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料理师 第33章 吊坠的材质·上

“不要理会那些杂音，专心开车，活在当下。”——电影《F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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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姐的摊档在市集东南角，离中央广场不远，却隔着几道拱形通道。此刻这里比其他地方安静些，空气里依旧是炙烤香料和海水味交织的咸腥芳香，但因为头顶的抽气管和水汽喷雾，没那么压抑。

摊子属于中等大小，里面摆着一口巨大的碳烤炉，炉膛的火焰跳动着拍打金属壁。旁边圆形的海水池里，有几堆奇形怪状的贝类正吐着泡儿，时不时把海水搅浑浊了。

郎姐熟练地抓起一只绿牡蛎，刀起刀落，几下就清理干净，丢到火炉上的铁网架上。火苗瞬间舔上去，发出“嗞啦”的声响，伴随着奇特的甜味和草本气息弥散开。

“坐。”郎姐拍了拍摊位旁的高脚椅。

庞天聪有些局促，但还是坐下了。陈九声却没动，仍然盯着庞天聪，像是要从他的呼吸里挖出答案。

郎姐瞪了他一眼：“你再这样杵着吓人，我就把你赶出去。”陈九声无奈，只好拉了张椅子，坐在庞天聪对面。

火光在摇曳，把郎姐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庞天聪先开了口，声音沙哑：“我真的不认识你说的顾叶。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师兄出事后，我哪里都待不住，还跟车队里的人打了架。他生前就说过，退役了就来这个市集见识一下。如今他来不了了……我就想替他来看一眼，能让我分神，不至于一直想有的没的。”

接着庞天聪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师兄的战绩，还有车队目前的世界排名等等。

“你是F1赛车手？！”陈九声似乎被这个信息震惊到。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吊坠，把它从衣服里掏了出来。

“打了架，也许很快就不是了。”庞天聪抿紧嘴唇，神情一瞬间黯淡下去。那表情，和陈九声这一个月日日夜夜剥蚝时的神色，何其相似。

郎姐轻轻叹了口气，把烤好的绿牡蛎推到两人面前：“先吃。空着肚子说话不健康。”

粗粝的外壳高温下变成了深红色，蚝的肉质翠绿，汁液滚烫冒泡，散发出浓烈的草本香和蒜蓉香。庞天聪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怎么有绿色的蚝吗？”他可不敢吃，虽说签了生死书才进来的，但他也没想真的嘎巴在这里。壳缝间还渗着微光，仿佛里面封着一枚微弱的星星。

陈九声侧身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说：“怕死就别来焚鲜市集！”说着，他熟练地抽出短刀拨弄了几下那只绿蚝，确认没有粘住壳底后，吹了吹热气，从桌上的辣椒油罐子里，滴了几滴上去，慢慢把那蚝肉嗦进嘴里。

庞天聪看他吃得那么香，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心里有点发毛，但还是忍不住动手了。

吃下去的瞬间，饱满的海带和菌菇的甜味和草本香，夹杂着爽脆柔嫩的肉质涌进了嘴里，汁水丰盈地裹着那些蒜蓉和辣椒油，在嘴里爆炸开了。哇这也太好吃了！

庞天聪两只眼睛都发亮了，开始对下一只、下下一只进攻了！

陈九声看着这一幕，心头微微一震。 蓝瓷勺还绑在他小臂上，那些金丝的光芒早已暗淡下去，变回了一只最普通的陶瓷勺子。但他清楚，勺子刚刚就是亮了，虽然数不清有多少裂纹，但都是很清晰的金线，还有点泛红。

“你确定，真的没听过顾叶的名字？没见过他留下的任何东西？” 他再次问。

庞天聪摇头，声音坚定而干脆：“没有。你在找他对吗？我可以帮你问问身边的朋友们。”

空气凝滞了一下，陈九声没有回应。

郎姐给两人续上冰冻的苔藓汁，缓缓开口：“阿声，你别总想着答案就噌的会掉你头上。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哪有那么简单？这位庞先生刚刚失去亲人，手还受着伤呢，你这样追问，有点残忍。”

陈九声沉默下来，手指缓慢地摩挲着杯子，像在掩盖自己的颤抖。

庞天聪察觉到他情绪的起伏，但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又一口嗦了一只绿牡蛎，吃得耳尖都有些红了。原本还有些拘谨，但这好吃好喝的后劲让他胸口微微发热，他正灌着冰苔藓汁呢，突然注意到了陈九声胸前那条项链，准确来说，是那个吊坠。它在市集灯火和蒸汽中折射着一抹古怪的冷光，明暗之间，纹路像是会蠕动一般。

庞天聪眯起眼，突然想起来什么。“这个吊坠……”他不自觉伸手指了指，“我好像见过！”

陈九声的呼吸骤然一紧，抓起了吊坠，怼到庞天聪鼻子底下，示意他好好看看清楚：“你见过它？！什么时候在哪里？！戴着它的人呢？”

这是顾叶亲手给他设计和制作的，世界上只有两枚。说是吊坠，实际上就是他们的对戒。

庞天聪上手仔细瞧了瞧，点了点头：“因为它远看好像会动，像一条蟒蛇。好像是三、四年前吧，当时在英国的车队训练基地练习，有一次约了我们车队的赛车首席设计师想聊聊车子的阻力和挡风。我到早了，就看见她在办公室里，正和一个中国男生视频聊天。当时那个男生就举着这个吊坠，好像在咨询她什么，她们设计师的屏幕超高清，我看得很清楚。”

他喝了口苔藓汁继续说：“他那个跟你这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没那么精致，像是初版。他在问设计师一些细节问题，好像跟金属熔接和力学平衡有关。后来设计师见我来早了，就和对方说下次再聊，挂之前还让我们俩打了招呼，所以我有印象。”

郎姐眼神闪过一丝锐利，却没说话，只是看了眼陈九声，就借故走开了——说要打视频给刚去参加夏令营的弟弟，其实是想把空间留给他俩慢慢聊。

他划拉了几下手表的表盘，然后出现了一张顾叶的大头照，放到庞天聪眼前问：“是这个男生吗？”

庞天聪瞄了一眼猛猛点头：“对对！就是他！我当时还以为是我们设计师的男朋友，夸他长那么帅呢！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他说到这，忍不住看了看陈九声的眼睛：“他……就是你要找的，顾叶吗？”

只见陈九声缓缓把吊坠扣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过了好一会儿，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很好看的。”

庞天聪见陈九声神情恍惚，不由想起自己那位早逝的师兄，强装轻松地说道：“没事，他还活着，你总有机会再见到他的。可我呢……师兄已经走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话音未落，他的嗓子却哽住了，只好猛灌了一口苔藓汁。微微的苦涩在喉间荡开，正好衬着心里的荒凉。

就在这句话落下时，陈九声手臂上的蓝瓷勺忽然一颤，一条金丝般的裂纹泛起光，像脉搏般有节奏地闪烁。光不强，却稳定而顽固，仿佛在回应庞天聪的心愿。蓝色的底光映衬下，那一缕金线耀眼得不可忽视。

陈九声下意识地按住手臂，眼神骤然一亮，胸口却像被针扎了一下。他猛地抬头，急切地在人群中寻找什么，声音低沉而失控：“你怎么知道的？你里面到底是什么？”找不到目标后，他忽然近乎嘶吼般低吼起来：“顾叶！小叶！是你吗？！”

这异样的举动把庞天聪吓得不轻，他本能地往后退，想要拉开距离，却被陈九声一把扣住手腕。那双眼睛冷得像刀子：“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

“什……什么话？”庞天聪心慌意乱，拼命往周围看，恨不得郎姐赶紧出现。他支吾着：“我就说希望你早点和顾叶见面啊，我……我好心安慰你呢！”

蓝瓷勺纹丝未动。陈九声眸色更冷，声音像压抑的雷声：“不是这句！”

庞天聪被逼得直冒冷汗，忽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我说……我师兄死了，这辈子没机会再见他了！这句话嘛？”

话音刚落，他注意到陈九声手臂上的勺子，那条金丝骤然亮得刺眼，随即整只勺子倏然暗下去，恢复成最寻常的陶瓷模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庞天聪目瞪口呆，啧啧感叹：“这……这是什么宝贝？难怪我师兄总说市集里能见到天下奇物……这勺子，难道认识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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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九声的指尖还压在蓝瓷勺上，呼吸急促。那条裂纹的金丝光芒早已熄灭，但在他眼里，却像是还在跳动。

陈九声历时最长、最成功的研发项目：能让一个活人见到死去之人的技术——这件事，全世界只有顾叶和他姐姐叶久祎知道。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是夜深人静时的他抓着顾叶的手，承诺他总有一天自己会让他见到素未谋面的妈妈，那位拼尽全力生下他血崩难产而死的奇女子。

从大学开始的构思，到日日夜夜的研究，还有那些写满公式和推演的手稿。顾叶和姐姐都不会把自己的研究泄露给任何人，陈九声比谁都更相信这点。

所以，当庞天聪说出“想再见死去的师兄”的时候，蓝瓷勺的裂纹闪动了，他才会突然发疯。因为那一瞬间，他觉得顾叶就在某个地方，看着他，看着他们。

是意外？还是暗中布下的指引？

他猛地抬头，视线在人群中游移。喧嚣的市集照旧热闹：摊贩吆喝，新旧食客和中标的档主在讨论刚刚的巨型章鱼……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热闹里，没人注意他。可陈九声心里却像被尖钉扎着，一遍遍追问：小叶，你是不是就在这里？修好这只勺子，是让我帮助这些人对吗？

他嘴唇和手指都在轻轻颤动，但很快他骨血里的冷静和理智，迅速覆盖了他的情绪——他不能像方才那样失控。如果这是目前唯一的道路，那他就要走下去，也许顾叶真的站在终点等他。那时候他才能好好问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他松开庞天聪的手，低声喊了他的名字：“庞天聪。”庞天聪怔怔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陈九声眼神深沉：“我能让你再见你师兄一面。”庞天聪呼吸一滞，像是没听懂：“什……什么意思？”

陈九声没有解释，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眼神在蓝瓷勺和庞天聪之间徘徊。声音压得很低：“不准问问题。你只需要给我两样东西——你师兄的DNA，和你师兄的饮食偏好。”

庞天聪张着嘴半天，声音都颤了：“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比你想的更认真。”陈九声冷冷地回。

话音落下，他垂眼看向那只安静的勺子，心底默默道：小叶，如果这是你留下的线索，就让我再看清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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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吊坠的材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