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余光看到有一个人向外逃了。他是普通人,跑起来连滚带爬。
快速地把手中的那个女人解决,我转身,两步就追上了他。那人一看见我就直接瘫在了地上,那张脸涕泪横流。
宛如蝼蚁一般。
生命本来就渺小得如同蝼蚁。
你看,他连反抗都不会。
我一脸淡漠地俯视他,自己沾了血的面具现在看起来一定像个恶鬼。
「啊!你……你不会就是那个……」那个人颤抖着惊呼,「填坟人!」
哦,被认出来了?那就更加不能留着你了。
从这个人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里,我看到了自己举刀挥过的倒影。
他倒在地上,血从脖子里像漏了的自来水管一样往外喷。
填坟人是外面给我的称号。因为这段时间我制造了太多屠杀而引起了外面的注意,他们说,填坟人似乎用的是长刀,热衷于残害生命,从来没有人能看到填坟人的样子,因为所有看到的人都被他杀死了!
这个称号好难听啊,一点都不霸气。
我围着场地走了两圈,确定没人被漏下之后,随便找了一块空的地方躺了下来。
躺在死人堆里的我,现在看起来一定也像一具尸体吧,不然止水看到我的时候怎么被吓了一大跳呢。
「小八……」他低头瞧瞧我,问道「你在干嘛?」
「我在,扮演尸体。」我睁开眼睛,懒懒地向上看,对上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了,仍然明亮锐利。
这会是一个骗子的眼睛吗?
我侧了侧脑袋,感觉到身体下松软的泥土,混合着泥泞的血,有些腥臭。
热乎乎的两只手,埋在凉凉的土里,有点舒服。
止水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忽然伸手摘掉了我脸上的面具。
干嘛啊这家伙。
面具突然被摘去,我的脸暴露在外界的空气中,有些不适应,卸下负担的同时又有些疼。
我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出汗了,额前碎发粘在一起,怪难受的。我伸手去捋头发,但是手上的污泥蹭到了脸。
止水默默伸手,揩去了我脸上的泥。
我趁机从他手里抢回了面具。
「鼬他们还没出来?」
「嗯,他们在清理。」止水也拿掉了面具。我借着夕阳的余辉看着他的侧脸,他看上去疲惫不堪,脸色有些苍白,黑眼圈有些重。
我想到了鼬说的那句话,止水一直没有好好地睡过一觉。
从这个角度看,我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微微皱起的鼻子,和微微颤抖的睫羽。
宇智波一家,确实都是祸水。这一家子的颜值简直撑起了整部火影啊。
止水现在这样子就像一个我见犹怜的受伤美少年。但是我并不想管他现在又在伤感什么。
又不是第一次看我杀人了。
「对不起,阿伦。」他开口。
又是道歉啊,止水。已经没有用了。
「这我知道了。」我垂眼,不想看他。
他咬了咬嘴唇,兀自纠结了一会,然后又说:「你能原谅我吗?」
「不能。」我面无表情地说道。发生了这种事,谁能原谅你啊止水。
「哦……」他丧气地垂下了头,「好吧,其实你恨我的话,也没有关系。」
「我不想恨你,我懒。」我的声音未有任何起伏。
其实我是对他恨不起来啊,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承认呢。
他看向前方,成堆的尸体,遍地的血腥,绵延不绝,好像铺成了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所以说,我们回不去了吗。」
回去?回哪里去?
我的眼前又晃过那些被我屠杀的人,那些鲜血,那些尖叫,那些魂魄。
我挥了挥手,好像挥去眼前一片浮云。
是啊,浮云,都是浮云。
没办法啊,那些人不杀掉,角斗场会重建的。而我们的任务是摧毁角斗场,所以我不觉得我把他们杀光有什么错。
我的家族,是强盗家族,无恶不作,那么清理掉也只是止水的任务吧。
我抬眼看他,他也低头看我。
他的眼睛里带着近乎哀求的目光。
「求求你,回来吧,阿伦。」
他在求我。他在求我啊。
伤心什么,我是自甘堕落的啊。
「太晚了,止水。」
是你先放手的。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笑了。
天道有轮回,这时谁能想到两年后我参加了宇智波灭族行动。
这是两个家族的命债,我们谁也逃不掉。
世界是残酷的,人们沉溺于无聊的屠杀游戏,互相残杀,现在不会变,以后也不会变。
从没人说过这里是人间啊。
已经太晚了,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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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的温度已经降下去了。其实吧我一直在想我的手发烫会不会和那所谓的「力量」有关系。但每次发烫都是在杀人的时候,所以去医院也查不出来什么。
我甩了甩手上的烂泥,然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
止水跟了上来。
我加快了脚步。
他也加快了脚步。
然后我开始小跑,他也开始跑。
接着我就开始狂奔,而他在我后面紧追不舍。
「阿伦你慢点,跑什么啊!」
擦!难道不是你先开始追我的吗!
我的脚力没他好,很快就被他抓住了后衣领,然后像被提小鸡一样提起来了。
谢特!我知道我矮,但你也不要用这种方式来炫耀你的身高优势好吗!
我挣扎。止水把我放下来了。
我瞪他。止水双手插兜低头看着我。
突然很想和他打一架。对,我需要痛痛快快地打一架。
我握紧拳头,飞身向他扑去。
他左一下右一下地抵挡我的拳头,在我颇为凶猛的攻击下被迫向后退去。
他只是一味躲避,没有还手。
为什么不还手啊!
为什么不反抗我啊!
「阿伦,我知道你很一直痛苦!」
我一个回旋踢踢到了他的腰侧,结结实实的一击。
「不管是被团藏逼着杀人也好!」
我用膝盖狠狠撞向他的胸口。
「不管是失去了珍惜的同伴也好!」
我抽出了太刀,横向劈斩,刀尖带风。
「但是我知道,你没有变!」
我愣住了,但也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下一瞬间我就把刀刃架上了他的脖子。
「不管你杀了多少人,手上沾了多少鲜血,你一直都是那个阿伦。」
我的手暗中用力,刀刃微微穿透了他的紧身衣领。
「阿伦是一个很单纯,很善良的孩子……这点是绝对不会变的,因为这就是个你真实的样子。」
他似乎没有感受到脖子上的刀刃,直视我的眼睛,身体像我靠过来。
刀刃微微没入他白皙的脖颈,少量的鲜血顺着刀刃流了下来。
『别过来了,止水。』
「即使阿伦忘记了,我也绝对绝对不会忘记,你真正的样子。」
更多的鲜血流到了我的手上,他的血,明明很烫,却又夹杂着温柔的凉意。
『你在流血……止水,别过来了。』
「所以,倘若阿伦丢失了自己,我也一定会找到那个真正的你!」
『求求你,别再过来了!!』
「因为,阿伦一直都是是我所相信的、所认可的、所珍视的同伴啊!」
「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我,宽大的手掌按在我瘦小的肩膀上,一字一句地许下了承诺。
他的手很温暖,和他的气息一样。
熟悉的温度和气息。
太刀从手中掉了下去。
我的眼眶里酸酸的,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了。
原来,我还是有眼泪的吗。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抹掉我的眼泪。我拍开了他的手,狠狠地擦掉眼泪后对上他的眼睛。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辞而别。」我握住了他的手腕说道。
既然不想放开我,当初就别走啊。
把我一个人丢在木叶的后山上,丢在根里。你知道等待一个不会来的人是什么感受吗?
明明都已经约定好了啊。
他疑惑地歪歪头,好像没有听懂。
「我以为你死了。」我说。
「嗯?」
「那天你走了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你。」
止水托着下巴,回想半天,一会看看我,一会看看地,突然一拍巴掌:「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你说。」
「那天我有加急任务啊,一个月之后才回木叶嘛……之后我来过几次后山,结果都没碰到你。」
原来这家伙回来过了啊,怎么一直都没碰到。
呃,这么说来,我的任务也很多,团藏又管得严,所以去后山的次数也很少就是了。
难怪碰不到啊(望天)。
「阿伦你不会经常在那里等我吧?」
「……」
「果然对我做的烤鱼念念不忘吧。」
「……」
「难道阿伦其实是对我念念不忘吗?」止水恍然大悟。
「……念念不忘你一脸啊,少自恋了你!」我踩了他一脚。
然后我气冲冲地往回走。
不过踩了止水一脚之后,心情莫名有点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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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了村子,稀奇的是这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晕倒。
其实,医生也找不到我晕厥的原因。可能只是太累了。
我正要往忍者公寓走,却被止水喊住了:「来我姐姐家吃晚饭吗?」
「嗯?」
「以前就一直想邀请你了,但时一直没机会。」止水挠挠头。
啊,说的也是啊。上次他邀请我,结果被我拒绝了。
这次我还是要继续拒绝吗?
或者,答应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答应他吧,没这么难的。
况且我对他的姐姐好奇很久了不是吗。
「好的啊。」我于是懒懒地说道,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
我回到了忍者公寓,洗了一个澡。站在浴缸里,红的水黑的水蜿蜒而下,流进下水道。
突然发现我似乎长高了一点。
废话,这个身体还是七八岁的孩子啊,长高什么的也不稀奇吧。
换上运动服。再用布把太刀擦拭了一遍,插回刀鞘,然后我抱着太刀,靠在墙边打了一会儿盹。
我突然发现,我在渐渐地变成隼人。不管是脑袋后面的小辫子还是抱着太刀打盹的姿势,都在向他靠近。
「真是阴魂不散啊你。」
我看看天色,到点了,差不多该过去了。
把太刀夹在胳膊下面,走出门。
晚上,外面还是很冷。我呼出几口白气,戴上运动服后边连着的帽子,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照止水说的路线走,走进宇智波村,七拐八拐地终于走到了他说的那个地方。一幢和式小别墅,温暖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以及食物的香气。
我走上去,敲敲门。
有点紧张。
门被打开了,是止水。
「阿伦你来了啊,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止水伸出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摸了摸我的脑袋。
他的手接触到我的头,那一瞬间,我有点……懵?心脏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唔,我来了。」
有点想向里面看,不知道止水的姐姐长什么样——但是东张西望的会有些失礼吧——我现在是应该先脱鞋子还是先把太刀放下来呢……嗷嗷好尴尬啊。
我局促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脚尖,突然觉得这种少女的动作并不适合我这个伪萝莉,于是只好抬头。
接着,我注意到止水的脖子上贴了一张药膏,那是白天被我砍的伤口。
突然有点愧疚。
止水好像并不在意,对我柔和地笑笑,走进去了。
「进来吧,快开饭了哦。」
算了,先脱鞋子吧。
我脱掉运动鞋,继续揣着太刀,跟着止水。
小别墅里面的装潢精致又温馨,简直就是我曾经梦想中的样子。
不得不说我很羡慕。
过了玄关,旁边就是餐厅,里面是厨房,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鼬桑,快关小火,关小火收汁儿!佐助你给我去洗手,别在这儿捣蛋!啊,还有米饭,米饭好了!快盛出来快盛出来!日向石头你别光在这里吃啊,汤给我端出去你个魂淡!
「呃,我老姐做饭的时候,脾气比较暴躁。」止水挠挠头。
这时,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从厨房里出来了。她脸颊微红,额上挂着汗珠。黑发盘在脑后,鼻子和脸的轮廓和止水十分相像。
只是,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显示着她不纯净的宇智波血统。
这就是止水的姐姐啊,宇智波鹤。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盯着人家看了好久,脸颊不免发烫,向她鞠了一躬:
「姐姐好。」
「哎呀,你就是阿伦吧,止水这小子经常提起你哦。」她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快来,要开饭了。在这里别拘束,都是一家人啦!」
鹤过来牵起我的手,我感受到她奶油一样光滑的手心。她不是忍者。
「咦,你手上还拿着的东西呀,姐姐来帮你放好吧。」她说着,来拿我的太刀。
「不要,这是我老婆。」
我严肃的说。
周围的人明显一愣,然后鹤一阵爆笑。
「天啦!阿伦你简直太可爱啦!难怪止水这么喜欢你,现在我也有点喜欢你了呢。」
蛤?
「我去老姐你在乱说些什么东西!」
止水慌张地上来,把她拽走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们俩用眼神交流(?)
止水刚刚脸红了?
他脸红个鸡儿?
「哥哥!我的手洗好了!可以吃饭了吗?」
一个看上去就软软糯糯很好欺负的小豆丁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高举着湿答答的两只手。
宇智波鼬系着花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大瓦罐的炖菜。
「佐助,不要乱跑。」
他温和地对那个小豆丁说。
我看着这个求着鼬给他投食的小豆丁,再次愣住了。
佐助佐助。过了好久我才想起来这是男二号诶!
哎妈我只是过来吃一顿饭而已,接受的信息量不要太大诶。
「佐助!水不要乱甩啦!」
石头拿着毛巾急急忙忙跟出来,帮佐助擦干那两只手。
谁能想到,这个撅着嘴一脸傲娇的小屁孩,之后就长成了一代中二天王呢。
嘛,未来的事,谁都不能预测。即使这个世界起源于一部少年热血漫,但它的轨迹也不是都确定好的。
穿围裙的鼬在给菜摆盘,旁边粘着团子般的佐助,止水端出热腾腾的米饭,石头在摆弄坐垫,鹤牵起我的手,给我留下一个美丽的侧颜。
两年后,我要是能回想起此刻此景,便会觉得当时的自己已经足够幸福了。
真的太幸福了。
两年的时间,很短,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来得越快的幸福,也越容易被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