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
海棠从《全球通史》的宏观叙事中抬起头时,墙上的挂钟指针已悄然指向下午五点。
她本可以继续沉浸下去,但脑海中浮现出对周阿姨的承诺。
海棠合上书,动作利落地将其插回书架原处。
几个小时过去,她的头发早已干透,乌黑顺滑的长发垂至胸前。
海棠用一个简单的抓夹将头发挽起,几缕碎发慵懒地垂在颈侧。
披上一件薄外套,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开门走向客厅接水。
温水注入杯中。
海棠端着杯子,脚步没有停顿,走到贺逸帆的房门前,抬手轻轻敲了敲。
门很快被打开。
贺逸帆站在门后,刚一直在伏案学习,看到是她,眼神里没有太多意外,显然周阿姨已经告知了他辅导的事情。
“谢谢。”他低声道,侧身让开通道,邀请她进屋。
尽管有所准备,但补习来得如此之快,还是让他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书桌上摊开的是数学作业。
看到海棠进来,他匆忙将其收到一旁,换上了英语习题册和语法书。
海棠走进房间,目光扫过数学卷子,上面鲜红的分数接近满分。
她随口问了一句:“你数学很好?”
“还好。”
贺逸帆回答,语气里没有一丝骄傲,平静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如何。
他将书桌前舒适的椅子让给海棠。
自己则走到墙角,搬了一个矮一些的凳子过来,放在书桌另一侧。
同昨晚一样。
贺逸帆将凳子摆放得离书桌和海棠有一段明显的距离,维持着那份谨慎的界限感
他真正坐下的那一刹那。
一阵极淡清晰的清新果香,随着空气的流动,悄然萦绕在他的鼻尖。
是海棠头发上残留的洗发水香气。
味道很淡,并不浓烈。
因为距离的拉近和空间的狭小,变得无法忽视。
贺逸帆垂着眼,目光落在英语书上,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即将开始的辅导上。
海棠抽出上一周的英语周测卷,快速扫了几眼。
红色的叉叉分布得很有规律。
她很快 pinpoint 到他错得最集中的几个语法点和理解偏差。
“定语从句的关系代词混淆,现在完成时和一般过去时的使用场景不清。”
海棠指着卷面上的错误,声音平淡,没有昨晚那般带着耐心。
白日的她更像一座壁垒分明的孤岛,语气里透着公事公办的疏离。
贺逸帆听着她的讲解,思路不自觉地飘忽了一瞬。
那缕若有似无的果香,和海棠此刻冰冷的语调,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反差。
贺逸帆只是这瞬间的分神,立刻被海棠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讲解的声音戛然而止,抬起眼,清冷的眸光直直看向他,眉头微蹙,带着明显的不耐:“你在听吗?为什么分心?”
贺逸帆被她问得略微一怔,一丝尴尬迅速掠过眼底。
不能说是因为闻到你头发的香味而走神。
他垂下眼睫,含糊地应道:“抱歉,刚才有点走神。”
这种含糊其辞的回答,让海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投入了时间和精力来辅导。
对方却连基本的专注都做不到。
她感到一种不被尊重的烦躁,以及一种“孺子不可教”的失望。
心里的不悦迅速堆积。
海棠没有选择隐忍,放下手中的笔,身体转向贺逸帆,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将那份不满清晰无误地表达了出来:
“我在这里跟你讲题,是希望你能听进去,并且弄懂。如果你觉得不需要,或者根本不想认真学,可以直接告诉我,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
海棠语速不快,每个字却带着分量,“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情,态度决定一切。连最基本的专注都做不到,刷再多的题也是徒劳。”
这番话,是她对贺逸帆说过最长的一段话,甚至是自他们认识以来,她一次性表达最多的一次。
面对海棠直白的指责。
贺逸帆没有辩解,更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
他垂下眼帘,态度诚恳地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会再分心了,一定会认真听。”
贺逸帆认错态度良好,调整了状态,将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前的试卷上。
然而,诚恳的道歉没有让海棠心底那点烦躁彻底消散。
她觉得,自己答应周阿姨这个请求。
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平白给自己添了件麻烦事。
海棠将这丝悔意强行压下。
她不再多言,只是语气更冷了几分,继续讲解剩下的题目。
……
接下来的时间,贺逸帆全神贯注,像一块干燥的海绵,努力吸收着每一个知识点。
他理解力本就不差。
之前很多混沌不清的地方,在海棠清晰犀利的剖析下,逐渐变得豁然开朗。
一整张试卷讲解完毕。
贺逸帆思路清晰许多,再看向海棠时,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上了真诚的感谢。
感谢的眼神,海棠见过太多。
来自老师、来自偶尔请教她的同学。
海棠从不将情绪化的东西放在心上。
她的世界由逻辑和结果构成,感谢是最无用的副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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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卷讲完,海棠没有停歇,直接进入了口语练习环节。
念一个句子,让贺逸帆跟读。
他的发音,尤其是几个特定的辅音连读和元音口型,始终有些别扭,不够到位。
海棠重复示范了两次。
贺逸帆依然不得要领。
海棠的耐心迅速告罄,眉头再次蹙起。
这样下去不行。
海棠向前凑近,面对面在近距离下,直接张开了自己的嘴。
“看我的舌头位置。”
海棠的声音因为张着嘴而有些含糊,但指令清晰。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贺逸帆完全愣住了。
海棠的五官在他眼前被无限放大。
贺逸帆看到海棠毫无瑕疵的光滑皮肤,挺翘的鼻梁,以及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此刻却因专注而显得格外清亮的眸子。
海棠身上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冷冽而成熟的美丽。
他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滞。
贺逸帆的视线,跟随着海棠的指示,落在了她张开的唇齿之间。
柔软的舌头灵巧地卷动、抵住上颚、又轻轻弹开。
贺逸帆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一个异性的口腔内部,这种体验陌生又极具冲击力。
他被这毫无防备的美貌和这奇特的“教学方式”晃了心神。
贺逸帆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好奇,想要看得更清楚,那舌头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在一种近乎本能的无意识驱使下。
贺逸帆身体向前探了一点点,试图捕捉到海棠更细微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