里，去完成最后一件事，也就是彻底解除白尔特与中庭的直接关联。现在作为特别行动队最高执行官的白尔特，要重新建立一个信息门类，让其他人的信息和管理权限划分到她的名下。

王族应允了伊洛温的请求，白尔特尚且不清楚是什么事，默默地跟着伊洛温回到白塔，进入一个房间，关上门，伊洛温让朱迪独自在外面等待。

白尔特低头站在门口，伊洛温则靠站在她对面的一张办公桌，抱起双手，面带和善的微笑。为什么对我也要那么笑呢？时间慢慢过去，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涨潮，白尔特始终不想抬头换一口新气，哪怕呼吸困难，哪怕她将因此而窒息。缺氧也让她难以思考伊洛温带她回到白塔的目的，所以，弄明白伊洛温的目的又有什么意义呢？白尔特忽而自嘲到，既不为战争，也不为和平…她的脸被轻轻捧起。

“这段时间你瘦了，白尔特。”

“对不起，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伊洛温细柔的声音传来 ，映入眼帘的是伊洛温微蹙的眉头，她急促的呼吸往白尔特的脸上吹拂过一阵轻气，带着她身心最深处的气息。眼泪刹那间盈满眼眶，白尔特已经看不清伊洛温眼中的自己，那么脆弱、渺小，一点也不可怜、可靠。其实她不想被伊洛温可怜的，她不想伊洛温真的知道，她是多么渴望伊洛温能像现在这样对她表达歉意，亲口告诉她，那天并非故意。

溢出的眼泪被伊洛温拭去，她紧接着又温柔地说：“那天让你失望了吧？但你真的做得很好。”

“谢谢你，白尔特，谢谢你愿意为我去做。”

“如果你还想继续责怪我那天对你的放弃，那你就怪下去吧。”伊洛温转身背对起她。

看着伊洛温落寞的背影，白尔特骤然感到不知所措，堵在心里的气竟也好似完全消散了，她怎么可能一直责怪伊洛温呢？着急地在伊洛温身后哼哼了几声，她听见了，也故意没回头道：“没关系，我理解你的心情。”

“都是我不好，才让你受委屈了。”

白尔特赶紧两步走到伊洛温面前，用手语解释道：“不、您没有不好…”

“我不会责怪您的…我明白您也是身不由己…”

“接下去我会继续按照您的指示行动的。”

“我愿意为了您去做任何事啊…”

说完白尔特再没有低下头，泪睛微红但依然坚定地看着伊洛温，希望她能相信自己。伊洛温看着白尔特现在的傻样子，不禁又笑了，心里反复询问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呢？把这个孩子牵扯到了这个地步才感到后悔吗？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白尔特还在虔诚地等待她的回应，她于是笑着回答，我相信你。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伊洛温终于组建了一只属于中庭的尖端力量，她的计划正在一步步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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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