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突然头风发作了!”
贺春舒连忙上前搀住谢忱,又招手唤来两名小厮,“快,快扶世子回东院歇息。”
按理说这头风已有两月未发作了,听薛太医的口气,应该大好才对。
长子旧疾复发,谢侯爷熄了声势。
“春舒,”他语气软了下来,眉心紧锁,脸上再不见半分刚才厉色,“去请薛太医来看看。”
“父亲,”贺春舒微微俯身,“薛太医今日出宫当值,不在太医院。儿媳即刻便派人去他府上请。”
谢侯爷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快去!忱儿身子要紧。”
贺春舒直起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谢昀。
他仍怔怔站在原地,两人视线倏然相撞,目光如针,刺得贺春舒猛地垂下眼。
他右手伤口通红,绽开皮肉,隐约间还浮起水泡。
皮肉翻卷、样子可怖,只一眼,便教贺春舒胃袋翻搅。
她收回目光,快步退出厅外,可刚迈过门槛,眼睛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侧首回望。
还好没人跟上来,她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谢昀方才为何要捏碎茶壶?事出总得有因吧,就像他今日赠礼又收回,所有举动都叫她捉摸不透……
不过也好,他这么一闹,公爹总算没精力再提纳妾的事了。
脑中闪过谢忱躲闪的眼神,像是冬夜立于廊下,又逢冰水浇头,冷得她浑身发抖。夫妻情分?恐怕早就断在他一念之间。
她不喜欢与人共侍一夫。那念头像是骤然孵化的虫卵,光是想想就让她从心底里泛起恶心。
这是她重活十九年,始终未能理解的事。
兴许是这一世的父母影响太深——
父亲母亲感情甚笃,父亲从未动过纳妾念头。母亲生下她后,便缠绵病榻,于她三岁那年去了。
偌大贺府没了主母,父亲既不续弦,也不从旁支过继子嗣。就连她的公爹也是如此,一生亦不曾纳妾续弦。
如此种种,让她错以为,世间夫妻本该这般坚贞不渝,让她对谢忱生出别样期许,以为他们亦能如父母一样。
可是她一厢情愿,公爹不是她父亲、谢忱也不是,自然不能有太多奢望。
贺春舒边走,边觉喉头阵阵发紧,眼眶也泛起酸涩。
……
两个小厮将谢忱扶至软塌,便躬身退下了。
贺春舒坐在床沿,目光落在他昏沉侧脸,这两年,他们并肩共赏晨昏,同饮一盏酒,她为他深夜添灯,他为她执笔画眉……
“舒娘……”迷糊之间,谢忱忽然呓语。
“我在!”贺春舒下意识应声,那脱口而出的温柔,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思忖再三,又默默叹了口气。
她起身,想去外间透口气。
可门口却立着一道身影。谢昀墨发沾了几点雪,发梢湿漉漉地贴在颊边。
贺春舒心头一跳。
一双眼毫不避讳地黏在自己身上,漆黑瞳仁上缘被压下半分,眼白处泛着血丝,透着几分执拗戾气。
他唇角勾笑,缓缓抬起双手。
——右手显然比左手肿了一圈,伤痕狰狞。
可谢昀却浑不在意,只冲着她挑了挑眉梢,神情挑衅。
这个疯子到底要干什么!
贺春舒移开视线,俯身在谢忱耳畔说道:“我去瞧瞧薛太医到了没有。”
谢忱痛得脸色煞白,双唇无色,只蹙眉闭目,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贺春舒起身便走,经过谢昀时,她刻意没去看她,目光直视前方,脚步不停。
谢昀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笑道:“我只是来问问嫂嫂,太医几时能到?”
贺春舒没理,将人带至外厅,才蓦地转身,蹙眉斥道:“外男不得擅入内室。”
“小叔,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谢昀弯腰凑近,视线与她平齐,他压低了声音:“嫂嫂,我只是担心兄长而已。”
这声“嫂嫂”叫得百转千回,暧昧缠绵。幸好四下无人,连厅外候着的梨渠也听不大清。
“薛太医一到,我便请他先行为你处理。”贺春舒丢下这句便想转身离开。
“烫伤不比头风,等不了太久。”谢昀一个侧步,挡住贺春舒去路,脸上笑意不减,“不如,嫂嫂发发慈悲,先替我简单包扎?”
贺春舒抬眼直视,胸膛随着急促呼吸起伏剧烈。她忍无可忍,向门外扬声道:“梨渠!”
梨渠快步走入,“小姐。”
“帮二公子处理一下手上的伤。”说罢,贺春舒抬手将谢昀往后一推。
趁着他后退半步的间隙,她快步逃离外厅。
行不过数步,谢昀朗声传来:“这位小姑娘可曾婚配?本公子尚未娶亲,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惹人非议啊……”
贺春舒脚步一顿,气得抬脚跺地!她猛地转身折返厅中,几步冲到梨渠身边,将人一把拽过,护在身后。
而后,侧首吩咐:“你去世子跟前守着。”
“是。”梨渠领命而退。
随即,贺春舒转过身,从齿缝里挤出眼前人的名字:
“谢、昀!”
“你说得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该避嫌。”她抬起下颌,微微眯起双眼,语气不由加重,“所以,我——”
“我来替你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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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镜花冬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