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智魔王生活 第49章 三十一

柯莱提议过在探病的时候自己一起跟着去瞧一瞧，然而亚尔曼担心在场的人过多，且有许多AMDC的职员，生怕有人发现自己宠物的异常，便拒绝了。

于是当谢瓦利耶一家前往西灵医院时，柯莱就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车子后面，到了病房外甚至用隐身术将自己挂在窗外的夹缝里。

期间亚尔曼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屡次抬头看向窗外，显得整个人有些心不在焉。

柯莱以为自己隐身术失效，隐身术的效果与魔气和对魔法的应用能力相关，是否能看到隐身者也跟自身的能力有关，还有一些种族视力较弱而嗅觉灵敏，此时隐身术就基本无用。

她在这个世界如此方便，主要还是得感谢人类本生理特性让他们嗅觉不敏感，一条狗都比他们能意识到有个看不见的存在。

于是柯莱在观察了一会儿，发觉亚尔曼只是面带烦躁，并没有一直盯着这个方向后，便彻底放下心来。

柯莱仔细听完了谢瓦利耶一家与异常调查办公室主任道恩·格林的对话，至于听后的感想，大概能用“不能完全明白，但是大为震撼”形容。

这个世界的巫师真的在追捕她，和她想的差不多，但是追捕并非公开，消息也没有传到纽瓦伦，连亚尔曼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寻找什么。

而莱斯利向组织提供了她的同党信息，她回忆了好一会儿自己所谓的“同党”，最后脑海中的画面定格在谭雅·布莱特那张拉长——垮着的——仿佛永远在闻着一坨恶臭玩意的脸上。

柯莱飞向了莱斯利的病房，监视莱斯利的乌鸦给她引路，她在窗外窥探片刻，这间病房的冷清程度跟德尔莫和道恩对比鲜明，桌上倒是放了些礼品盒，但是短暂的时间段里没一人出现。

无人探望，护工和大夫都没来，莱斯利·卢金就这么无知无觉地躺着，这个白色平静的空间仿佛是他的坟墓。

柯莱钻进了病房，站在莱斯利的床头，他的眼镜被摘下了，精灵血统的特征完全暴露出来，下颌处的伤口深重，缝合的线如多足虫般从脖子延伸到下巴。

而他似乎在睡梦中都十分痛苦，眉头紧皱，呼吸也不平稳，显得十分脆弱。

柯莱掀开盖在莱斯利身上薄薄的毯子，大概是为了换药方便，他没有穿衣服，只是用毯子做了遮掩，因此惨不忍睹的身体就直接裸露在她面前。小腿断裂才被接上，被包扎好的部位用了大量的药物，魔气十分强烈，后腰到胸口也有深可见骨的伤。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自己暴露在人面前，莱斯利的呼吸声愈发急促，他的睫毛微颤，似乎挣扎着要醒过来。

被威胁的感觉强烈到他终于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而面前是一片阴影，混沌非人生物笼罩在他的正上方。

莱斯利说不出一句话，嗓子仿佛被堵死了，他的大脑浑浑噩噩，已经分不清身处于何方，他能感知的只有惊惧和疼痛。

“你在做梦。”阴影中的雾气翻腾着，声音像是从他的脑海里响起。

柯莱从莫莫身体里出来，悬在病床的上空，她感觉到了他强烈挣扎的意图，他似乎急于想说什么。

柯莱将身体沉下去，完全裹住莱斯利，将他拉入自己创造的幻境里。

病房被解构重组，由明亮转为黑暗，窗子碎裂成整齐的多块，转而拼接成斑驳的墙，舒适的病床成了一动便会发出异响的弹簧床，连水管漏水的声音和空气不流通导致的气味都十分真实。

他们回到了莱斯利位于勒伦斯的地下室。

莱斯利这时还拥有完好的身体，坐在弹簧床边沿，而柯莱已经化身为异常调查办公室主任道恩·格林，她模仿着那个矮胖男人惯常的表情，笑眯眯地望着莱斯利。

莱斯利显然是有些糊涂，记忆混乱不堪，困惑地盯着柯莱。

“格林先生，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太迦吗？”他发出迟疑的声音。

“我听说你在这里发现了恶魔踪迹。”柯莱说。

“是的，它太危险了，能控制人类的身体。”莱斯利停顿了许久，才慢吞吞继续道，“但是我不认为它对我们有敌意，同它交流或许可以更好了解恶魔的世界。”

“但是我们抓住了它的同伙，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逼它现身。”

“我并不是……我没想……”莱斯利低下头，用力捂着脑袋，他喘了口气，似乎现实中的痛苦影响到了幻境里，“那只是个普通人类女巫，AMDC不该对她审查那么久，也没有权力这么做，我一直都反对这件事……等等，我怎么会在勒伦斯？”

莱斯利语无伦次又矛盾重重，他突然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我明明已经离开勒伦斯了，现在是什么时间？”莱斯利骤然抬起头，目光不再是浑浊不清，那金色的眸子似乎在闪着光，“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道恩·格林！”

他直呼着调查班主任的姓名，即使受伤严重，对于四周环境的敏感程度都很高，很快就发现了异常，比恩佐·谢瓦利耶那个废物快得多。

柯莱试图继续催眠：“你太累了，不要胡思乱想。”

她巩固了幻境的逼真效果，水流声和屋外的噪音都十分富有节奏，通常这些声音会让人放松下来，然而莱斯利的表情越发凝重。

他一个健步冲到书架前，翻开堆在最上方的《没有智人的世界》，柯莱当然伪造不了书中的内容，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全都是各种鬼画符涂鸦，正巧被他翻到一页丑丑的卖萌的翳魔。

胡乱填充的细节就这么被发现了，柯莱很尴尬，敷衍地补充道：“这本书我很喜欢，所以就偷偷拿走换了一本。”

这糊弄的声明当然瞒不过逐渐清醒过来的莱斯利。

“你不是道恩·格林，你是谁？这里究竟是哪里？！”莱斯利想抽出魔杖，手却摸了个空，他发现自己一点魔法都使不出来。

莱斯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甚至隐隐有些惊慌。

“你是阴影集团的人？道恩·格林在哪里，你对我做了什么？”莱斯利后退一步，他的手搭在书架上，在柯莱刚要说话的时候忽然用力拽了一把书架，用不了魔法便要用物理方式让书架砸向柯莱。

盆栽瓶罐和书籍噼里啪啦往下掉，连同那只铁制笨重的架子，然而却在碰到柯莱前变成了漆黑的渡鸦。

几十——甚至是上百只渡鸦扑棱着满屋子乱飞，在室内卷起黑色风暴，它们撞碎了玻璃窗，以极快的速度在屋内盘旋。

整个地下室场景变得支离破碎，很快消失不见，他们完全陷入了黑暗的空间里。

莱斯利急促地喘着气，努力对抗着头昏脑涨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并非处于现实中，这时候他已经看不到那个假冒的道恩·格林，但是却能意识到自己正被观察着。

他用尽全部力量试图重新回到现实。

柯莱从莱斯利的身体上褪去，看着他眼球剧烈活动，他的意识挣扎得太厉害了，继续用幻境催眠已经没有必要。

莱斯利终于将眼睛撑开一条缝，口中发出了微弱的呻|吟，阴影还在身前，却不像之前几乎紧贴着他，失去意识前被袭击的记忆又重回脑海，伴随着全身的剧痛，连止痛剂都抑制不住这种疼痛。

柯莱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了慌张和错乱，还有一点意味不明的恐惧，可她发现这些情绪并不是针对她，他在担忧别的事。

“……阴影集团……”莱斯利发出微弱的声音，“他们要、他们……”

“阴影集团？”

柯莱没想到莱斯利竟然会说出这个被太迦公认为是阴谋论者才会相信的组织。

莱斯利拼尽全力抬起手，若是柯莱有实体大概会被他抓住，但他只握住了那虚无缥缈的东西，黑色的烟雾抖了抖，似乎受不了他的触碰。

“恶魔……你是恶魔，你终于来找我了？”莱斯利断断续续地说，柯莱居然从他的口吻中听到了一股欣慰的亲切感，让她感到了不可思议，“我愿意、和你签订契约，只要你能……”

“喂，你以为我们都得求着你签订契约，现在是你谈条件的时候？”

柯莱简直无语，她从黑雾中生出一张脸，紧紧贴向莱斯利的面孔，那烟雾塑造的脸扭曲可怖仿佛是碎块拼接上去的，一张嘴便会露出上百颗尖利的牙齿。

那只嘴越张越大，整张脸都快裂开，低沉的吼声回荡着，牙齿磕到他的脑门，她几乎把他的脑袋吞下。

然而莱斯利·卢金并没有像其他人类那般被吓得惊慌失色脸色发白，没有发抖也或许是因为病痛阻碍了这层生理反应，柯莱给自己并不成功的惊吓找到完美借口。

“人类，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蠢事吗？”一缕雾气圈在他的脖子上，柯莱作出即将绞死他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