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莱花了两天才发现亚尔曼在和自己闹别扭,只要她不提,他就不会带着她
原先自习的时候,亚尔曼还会恭恭敬敬请教一些咒语上的问题,现在他却仿佛格外认真地对付起作业,根本不跟柯莱多说一句。
饭后活动也是,平时晚餐过后若是还有空闲,亚尔曼便和柯莱一起在偌大的校园里散步,等到夕阳余晖全部消散,但是这天他几乎是一吃完就钻进了图书馆。
纽瓦伦的图书馆是一座巨大的塔楼,每块石砖比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都要高,石砖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普通人如果站在塔楼外观察,必会被这巨物所惊骇。
图书馆最大的房间位于塔楼中心,四面墙壁都是书籍,高近两百米。若是在底层仰望,就会觉得那个房间如通天塔般直指云霄,玻璃穹顶遥不可及,偶尔才能看到云雾飘过,大多数时候透下来的光线都十分稀薄。
塔楼地下还有两层,除了阅览室便是自习室,周末的时候通宵开放。
校园传说在这更深之处是一座古老的地下宫殿,邪恶的存在被封印在那里,有人说是诅咒之匣,一旦被打开就会向整个世界传播诅咒和瘟疫,有人说是沉睡的龙,还有人说是宝藏。
大概是宝藏的传言深得某些人信任,多年前就有学生无所不用其极在塔楼附近挖洞,想要挖到那层所谓秘密宫殿,当然被抓到后直接扣了三十分,差点无法毕业。
亚尔曼寻了一间人少的自习室,他搬了好几本砖头一样书放在桌上,为了历史课论文焦头烂额。
柯莱跟着一起来图书馆,本意是给他在魔法方面答疑解惑,顺便自己也能读些太迦国的书。
亚尔曼却只自顾自翻查资料,埋头在羊皮纸上奋笔疾书,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柯莱拿了本往期的《世界面面观》,兴致高昂地阅读一桩狗血官司,一位男巫(据可靠关系称为利博安通运公司总裁金·卡尔霍恩)结识了一位前来太迦游览的人鱼,他们一见钟情登记结婚。
不久之后因为婚后琐事吵了一架,人鱼返回自己的故乡,男巫历经艰难追了过去,抵达海洋之国托勒时却发现自己的妻子正跟情人们厮混在一起。
男巫发了疯,当即要人鱼跟自己走,人鱼却说自己的情人怀了孕她必须留下,托勒并没有婚姻概念,他们在太迦的婚姻事实并不会受法律保护。
大闹未果的男巫因为签证到期只得返回太迦,并动用自己的权力打界际官司,利博安巫师法庭审理了近一年,最终判决婚姻无效,人鱼族登上了巫师最不想与之结婚种族的榜首,这场乱七八糟的爱情纠纷以一种闹剧的方式结尾。
报导无论是语言还是插图都十分吸引人,无怪乎这是太迦销量最高的杂志,只是作者文采飞扬,词汇量之丰富,许多单词柯莱都不认识。
“给我找一本词典来。”她抬起爪子,翻了一页杂志,急急地想弄明白事件的细节。
亚尔曼依旧低头面朝自己的论文,假装没有听到。
“我在跟你说话呢。”柯莱跳到羊皮纸上,踩着他刚写下还没干涸的句子。
亚尔曼揉揉眼睛,“你把我的作业弄脏了。”
柯莱用墨水分解咒将自己踩下的墨水印清扫一空,亚尔曼总算起身去找了一本古特语词典过来,整个过程他都再没说一句。
柯莱只当他还在叛逆期中,巫师的寿命普遍在一百五十年左右,他们的青年期到七十岁,用魔法或药水还能延长更久,亚尔曼现在才十七岁,确实应当才开始叛逆。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不要整天冷着脸,好像被我强迫。”
虽然说可能确实有些强迫的意思,但柯莱显然不会在自己身上找问题,况且她已经受够了别人同自己置气。
当初阿拉斯泰尔就让她吃够苦头,她被那种美丽脆弱的表象骗了,若不是太过丢魔,恐怕阿拉斯泰尔会是第一个被赶回自己国家的俘虏。
“我怎么敢不满,你自由自在,偶尔想到我再来看我一下,大家都很开心。”亚尔曼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掩饰住了情绪,可无论从声音还是表情都完全和开心毫无关系。
柯莱虽然没做过人,她却知道他说的话肯定不是表面那层意思。
“你最好真这么想,我答应在魔法上帮你可不是来给你做二十四小时监护人的。”柯莱提醒他,甚至还想把双方需履行的义务都明明白白写下来。
啪——
亚尔曼捏断了羽毛笔,他的手都在颤抖。
“自习——保持安静——”
褐色陈旧的天花板微微起伏,如同从沉睡中醒来,那些斑驳印记仿佛是皮肤的纹理,一只巨大的眼睛缓缓睁开。
漆黑的眼珠转向亚尔曼和柯莱的位置,然后静止不动。
天花板上的眼睛在盯着他们,这间地下自习室变得狭小起来,当然也可能是形变引起的空间挤压的错觉,带着令人呼吸不畅的压迫感。
亚尔曼和柯莱都默默不动,呼吸声都更加轻缓,直到天花板满意了他们的反应,再次阖上眼睛,自习室恢复如初。
亚尔曼哼了一声,拿起魔杖,对着羽毛笔点了一下:【快速粘合】
羽毛笔在桌子上滚了滚,不仅没恢复,反而滋出墨水溅到他的脸上。
亚尔曼整张脸都憋青了,充满屈辱,连柯莱都不忍心在这种情境下嘲笑他。
“哟,笔坏了啊。”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响起,佛洛丽德抱着一摞书走进自习室,娴熟地挨着亚尔曼坐下。
亚尔曼手忙脚乱地擦着脸上的墨水,佛洛丽德掏出一只五颜六色浮夸得甚至镶着一颗粉宝石的羽毛笔扔给他,“借你的,不用谢,把历史论文借我看看。”
“我就写了摘要和引言……”
“那也可以参考参考,我憋了一天才写了七个词。”佛洛丽德十分无所谓地攀比谁更学渣。
很快她注意力就转移到了蹲在杂志上的柯莱,好奇地问:“你的宠物是在看书吗?”
亚尔曼顿时面露惊恐,柯莱在他慌乱的目光中扮演起了智障,往书页上蹦跶几下,仿佛窝在书里更加舒服。
佛洛丽德颇为失望地摇头,“我看过一本介绍开发宠物灵智的书,家里还在训练猫使用咒语……就快成功了,你要是想提升渡鸦的智商,我可以把书借给你。”
亚尔曼:“谢谢不必了。”
“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要浪费——对了,上次说要给你占卜,我那天在话剧社忙忘了。”
这时候天花板上又开始出现波动,幅度比之前大了许多,仿佛蕴含着浓烈怒气,亚尔曼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佛洛丽德安静。
佛洛丽德不为所动,当那个低沉可怕的声音开始在整个自习室嗡鸣回荡的时候,她拿起魔杖指向天花板,手腕微动缓慢画圈,口中振振有词。
【呼噜噜~乌啦啦~安心入眠~陷入好梦~】
她的发音都与寻常咒语念法不一样,更加抑扬顿挫,语调变化如同咏叹,而那已经睁开一条缝的眼睛竟然真的被催眠般阖上,天花板恢复了平静。
亚尔曼目瞪口呆,连附近两三个原本还在自习的学生都满脸震惊,佛洛丽德仿佛没感受到众人的注目礼,手指转了转魔杖将其收起,从包里拿出水晶球,“快快来我给你占一占!”
亚尔曼的手还没碰到那淡绿色的球体,佛洛丽德突然语速极快道:“免责声明,由此占卜导致受体行为模式发生改变,引发不可预测未来与时间线不稳定、现实振荡分裂现象由受体自行承担,拉伯雷家族概不负责。”
“什……什么?”亚尔曼目瞪口呆。
佛洛丽德没有理会他的不安,一把抓过他的手指,摁在水晶球上,然后凝视着水晶球,从那翻涌的雾气中看到了蔷薇花丛,而类似蛇一样的生物在花丛间游动,时而身形被掩没无法分辨。
“你最近运势不稳定,幸运与灾祸几乎一线之隔。”她下结论道,用魔杖给自己的水晶球消毒。
“就这?是不是还得用星盘测一测?”
“你说什么傻话呢。”佛洛丽德又拿出一只粉色的幸运手环,逼亚尔曼戴上,并强调校庆没结束不准摘下。
她的幸运手环在学院里可以称得上臭名昭著,功效看不出来有多好,相关八卦倒是一堆。
上学期佛洛丽德在向加迪尔·卡尔霍恩示好的时候送过幸运手环,那时候人们才发现,她给每一任前男友和追求对象、乃至暧昧人士都会赠送一模一样的手环,让人不禁怀疑她是批发了上百个只为在异性间广撒网。
柯莱发现亚尔曼虽然满脸抗拒,却没有真的要摘下那串着珍珠和花朵的手环,反而故意挽起袖子,把那只手腕凑到柯莱面前,就像是在骄傲地展示。
亚尔曼似乎开始交上朋友了,加入话剧社是一个起点,上下课的路上还有学生同他打招呼。
没有了恩佐的威胁,亚尔曼和学院里的人相处得不错,而另一方面他依然无视柯莱,除非她主动说话。
柯莱把这一行为当做叛逆,不过她并不在乎,只需要能使唤得动亚尔曼就行,他反抗不了她的命令。
周五晚上的话剧社排练亚尔曼没有叫柯莱一起,柯莱看了一会儿书,正想出门找乌鸦,忽然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
来人解开门锁上的防御咒就费了些时间,水平足以见得是学生,柯莱等了好一会儿,那几个撬锁的人才鬼鬼祟祟溜进来。
她一眼就认出了进屋的人,恩佐·谢瓦利耶,整个学校里锲而不舍孜孜不倦地针对亚尔曼的人就只有这位老兄了,他中了混淆咒摔破的脸尚未完全愈合,整个人既满身戾气又因违和感而显得十分滑稽。
柯莱等着看他到底想偷什么,待亚尔曼回来可以作为恩佐盗窃的把柄,毕竟偷盗在纽瓦伦可不是打架一样的小事。
没想到恩佐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一圈,最后竟然落在柯莱身上。
“确定要偷这只乌鸦?看着也不值几个钱。”其中一个跟班犹豫道。
“是不值钱的玩意儿,不过亚尔曼那个蠢货可宝贝得很,恨不得天天把它挂自己身上,”恩佐狞笑道,“真想看他知道后的表情。”
柯莱一时无语,恩佐已经对着她挥起魔杖:【牢牢束缚】
一根绳子凭空飞出,迅速将柯莱捆住,她装模作样地扑腾几下翅膀,再对着恩佐叫了一声。
“啧,你跟你的主人一样蠢头蠢脑。”
恩佐拎起柯莱,用一块黑布把她罩住,悄然离开了亚尔曼的宿舍。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自出生以来最大的噩梦。
明天休息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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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