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人拧了拧眉,长睫微动,沉重的鼻息喷薄到长黎的脸上。
竟也是凉飕飕的。
“别装了,起来吧。”长黎直接点破。
榻上的男子闻言睁开眼。
澄澈如镜的双眼倒映出长黎迷蒙中带着几分好奇的模样,他心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
他原以为她已经起身,没想到却如此面不改色地同他相枕而对。
她离得很近,鼻尖又快戳到他的脸上,他垂着眼避开不去看她。
一个外来的男子莫名出现在她的床榻上,她还表现得如此形色如常。
短暂的羞敛之后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却见她仍旧聚精会神地盯着他。
“你在看什么?”
“确实好看。”她答非所问,自顾自发出一声感慨。
他嘴角一沉准备起身。
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臂。
她力道很大,不容对方拒绝,随即先他一步起身把他带了起来。
两个人相对而坐。
“神君为何在我殿内?”长黎眼露凶光,方才的倦懒荡然无存。
对面之人见她如此反应,反而气顺了些,他望着她踟蹰了一会,随后靠近了一寸: “我与神尊已经成婚,这里亦是我的寝殿。”
嗯?
长黎歪了歪头,眼中的威慑变成疑问。
她沉睡了太多年,方才又做了一个冗长而繁重的梦,现在脑袋确实不太清明。
可即便如此,她翻遍识海也不曾找到这一段旧忆。
她确有当众调/戏过扶丘,也确实假装对他有意,他与映曦神姬的那桩婚应当是不做数了,可何时那桩婚就变成她和扶丘了呢?
是她丢失了这段记忆?还是说这是在她沉睡之后才发生的?
趁她回想,面前人迅速抽身,他一瞬来到了床边,开始打理起自己的衣着。
此时他只穿了一身瓦蓝色的睡袍,锦稠的质地略微有些贴身,衣袍的领口稍大,露出一截雪白的胸口,他紧了紧衣领又拉了拉腰带,妥帖了许多才转身面向长黎。
长黎看向他,想从他的神情中寻出一点阴谋的蛛丝马迹。
才在梦中见过他,但是如今已逾三千年,面前这个人和当日的扶丘神君相同又不相同。
三千多年过去,倒是风华不减,甚至比当日所见还要生动敏锐,也略微有些......矫揉。
“就那么好看?”扶丘不耐地发问,并没有因为被人夸赞而感到丝毫愉悦。
长黎没想到他对自己的端详会错了意,眼波一转,眯了眯眼,朝他招手: “我眼疾未愈,你靠近些,我好看得清楚。”
扶丘闷哼一声,不愿搭理她的戏弄,直起身准备往殿外走。
这人不光耽于扶丘的样貌,还和那日一样喜欢对他打趣调笑。
那扶丘没什么定性。
他可不奉陪。
他身上似有一层薄薄的怒气,连耳后原本淡蓝优雅的绸带都感觉变得幽绿幽绿。
长黎却一瞬间闪到了他面前。
系在眼上的白绸随风而动,轻轻拂过他的脸,带着熟悉的摄梦香,淡淡的岩蔷薇味,她的气息。
他眼波微动,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归于平静,沉声以对:“神尊又要做什么?”
长黎见他并不抗拒,更为得寸进尺,她往前靠了靠,仰着头正对着他的眼睛:“我们成婚了?什么时候?”
他思索片刻,手上多出一个卷轴,递到长黎面前:“这是你我的婚书,你的那份应该在你宫里的某个地方,你若不信,自己找出来看看便是。”
“这东西你还随身携带?”长黎颇感乍舌,一把将卷轴接过来。
她埋着头查看,像小鸡啄米式地一字一字拜读,因为上面的字样盘曲虬结风格诡谲,不似平常所见的那般直白简洁。
或许婚书都是用这种故作姿态的深奥字样吧,她也未成过婚,从未见过。
扶丘默默瞥眼看她的动向,面不改色地向她补充:“我与......我原来那桩婚事虽然被你拆了,但你因此失了神目又被汐泽星君施咒险些丧命,怕你醒来之后生事,天君便撮合你和扶......你我,来平你的损失。”
“随便把个神君抵给我算是什么弥补损失?”长黎仍在低头看卷,不假思索地回应。
扶丘眼中亮了一瞬,然后佯装反驳:“话不能说得那么难听,作为神君,多少也是有点用处。”
“倒也是......罢了,”她把卷轴合上,扔回扶丘手上,“虽是临时起意,但当日我既然说过那些话,我便会负责。只是不知......”
“神君为何会应下这桩婚事呢?”
“身为神官自是有守护天界安稳的职责,如果你我成婚能了结这次横生的劫祸,我也可以接受,况且与我而言,和谁成婚本就没什么分别。”扶丘尽量答得滴水不漏。
“还是有分别的。”
“是么?”扶丘洗耳恭听。
“同我成婚可不是什么易事,”长黎笑了笑,不再在他身旁流连,只身向外走去。
“虽然你我的婚事得了天界的应允,在外,我会承你我的夫妻之名,除此之外......”
“都随我心意。”她回头扬了扬嘴角,眼中带着一丝邪性。
扶丘跟在她后面,思绪似乎被她断断续续的话语牵引,面色由惊奇变得有些探究:“你的心意是怎样的?”
她看向他,把手搭在他肩上:“神君宽心,我对你无意,不会强求于你。”
扶丘怔住。
“怎么?难道神君对我有意?”
“我......”扶丘眼神闪烁, “自然没有。”
长黎释然一笑,继续向外走。
她走得很慢,三千年没有回到这里,周边的一切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又感觉十分陌生。
走着走着她突然想到什么:“你我成婚以后就一直住在我的神宫吗?”
扶丘停住,一挥手,化出一面镜子展现在长黎面前:“那日颉蘅赶来,将长生丘上面的结阵破开,从此我的神宫便如此。”
镜子里浮现出长生丘如今的模样,整个神宫一片枯槁,原本圣洁无暇的高墙玉柱已是断壁残垣,流水干涸、亭台废弃,曾经灵力旺盛的神地已成废墟......
长黎扯扯嘴,解开听雷阵其实并不需要如此大的架势,只是她兄长做了什么她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三千年了竟还没修缮,不知是天界构建力生疏还是神君不受重视。
早闻扶丘母族势微,继任越阳神君颇有争议,如今一看可见一斑。
看来这神君无家可归,真是抵给她了。
倒也不妨事,一个是养,两个也是养。
现在当务之急是看看兄长和岐桑的状况。
至于从扶丘口里得知的事情是真是假,并没有什么紧要。
“说到我兄长,三千年了,不知道他是否还安好......”她独自喃喃,有些微的忐忑。
扶丘皱皱眉,想装作没听到,过了良久,又不着痕迹地一挥手,镜子里变了一番景象。
熟悉的画面出现在眼前,长黎很快便看了过去。
那是颉蘅的郁苍宫,大殿之内正坐着一个神色怅然的男子,他身着一身镶翠玄袍,未着冠,黑白相间的长发垂落在地,其中略有几缕擦过他劲瘦开阔的肩膀上,像沉郁蛰伏的苍山轻负一层略带湿寒的薄雪。
他手中举着一只玉盅轻晃,里面泛着银光的流霞随着他的动作荡开细细密密的涟漪,但他并未饮下,只静静看着,眼中似有一圈愁雾久久无法化开。
“这是我前日......”
“他果真不太好。”
还未等扶丘‘讲解’完,长黎已迅疾离开了流云殿。
扶丘惊诧一声,紧随其后。
——
九重天,郁苍宫
“长黎神尊驾到!长黎神尊驾到!......”
还未落地,守在宫门外的仙使就一麻溜地跑到里面通传。
长黎口中疑惑:“兄长几时多了这些规矩的。”
扶丘和她一同落地,闻言不由得生出一丝宽慰,随后瞬即变脸恢复平常的疏离。
但再一回神,长黎早已不见踪影。
扶丘眼色一暗,不情愿地追了过去。
转眼已到内殿殿前,长黎站在院中的银缇树下有些失神。
这棵树在此已有万年,和宫中主体盎然的绿意不同,院中这棵巨树叶身银白,通体剔透,像碧波中的一颗明珠,璀璨而又沁谧。
郁苍宫宫如其名,郁郁葱葱、苍林如翠,但不知怎么的,看着院内随风招展的满树银叶,却觉得毫无生机。
或许是境随心变。
见她不再前行,扶丘也未有动作,他静静来到她身旁,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她。
银缇树的叶子随着清风从长黎的发边拂落,划过她的耳尖、擦过她的下巴、掠过她的肩头......
他的视线就如这落叶,没有目的、无声无息,又真真切切地跟随着她、流连于她。
她眼中没有神采没有锋芒,是一种毫不设防的状态,甚至在沉睡中他都不曾见到过的模样。
那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的模样,在他看来却格外灼眼,他的眼中似燃起一团火,想将眼前的一切燃烧殆尽。
原来她有顾虑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原来她也有情。
他的眼中露出一丝嘲弄。
只是,这份真情,怕是错付了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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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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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