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庆有余 第4章 志短志长皆难存2

南遥眉梢一挑看着柳微青，现在满屋子柳家人，他当然不可能现身，本来以为是对方看见他了，他凑近仔细听了听。

少年的瞳孔都已涣散，唇色苍白面色青灰，看起来只剩半口气了，嘴里却一直叨念着南遥的名字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

南遥听清后胸口有些发堵，但又不知从何而起，他犹豫片刻伸手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对方冰凉的手背上，小小一只苍白柔软，只是

这手曾经是温热的可现在冰的他心惊。

他尝试给对方输送灵力，却没什么用，灵力输过去对方并不能存住，随之散落。

他看了眼柳微青的身体，曾经好转的肺脏比之前衰竭的更严重，心脉已受损，如果现在他能回天上或许还能找到保住对方心脉的法器，可现在来看，等他一个来回柳微青早就凉透了。

不行就等柳微青死了他去地府找阎王要人！

想到这他眉头骤然蹙起，自己为何要这样做，如果仅仅只是因为无聊，那大可不必。

想了下他还是哪都没去，就坐在对方床边想着陪对方走完最后的路吧，就当两人两清了，等人死了他就去南海找母亲去吧。

柳母走进里屋似是想送儿子最后一程，她进来就坐到了床边，差点坐南遥身上，他顺势一动，进了床里侧，又怕压到柳微青，只能侧着身，虽然所有人都看不到他，但他实打实的是跟床上的人贴在一起。

进来他就后悔了，还不如蹲房梁。

他撑着头，看着柳母边抹眼泪边跟儿子说话，这母子俩长的极像，就算是这个年纪也能看出，柳母当年也应当是名震广陵城的第一美人。

其实他来这几天就感受到，柳家上下都是好命之人，还是不知几世才能修来的好命。

修行善业，解脱执念...师父的话又回想起来。

如果柳微青没遇见自己，或许......

“祈求神灵，眷顾我儿，保佑他下辈子投个好胎，一生健康顺遂...”柳母将儿子的手抵在额头真诚祈祷。

南遥微怔片刻垂下眼，等柳母走后，胸口闷的他不爽，刚要翻身下床，瞥了一眼瞬间顿住。

柳微青的青灰之气居然退了些许，他伸手摸向对方的手背温度也有回暖的征兆，南遥又看了眼柳微青的心脉，确实比刚才有力了许多，衰退有了回春之意。

不由蹙眉，他回想上次好像也是这样，难道自己还有给凡人保命的功效？

他低头看向两人还叠在一起的手，指尖颤动收回手，看向自己手腕的封灵环，眉梢一挑，他居然忘了这封灵环虽然对他来说是封印法器，但对凡人来说，可是保命的仙家法宝。

刚才自己贴他如此之近，五个圈圈一起发力才将对方勾回一命，不过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每次在这柳微青都能好转，他一走，对方就出事。

但他总不能陪他一辈子吧？

不然趁这个时候，一走了之？反正柳微青昏迷着也不知道，这么安详的死去，兴许也不错？

想着他目光平静的看向眼前人，那人看起来似乎很难受，拧着眉，偶尔泄出一声呻.吟，身体还在轻微发抖，活像一只受伤的小鹿，而且还是刚被主人抛弃的那种。

南遥沉吟片刻，手还是覆盖上去，移开目光叹了口气。

自己的命也挺苦的，跟这人也就半斤八两吧。

此后柳府一直乱糟糟的，但谁都没打扰这方寸之地的小院子，只偶尔柳微青的小厮知末进来看两眼，给柳微青擦擦脸什么的，他与少爷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柳微青掉进冰窟窿那天他刚巧不在身边，天寒地冻的他想着去给少爷买两个肉包子暖暖手，谁知等他再回到湖边只见原本开洞打鱼的渔夫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双纤细地冻得发紫的手死死地抓着冰面。

他拼命的跑向湖面想将少爷拉上来，但浸了水的冬衣和狐裘实在太重了他拉不上来，只能不停的喊着期待路过的人能听见帮帮他，这时候柳微青已经脱力了，他不敢松手死死地抓着柳微青的手腕，这才终于等来了救命人，把少爷拉出来一路送回柳府。

这时胸口捂着的肉包子已经凉透挤成了一坨，他顾不得这些，听到少爷性命垂危，自责不已，如果他没有离开少爷半步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他跑去柳家祠堂跪着领罚请罪，愿意自己代替少爷去承受这些苦楚请各位祖宗保佑少爷，他愿以命相抵，柳父柳母看不下去劝他出来,他不愿，要陪少爷一起受着，直到柳微青好转的消息传出来，他跪的双腿站不起来，就那么连滚带撞到少爷床边，他只有亲眼确认少爷真的好转才能安心。

但为何.....为何又成了这样，他为什么没有受到一点惩罚，明明都是他的错。知未絮絮叨叨的跟柳微青说着话，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柳家已经开始为少爷准备白事了，他不接受还跟柳父柳母起了争执。

南遥在一旁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柳微青出事那天的事情，只知对方因为自己改了命格却从未深探过具体缘由，胸闷感再一次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微弱的声音从床上响起，柳微青双眼紧密，眉头微蹙，小声呢喃什么。

“南遥.....南遥.......”

这人居然在叫他，为了让柳微青更近的接受封灵环的法力，此刻他又躺回了柳微青的身侧，所以那几声呢喃听的非常清

晰。

知末从没听过这个名字迷茫着重复道：“南遥？...是谁？...”

等知末走后，南遥坐起身，看了眼陷入梦魇的柳微青，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异常痛苦，粗喘着额头满是汗水就是醒不过来，似乎不是身体原因而是灵魂深处的创伤。

他看了眼对方的心脉，已经平稳了许多，南遥翻身下床拿过一旁水盆边搭着的手帕，擦了擦对方额头的汗珠，他犹豫片刻伸手抚上对方的额头，还是滚烫。

他啧了一声看向手环，难道不管用了？上次明明快很多，但这次对方丝毫没有转醒的痕迹，他伸手重新覆上对方的手背，打算再等等看。

辗转到后半夜，手心微动，南遥瞬间转醒，睁眼看向床上的人，对上了那双熟悉的双眸，只是此刻对方的眼中的灵光已经暗淡。

“醒了？要喝水吗？”南遥直起身问道。

柳微青声音低哑道：“你回来了？”

南遥动作略顿，复而拿起一边的水杯给对方喂了点水，回道：“嗯”

“我怎么了？”柳微青有些迷茫，从南遥走后过了一阵，他便突感难受随后就没了记忆。

南遥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道：“...之前的病又回来了”伸手轻触对方的额头，还是烫的。

柳微青看着他眨了眨眼问道：“是跟你走了有关系吗？”

南遥沉吟片刻道：“大概...是”

柳微青望着他道：“那我还能好吗？跟我说实话吧”

这次南遥沉默良久，静静地与对方对视，南遥叹了口气道：“我的封灵环只能护住你的心脉，但无法让你像以前一样”

他说的笼统但柳微青听懂了，柳微青沉默片刻：“封灵环？是你身上的银环？做什么用的？”

他第一次见南遥就看到对方身上的五个银环，尤其是脖子上的显眼无比。

“法器而已，只是摘不下来”南遥回道，没有做多余解释。

封灵环，听也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柳微青也没再多问，就像他自己一样谁还没有点不想说的事情。

“我是不是不能好了？”

南遥听少年这么问道，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他喉结微动，声音哑了几分“等你好点，我去天庭问问命格仙君”

“命格仙君？......那你可以顺便帮我问问我的父母吗？”

南遥愣了一下，应道：“好，你再睡会吧”

许是刚才聊了一番太消耗体力了，他话音刚落，柳微青已经睡了过去。

经过这一茬南遥也不困了，就坐在床边看着睡梦中的人，最近发生的事情，比他前一百五十岁都混乱，搞的他也有些懵，乱七八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人....虽然不想承认，但自己确实欠了他。

本以为柳微青会一觉到天亮，却不想对方半夜又发起高烧，甚至烧的有些迷糊，胡言乱语的，南遥伸手放他额头上用灵力给他降温怕他烧傻了，但对方一点也不老实，不停的踢腾，嘴里还说着什么脖子，疼，疼死了，南遥看了眼他的脖子什么事都没有。无奈只能翻身上床将对方压在怀里，试图叫醒对方，但柳微青被梦魇陷得太深根本醒不了，他将自己的额头贴上，试图用自己神识唤醒他，总算有点用，虽有用但那人两眼空洞，醒又没完全醒。

“南遥？”颤声中带着几丝可怜。

“嗯”对方叫了他一晚上，他都听习惯了。

只见柳微青忽然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南遥猛然一僵，忍住将对方扔出去的下意识反应。

“南遥，别救我了，让我死吧，与其这样活着，不如死了痛快”

耳边的声音柔软异常，只是吐出的话语让他心底里憋的难受，他慢慢放松身体将人搂在怀里，深呼吸片刻道：“别说胡话，明天一定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