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695年(三年前),A城——
蔚蓝实验室在一声巨响中化作冲天火球,冲击波将街景扭曲成怪诞的油画。
烟尘尚未沉降,刺鼻的硝烟中便混入了一丝非人的腥甜。
数以万计的混形从实验室奔涌而出。被基因技术改造、在暗无天日中扭曲的他们,早已丧失了理智。
街道上的人群成了最近的宣泄口,屠杀不是目的,而是他们表达痛苦的唯一语言。
党派的精锐部队在失控的混形面前节节败退。他们昔日觊觎的超凡能力,此刻成了扎向自己的最锋利的尖刀。
“怎么可能……”赵廉凝视着街头的人间炼狱,声音干涩,“他们的药剂……没道理这么早失效……”
可惜,无人回应。能回答他的人,已尽数葬身火海。
这场灾难,彻底撕开了“基因融合”实验的血腥真面目。在公众的愤怒、联盟的问责与财阀的冷眼之下,党派签署了“屈辱”的条约,以一场对“失败品”以及涉事科研人员的全面清剿,勉强扑灭了这场由自己亲手点燃的烈火。
一切有关混形的实验,被明令禁止。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野心,从未真正熄灭。
「翡翠」内——
531自动匹配「雨林」,设定目的地——黑北区。
该说不说,寰宇真是一个脑洞大开的产品。
其内置的神谕AI能解析不同裔族混形的机体数据,借此模拟出人类的完整感官。而它真正的恐怖之处,在于神谕从各个维度无声地渗透进人类与混形的世界。
然而对于佘蚺这样的保守派,这些所谓的功能只是点缀。她真正看中的,是寰宇背后掌握的——绝对权限。
竖瞳化为圆眸,人类的视觉为佘蚺展开了全新的世界。她快速浏览着实验室资料,几个熟悉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居然没死。
果然祸害遗千年。
她指尖一顿。既然还活着,拜访故人,自然成了首要任务。
佘蚺敛起眼底的冷光。行动之前,她需要一张全新的、足以瞒天过海的脸。
黑北区,假面水族馆——
推开门,咸腥的冷气扑面而来,光线骤暗,只剩下水体低沉的嗡鸣。佘蚺步入深处,巨大的观景窗后,上万吨海水在幽暗灯光下凝成一块活着的、深蓝的巨岩。
她的指节叩在冰冷的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装珊瑚了,急事。”
那团伪装成珊瑚的物体表面一阵波动,坚硬粗糙的皮肤瞬间变得光滑如缎,斑驳的色彩像被水洗掉一样流转、褪去,最终呈现出一种带有大理石纹路的深栗色。
章拟湿透的宽大衬衫紧贴着身体,水珠不断滴落,在脚下晕开深色水迹。两只腕足从袖口伸出,灵活地系着纽扣,下半身六条章鱼足支撑着她不紧不慢地移动。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她抬起一只腕足揉了揉额头,语气里满是无奈的纵容。
“老规矩。”
章拟认命地开始工作,腕足尖端在佘蚺脸上细致地□□修改。沉默没能持续多久,她还是忍不住凑近问道:“这次准备去哪儿干坏事?”
佘蚺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社会上的事情少打听。”
章拟在她身后疯狂撇嘴,腕足泄愤似的在空中挥舞,内心早已上演了一场激烈的骂战。
“好了,看看效果。”章拟用腕足勾来镜子,精准地立在佘蚺面前,颇为得意地打量着自己的作品。
路人甲,178,人类。佘蚺端详着镜中毫无破绽的陌生面孔,十分满意。
离开前,她随手抛给章拟一块黑漆漆的物件。
章拟接住,定睛一看,瞬间惊呼:“金丝黑珊瑚!!!”
佘蚺那万恶的资本家形象顿时在她心里变得光芒万丈。
“您慢走!有空常来!”章拟靠在门口,八只腕足舞得如同迎风招展的海葵,语气谄媚又真诚,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她的财神爷。
4月8日,凌晨。
第一站,孙枉家。
三年前的爆炸,孙枉是侥幸的漏网之鱼,也因此成了惊弓之鸟,将这座以安保闻名的小区当作最后的龟壳。
可惜,他面对的是佘蚺。在见识过江岁和“大炮轰蚊子”级别的铜墙铁壁后,繁城小区,虚有其表。
531权限直接拉满,佘蚺的身影在监控中化为一个不存在的数字幽灵。
名副其实的杀人放火,必备良器。
而在那扇门后,孙枉正在噩梦中饱受折磨。三年的每个夜晚,尸山血海的记忆将他浸泡,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足以让他惊醒。
脆弱的精神防线让孙枉在绝望、崩溃与扭曲中循环,将他本就偏激的实验风格推向极致。他开始转向更具挑战性的混形**实验,用极致的痛楚反馈填补内心空洞。
实验室的灯光彻夜长明,映照着他愈发狂热的瞳孔,烧尽了他最后的人性。
资料记载的文字已经十分触目惊心,现场的惨状可想而知。
孙枉,死不足惜。
这间为他提供庇护的密闭隔音室,此刻成了佘蚺绝佳的猎场。她尚未行动,孙枉却猛然睁眼。
还挺警觉。
孙枉如惊弓之鸟立刻弹起,面目狰狞地死盯着黑暗中的轮廓:“你是谁?!”
“索命鬼。”
话音未落,孙枉已抡起台灯砸来。佘蚺侧身让过灯柱,顺势扣住他手腕反向一拧,夺过台灯干脆利落地砸回他头上。
“砰!”
玻璃碎片如冰晶炸开。鲜血争先恐后地从他额角涌出,孙枉像一摊烂泥瘫软下去。
佘蚺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麻绳,将他四肢呈大字绑在床架上。戴上医用手套,将手术刀片卡进握柄固定。
她环抱双臂,现在,只需静静等待。
在佘蚺指节敲出第三个不耐烦的节奏时,孙枉终于在剧痛中抽搐着醒了过来。
“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孙枉在绝境中爆发出骇人的力量,这一切都在佘蚺预料之中。
“聒噪。”
她利落地卸掉他的下颌,世界瞬间清净。薄如蝉翼的肉片被精准剥落,鲜血浸透床褥。孙枉痛得目眦尽裂,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嗬嗬”声。
佘蚺赶时间,刀光如练。顷刻间,孙枉的四肢便只余血色骨架。
在他气息奄奄之际,她沿他胸骨正中利落下刀,将衣物与皮肤整齐地一分为二。
“顽强、韧性,伟大的生命……”她顿了顿,俯身贴近他惊恐的双眼,“这话,耳熟么?”
“既然生命如此奇妙,”她的声音冷若冰霜,“为何你又如此脆弱?”
孙枉涣散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骤然收缩。
“要发表临终感言吗?”佘蚺好心地为他接回了下颌。
孙枉的嘴唇剧烈颤抖起来:“你…你没死?”
“我怎么忍心,”佘蚺的声音轻柔得像毒蛇吐信,“丢下你们这群人面兽心的家伙独自离去呢?”
“放过我……”孙枉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告诉你……赵廉的下落……”
“哦?”佘蚺发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音节。
“先……放了我……”他的声音已微若蚊蚋。
“你有资格谈条件吗?”
漫长的死寂。
“他不在实验室……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佘蚺眼底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轻声嗤笑:“还挺难杀。”
赵廉,你可千万千万要死在我手里啊。
在生命的尽头,孙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脏器被逐一摘离,陈列在身侧,组成一幅由他亲自参与的作品。佘蚺不过是将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悉数奉还。
一小时后,佘蚺离开孙枉的住所。所幸,孙枉当初为方便上下班,将家安在实验室附近,这为佘蚺省去了不少麻烦。
实验室深藏于山体内部,外观是毫无特征的混凝土灰墙,不见牌匾与窗户,唯有一条通道通向厚重的黑色闸门。巡逻的全副武装士兵不间断地巡视,阵仗之大,连一只飞虫都难以潜入。
闸门两侧,蜂窝状传感器如复眼般无声扫描;围墙顶端,不可见的激光雷达构筑着死亡网格。空气中弥漫着信号干扰器的低频嗡鸣,足以让五公里内所有非授权电子设备瘫痪。
偶有黑色越野车无声驶入,闸门开启的刹那,能瞥见其后还有一道相同的门,以及至少两名配备电磁步枪、覆面护目的守卫,他们的姿态透出一种非人性的绝对审视。
佘蚺轻叹:“难搞喔。”
三年前的爆炸似乎让他们长了记性,这座全面升级的堡垒,连罪魁祸首看了都得摇头。
佘蚺锁定一名身材相仿的士兵,入侵监控伪造路径,随即从背后将人掳走,捆于树下,堵嘴,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对比士兵手上那略显简陋的寰宇,佘蚺脸上闪过一抹嫌弃。她操作531接管对方神谕,拷贝数据,同步生命体征。
士兵不死心地挣扎,目眦欲裂。
“别激动,”佘蚺瞥了一眼飙升的体征数据,“血压要爆喽。”
数据同步完成的瞬间,她已换好军装,随即精准地捏断了他的颈椎。
看了眼失去生息的士兵,佘蚺轻声补了一句:“净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