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泼洒进屋内,冯峥珀拿着药膏,一寸寸往冯怀术身上揉;
“怀术,你这肌肤算得上是我见过所有人当中最好的。”冯峥珀放下药罐,掌心又贴了上去,爱不释手:
“恢复得真快,看样子还是药王谷的风水好。”
五日前冯怀术采药受伤,今日身上只留下些淡粉色疤痕,冯怀术伤好的速度倒是比别人快了一倍不止。
冯怀术朝后靠在冯峥珀怀里,指尖缠绕发丝,吴侬软语:“对亏师兄照拂,离了师兄,怀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话冯峥珀很是受用,他脑子里哪里还会想这件事情的蹊跷之处,抱起冯怀术走向床榻;
刚把人放下,门外传来‘哐哐’大力捶门声。
房门被强行破开,二师兄瞥了眼冯峥珀,视线鄙夷看见正在仓促穿衣的冯怀术,二话不说将其拖到师父面前。
冯怀术推三阻四,当他看见月色下殿前那堆森森白骨时,吓得面如纸色。
他跪在冯药师面前,再抬眸时眼里蓄满泪水:“师父为何动怒?”
冯峥珀在一旁看得心如刀绞,正要上前询问,只见冯药师抬手,‘啪’一声鞭响,冯怀术后背赫然多了道鞭痕,鲜血渗出,冯怀术直不起腰,鬓边豆大的汗珠滑落。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冯药师衣摆。
‘啪——!’又是一鞭!
冯峥珀摆脱众弟子禁锢,冲到冯怀术身旁跪下:“师父,怀术究竟犯了何错?”
二师兄走到他们二人身旁,看着这一对苦命鸳鸯,好心解释道:“何错?他窥探**,用药王谷内无数珍禽野兽试毒解剖,居然还胆大妄为杀了圣鹿!”
“冯峥珀,大师兄!你好好看看身旁之人,你知道自己枕榻边夜夜安睡的人是何等蛇蝎心肠吗?”
冯怀术呕了口血,在冯峥珀的搀扶下终于直起身子,哑声道:“师父为何确定是我,不给我一个辩驳的机会,论下毒,这药王谷内可不止我一人精通毒术啊!”
冯峥珀替他擦去嘴角血迹:“是啊师父,二师弟也擅毒,师父为何不怀疑他?”
周围弟子皆摇头,二师兄冷哼一声。
冯药师闻言不仅没有怀疑二师兄,他看着冯峥珀,恨铁不成钢道:“这些动物断肢缝合的手法精妙...此手法,只有冯怀术才能做到!峥珀!冯怀术是天赋异禀,但他心性恶劣,竟私自研究永生之法!”
冯怀术被戳穿,哑口无言,冯峥珀犹遭雷劈,想起是自己提到过永生术,心底寒意涌起。
“师父,师父我求求您,怀术我只是一时糊涂,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冯怀术连连叩头,冯药师冷眼瞧着他,无动于衷。
私自看**是大忌;
杀圣鹿更是死路一条;
此人心狠手辣,药王谷是断断留不得。
“师父!师父!徒儿只是拿些飞禽走兽开刀,并未肢解活人啊,师父!”
“啪——!”
“啪——!”
“啪——!”
空气里弥漫了血腥味,整整一百鞭,冯怀术无论怎么哀求都无法阻止长鞭落下,鞭刑后被逐出药王谷,冯峥珀护着他一同挨了几十鞭;
冯怀术血肉模糊只剩一丝气息,而冯峥珀被长鞭伤到腿间筋脉,一瘸一拐已然残废。
两人同时被逐出药王谷。
冯药师下令其他弟子不准插手,但在冯峥珀背着冯怀术准备离开求医之时,二师兄在出谷路上等候已久。
“你还想怎样!你要他死吗?!”冯峥珀拄着一根木棍,双眸尽是红血丝:“你给我滚!”
二师兄定定瞧了冯峥珀许久,嘲讽道:“用你这残废的双腿带他去求医,恐怕不用等走到白芷城,怕是出了这药王谷,冯怀术就没气了。”他眼神漠然看着这一切:
“竟为了这种人弄成今日这番狼狈模样,还被逐出谷,冯峥珀,值得吗??”
“当然值得!你懂什么!”冯峥珀大声呵斥:“他需要我!我不能丢下他不管!他比这谷内任何一个人都需要我!你要杀他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对他恨之入骨!你嫉恨他的天赋,你恨不得师父这次能将他活活打死!”
冯峥珀絮絮叨叨像疯了一般,二师兄冷眼瞧着,扔下一个包裹便擦身离去:“我是想惩罚他,但是我不想看着你死,冯峥珀,若是他死了,你定然也没了活下去的念头...算了,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与我何干。”
冯峥珀颤着手打开包裹,里面赫然放了许多续命灵药和金银......
二师弟说得没错,冯怀术危在旦夕,冯峥珀喂药之后,察觉身后之人呼吸渐渐平稳,体温也没有那般炽热时,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冯峥珀带着冯怀术走出药王谷,正往白芷城行进的路上,他腿脚筋骨受伤走得很慢,第三日晚上,两人暂时躲在一个山洞里。
冯怀术悠悠转醒,睁眼看见一堆篝火,火焰映照他苍白面庞。
“师兄,这里是哪里?”他哑声开口问道,环顾四周后紧紧蹙眉。
冯峥珀大喜过望,递了水到冯怀术嘴边,却被他推开:“这里是哪里?”
“我们在前往白芷城的路上,怀术别怕,师兄带你去看病,你的伤还没好...”
冯怀术瞳孔骤缩,紧紧攥住冯峥珀手腕:“疗伤为什么不在药王谷呢?为什么要去白芷城?!”
“怀术,你还不明白吗,无论是**还是圣鹿,单拎出来任何一件事情都足以让师父杀了你!”冯峥珀眼神黯淡,看见冯怀术面如死灰后连忙安慰:“好在还有我,你别怕,师兄我和你一起被逐出了药王谷,天涯海角有师兄陪你...”
“你和我一同被逐出药王谷?!”冯怀术疾言厉色,那是冯峥珀从未见过的神情:“我被打晕后不知情,你竟然擅作主张和我一起被逐出药王谷?!”
“当时情形,若不是我这么说,师父恐怕会将你打死啊!”
冯峥珀大吼道,他不明白冯怀术为何丝毫不在乎自己为他做出的牺牲。
他看上去更想留在药王谷?
“蠢货,我根本不会死!”冯怀术踉跄起身,走了两步便跪倒在地,他先是朝着药王谷的方向跪行,然后是爬:“一百鞭而已,我怎么会死!打了便打了,冯峥珀你竟敢自作主张,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
冯峥珀以为冯怀术得了失心疯,连忙将他拽起搂在怀里,两人在山洞内挣扎滚了一身泥,冯怀术后背的伤口裂开,冯峥珀闻到血腥味,再一看自己已是一手的血。
他强硬将人禁锢在怀中,泪流满面哄着冯怀术,说了许多以后二人相依为命的话。
冯怀术渐渐放弃挣扎,他像是变了一个人,看见冯峥珀的泪水无动于衷,过了许久眼神才慢慢聚焦:“罢了...我累了,师兄,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之后一切再回去,睡醒之后再......”
他就这么念叨着念叨着睡去,冯峥珀心疼不已,以为怀术神智失常,见他睡去,自己没多久也沉沉闭上双眸。
冯峥珀一觉睡醒后脑袋晕涨,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着天色已经是傍晚。
伸手一摸,身旁原本酣睡之人消失不见;
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清醒。
他走出山洞,害怕怀术在周围走动时碰见野兽,呼唤许久都不见人影。
他在山里找到的那些野果子还在,水也没有变化......
冯峥珀看着药王谷的方向,想起冯怀术睡前念叨的话语,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心中升起。他丢下包裹,立马朝着药王谷冲去。
怀术若是执意回到药王谷,若是碰上师父或者二师弟,若他不在场护着神志不清的怀术,说不定师父真的会失手将怀术杀了!
冯峥珀连滚带爬跑回药王谷时,心中猜想的画面没有出现,药王谷内十分安静,看上去和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假如,可以忽略充斥鼻腔的血腥味的话......
冯峥珀不敢相信自己在殿前看到的一切,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得了失心疯:
只见所有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二师弟喉间有条血痕,脖子几乎被勒断;
三师弟躺在师父身边,握着一把血剑,师父歪坐在台阶上,心脏处空了个洞;
四师弟趴在地上,手朝着侧躺在一边的小师妹伸去,差之毫厘。
所有人,全部瞪大双眼死不瞑目!
冯峥珀屏住呼吸,跪在地上缓缓靠近每一个人......这是梦吧!这一定是梦!
他忽然仰面大笑,不停扇自己巴掌,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定是梦,是梦!!”
就当他已经说服自己这是梦境时,身后轻快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看见他,笑着呼唤道:
“峥珀师兄!你来啦!我原本准备忙完就去接你,你之前做的那些惹我生气的事情一笔勾销吧,如今我们不用出谷!再也没有人能赶我们离开!”
冯峥珀僵硬转过身子,冯怀术一身血衣,眸光和初见时一般清纯澄净,他怀里抱着**,蹲下身子,语气轻快:
“你看呐师兄,这可都是师父宝贝的**,现在你也可以看啦。”他那双杏眼提溜转了圈,忽然想到什么大声笑道:
“不过你就算看了也看不明白哈哈哈哈哈——!”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冯峥珀拔出佩剑大吼一声刺向冯怀术,冯怀术笑容依旧,伸出手,有股无形力量将冯峥珀缠住,完全挪不动脚步;
那把剑逐渐弯曲...弯曲...
‘铿——’一声,硬生生被折断;
冯峥珀这才看见冯怀术掌心指尖溢出的那些银丝,骇然道:“妖孽!妖孽!”
原来冯怀术竟然有修为会武功,从前装作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冯怀术一听,笑得更开怀,他手指轻轻拂过冯峥珀眉眼、鼻梁、双唇、喉结、一路向下,停留在那夜夜驰骋之物上反复:
“师兄...妖孽二字,还是你之前在**酥骨时叫得更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