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垚醒来时是迷茫的,而接踵而来的是沮丧和空洞,手心的碎片已成了粉末,另外两片被安放在一旁。
青垚将自己撑起,脑子还未活跃心底变先蔓延出一股无名的酸涩,而后无数的记忆片段在他的脑海中盘旋、浮现最后又都归于虚无。
‘我这是怎么了。’青垚看着手心的粉末有些不知所措,他独自强撑着这莫名的情绪直到眼眶被憋的通红也仍不放过自己。
手心的粉末被扫落地底,写着‘青垚’二字的竹签在他面前担忧的上下浮动。
青垚蜷缩着身体将头埋进膝盖又抬起“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空,只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只是有些不知道自己了。
有这样缓了许久,青垚的脑子才搜索出一个名字“汴浔呢?”
‘在会客。’竹签虽然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躺在他的手心,青垚解读出,这是安慰。
‘你不去收藏室吗?’对,记忆里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去收藏室的,自己真的好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青垚觉得这里变得熟悉又陌生,他觉得有些不了解自己了,正如他已经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自己每次回来的第一时间都是要去收藏室。
好在这点迟疑没有人看到,竹签看他起身便蹦蹦跳跳的在他的前面,许是躺久了,青垚的步伐有些踉跄,又试了几步青垚才追上了前面的竹签。
收藏室门口,青垚的手放在把手上后却迟迟没有动作,他想回避,想逃离,想立刻到下一个小世界去,直到身后的竹签不耐烦的戳了戳他的后腰,青垚才将门打开。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字让青垚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青垚下意识的防御却又意识到这行字的来源,青垚深呼吸了一下试图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
“没什么,就是感觉刚醒来身体还有点不舒服。”青垚随意找了个理由敷衍后便逃也似的往展览柜走去。
他将袋子里的瓷器掏出按照记忆摆在之前就想好的位置上,摆好后目光触及到柜子上的一个雕刻,是兰花,那种熟悉的又陌生的感觉再度袭来,青垚用手摩擦着那雕刻,他清楚的知道这雕刻出自他手,可是他不记得了。
“好了,我回房休息一下,他们谈完了叫我。”
‘那你好好休息吧,有事不要硬撑哦。’这次青垚便明显适应了脑海中随时浮现的话语。
嘱咐完竹签后青垚按记忆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终于有了独处的空间,青垚拿出床头那厚厚的相册,从后往前逐张翻阅,直到看到最后一张照片的笑脸,青垚确定,他好像失去了十岁以前的记忆。
这些记忆就如同他与这间宅院,与这个主世界的联系,但现在这根绳子‘啪’的一下,没有了,青垚不确定这会对自己有多大的影响。
现在的青垚在脑海之中的记忆像给他放的一场电影,没有链接,没有实感,毫不夸张的说此刻他要不是在这里,而是直接进入到另一个小世界中,他真的会认为那些记忆只是一个掐头去尾,极其虚幻的梦境。
怎么办呢‘小朋友遇到不会的问题就应该来找大人。’一道清润的嗓音浮现在了脑海里,哄小孩的语气。
‘汴浔’这个名字只是念出来青垚便能感受到对他的信任与依赖,不需要再调取记忆对这个人进行理性的判断,青垚此刻便想去他跟前寻求答案。
说干就干,青垚推开房门按照记忆走到会客厅的偏门时,便看到在门口仰头四十五度惆怅看天花板的两支竹签。
青垚的动作有些迟疑,不料那两支竹签一下就注意到了青垚,飞到他身边焦急的询问‘好点了吗?’
耳边是久违的担忧与关怀,青垚看着它们的动作,心里是无尽暖心与亲近,脑子的记忆与现实中交叠,内心升起的不安也被一点点抚平“我好多了,汴浔还在会客吗?”
“青垚,进来。”像是回答青垚的问题,一道清润的男声自会客厅中传来,温柔却有力。
“好。”青垚下意识回答后却有些摸不着头脑,青垚一边拿起柜子里的面具戴上,一边与竹签挤眉弄眼,但可惜的是,直到青垚推开会客室的偏门,一人两竹签也没想到为什么汴浔要叫他进去。
书房内,汴浔与一西装革履的人分别跪坐在小案的两侧,一旁的香炉飘出娉娉袅袅的浅雾,而后又消散在空气中,只不合时宜的在一由石木搭造成的模型旁,两人在阅读着一份夹在蓝色塑料板上的文件。
“汴浔。”见两人还在忙,青垚只走近叫了一声汴浔的名字,得到回应后向对面人点点头便安静的跪坐在一旁。
在这娉娉袅袅的雾气中仿佛时间也变得缓慢,终于汴浔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确定没问题后,接过青垚递过来的玉章在文件中盖上,在双方道别后会客厅里只剩下两人。
青垚熟练的转道自觉的坐到了汴浔的对面
“看看。”案上的文件被对面人推至青垚的手边,这个动作已经很熟练了,就像这几年他们生活的那样,青垚也自觉的拿起文件。
两支竹签不知什么时候也滑了进来,此刻正立在他的肩头,文件的名称为《1999上》,档案室里有许多这样的,青垚曾进去看过,那真是一个让人一秒也不想多呆的地方。
随手翻阅了几页,无非就是半夜的怪声与奇异的山石“很平静。”青垚点评道。
汴浔点点头“近几年能量稀薄,各方异动也被压制的厉害,对于我们来说算是少了一份工作,也是清闲了不少。”
青垚放下手中的文件,他觉得这句话有些歧义,但细想又没有什么不对,想不到就算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那个...汴浔...”
青垚踌躇着开口“我好像,有点失忆了。”
下一刻汴浔的手指便探上了青垚刚脱下面具尚有红印的脑门,青色的光点从汴浔手指溢出又钻进青垚的身体,青垚的身体僵硬一瞬又放松下来,清凉的舒适感遍布全身,青垚舒服的眯了眯眼睛。
半晌汴浔将指尖收回思索了一番“不是遗忘,是记起。”
“?”青垚眯起的眼睛登的睁大了“什么意思?”
“从前你去到小世界时年龄尚小,为了避免会出现模糊你在主世界记忆模糊的情况,通常法则会对你在小世界的记忆进行模糊的处理,但这次你完成任务后法则已将你判定为成熟,以往模糊的记忆也会随之清晰,但...”汴浔轻笑着揉了一下青垚的脑袋“我们毕竟还是人类的身体,一次性涌入太多的记忆难免会受些影响,等你将剩下的黑雾全部除去,大概便可以找回所有记忆。”
汴浔的大概便是一定,原来是这样,青垚点点头心底的慌乱一扫而空“不过,如果你想快速记起,翻翻以前的相册与日记也是可以的。”汴浔轻笑着给出了一个合理的建议。
“不用不用,我不着急。”青垚将头摇的像拨浪鼓,开什么玩笑,虽然他不记得了,但看他自己这个样子就知道了,他小时候决定不会好到哪里去,让自己尴尬和不痛快的事情要少干,嗯。
看他这个样子汴浔几乎要笑出声来,只能低头用手抵住唇边好给小孩留下几分薄面“好好好,那就不看,不过最好多休息几天再去下一个小世界,以身体为主,不要好高骛远。”
“诶呀,这个我能不知道嘛。”青垚撇了撇嘴,但身体还是很听话的起身往房间走去。
青垚的房间在西面,回房间的一路上都有建筑物遮挡着,房间内很大程度上避免的太阳的直射,而链接房间的书房,窗户旁放着一躺椅,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明明没有阳光,但这块地方却格外的温暖。
青垚手捧着相册在躺椅上摇摇晃晃的,身下的毯子被团成一团,一点也没被盖在身上,青垚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偶尔就抽出一张照片看它背后的字。
那里写着拍摄的日期,地点,就算只是在后院,地点也是要被写上的,从前往后,起先应该是汴浔的字迹,后面就是他自己的,不仅继承了汴浔的好习惯,还在地点的后面加上了关于自己的心情感悟。
从各种简笔画的小表情到一句话,再到后面的见第x本日记第xx页。
是的,他自己写日记时好像还给日记排序和标页码了。
青垚有些庆幸他隔空与之前自己对话的小巧思只在日记本里呈现,不然他现在也要忍不住写两句上去了。
摇椅的幅度渐渐减少,青垚感觉眼皮有些重了,将相册放至一边,头一歪不一会就睡着了,只留下两支费劲巴拉也不能将被子从他身下扯出的竹签。
“唉~”汴浔从房间内拿了一床被子轻手轻脚的给他盖上,看来独自生活了这么久,孩子还是不会照顾自己啊,来自汴浔老父亲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