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钟,海棠提着两袋从超市采购的零食回到了家。
周阿姨正在厨房擦拭灶台。
她听到动静立刻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笑容,顺手想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阿姨,我自己来。”海棠轻声说着,目光扫过安静的客厅。
没有看到贺逸帆的身影。
她没有询问,只是将其中一个袋子递给周阿姨,“这袋给贺逸帆。”
周阿姨愣了一下,随即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这怎么行,不用不用,逸帆他不吃这些的……”
“顺带买的。”海棠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将其中一袋放在了贺逸帆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书桌上。
周阿姨跟在她身后,看着女孩清瘦的背影,声音带着哽咽的真诚:“海棠,谢谢你啊……真的,太谢谢你了……”
“不用谢,”海棠声音依旧平静,但比平时柔和了些许,“我生病的时候,您很照顾我。”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跟妈妈说了,下个月开始给您加工资。”
周阿姨听到这话,更是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围裙擦着手,连连保证:“哎呀,这……这真是……你放心,阿姨一定把你照顾得更好!”
海棠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将属于自己的那袋零食拆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放进书桌旁的零食收纳架。
架子上很快就填满了,最多的就是各种口味的酸奶,其次是口香糖,只有少量几盒黑巧克力,排列得整齐有序。
海棠拿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去了半日在外带来的疲惫。
洗完澡,海棠换上柔软的棉质睡衣,用毛巾擦过头发,又用吹风机随意吹了半干,发梢依旧带着湿润的凉意贴在颈侧,她也懒得再仔细打理。
海棠抽出一本厚厚的《全球通史》,在书桌前坐下,翻到夹着书签的那一页,安静地沉浸其中。
窗外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她微湿的发丝和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房间里只剩下书页偶尔翻动的轻响。
海棠沉浸在历史的脉络中,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懒洋洋地铺洒进来,素白清冷的房间增添了几分难得的暖意。
轻轻的敲门声打破了这片宁静。
“请进。”
海棠合上书,抬头看向门口。
周阿姨推门进来,带着局促和难为情,双手有些无措地在围裙上擦了擦。
“阿姨,有事吗?”
海棠主动询问,声音平和。
周阿姨犹豫了一下,才缓慢地、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语气开口:“海棠……阿姨知道这个请求可能有点冒昧……”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阿姨知道你的英语成绩特别好。就是……就是逸帆那孩子,他在英语上一直很吃力,怎么学都好像不开窍……”
周阿姨抬眼看了看海棠的脸色,见她没有露出不悦,才继续艰难地说道:“阿姨没本事,不能给他提供好的学习条件,连个补习班都……但我这当妈的,总想为他做点什么。所以……所以阿姨想问问,你……你在有空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指点他一下?”
“不用很频繁,就偶尔……”
周阿姨声音越说越低,卑微的恳求,眼神里却充满了作为一个母亲最朴素的期望。
她提出这个请求时,只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试一试,哪怕被直接拒绝,也绝不会有半分怨言。
海棠安静地听着,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昨晚的画面。
贺逸帆坐在书桌前,对着复杂英文句子蹙眉钻研。
他确实在努力,只是缺乏正确的方法。
两个人同一个屋檐下,时间上方便,对海棠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既能还周阿姨一部分人情,也……不算太麻烦。
海棠只是略微停顿了几秒,迎着周阿姨那紧张又期待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可以。”
她的声音依旧清淡,应允了这件对周阿姨而言如同天降惊喜的事情。
周阿姨眼眶迅速泛红,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真的?海棠……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阿姨……阿姨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没关系。”海棠轻声说。
她重新低下头,翻开面前的书页,用行动温和地结束了这次对话。
周阿姨会意,擦了擦眼角,连声道谢,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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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海棠的目光落在摊开的书页上,铅字迟迟未能再次映入脑海。
她答应下来了。
这个认知让海棠握着书脊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真的是一件正确的事吗?海棠习惯性地在心底审视自己的决定。
海棠怕麻烦,更不愿与任何人产生不必要的交集。
在学校里,她几乎没有朋友,除了必要的学术交流。
她与老师也话不多,班上的同学更是自觉与她保持着距离。
海棠乐得如此,享受无人打扰的清净。
现在应下了辅导贺逸帆英语的请求,意味着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会有更多接触,需要对话,需要共处一室。
光是想到这些,海棠觉得语言和交际是一种无形的负累。
悔意浮上心头,很快被压下。
她答应的事情,没有反悔的道理。
这是她行事的准则。
海棠轻轻叹了口气,只能寄希望于贺逸帆不算太笨,领悟力尚可。
否则,以她有限的耐心,很难保证在辅导过程中不会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海棠在心里默默划下了一条线。
这个念头才刚刚落下。
客厅外隐约传来了细微的谈话声,是周阿姨和贺逸帆。
海棠合上了手中的书,轻缓站起身,走到门边。
她没有开门,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
周阿姨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正低声对儿子说着她刚才的承诺:“……逸帆,海棠答应了!她答应有空的时候帮你看看英语!这孩子心肠真好……”
贺逸帆显然没料到妈妈会去开这个口,更没想到海棠会答应。
隔着门,海棠能隐约捕捉到他语气里明显的震惊和意外。
“……妈,你怎么去跟她说这个?”
贺逸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她……不像是会愿意做这种事的人。”
短暂的沉默后,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了然:“是因为……你照顾她,她才答应的吧。”
门后的海棠,眼神平静无波。
他猜对了。
确实是她应允的唯一理由。
一场清晰明了的等价交换,不掺杂任何多余的个人情感。
这样很好,界限分明,对彼此都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