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我想你 第21章 爱上，第一个混蛋

冬月的北方，燃烧的煤炭从大大小小的烟囱中鼓出雾气。

天蒙蒙亮就出门的人，包裹严实间嘴巴里呼出热气。

人民公园的长凳旁，沈骞坐在拉杆琴箱上避免了臀部传来刺骨的寒凉。

这天真的是冻得他伸不出手。

如果不是为了对得起五点钟艰难起床的自己，沈骞实在后悔为了满足葛迪佳的好奇心而头脑发热答应下来的自我展现。

寒冷封住了困意的外散，沉甸甸的手风琴挂在胸前某种程度上压实了羽绒外套与身体的接触。

树林里的鸟鸣配合打太极画圈的队伍好不催眠，沈骞红着鼻尖，哈欠连天。

“吼哈！”出其不意的一声亢奋口号，吓得沈骞抖了精神，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粘连的双眼皮被他挤压出深深的褶皱。

“果然是早睡早起身体好啊。”看着晨跑的队伍，沈骞由衷地佩服道。

他伸展开僵硬的手臂，扭动着脖子，回神时意外看到了扛着水笔上面前后挂着小水桶和暖壶、精神焕发的葛迪佳。

破晓的黎明时刻，朝阳初升，天色微明间，她的笑脸耀过来不及躲藏的月亮。

“陈爷爷早上好啊，方大爷早上好，孙阿姨早……”葛迪佳招呼地手悬停在半空，尽情地显摆着她五颜六色毛线手套的独特。

映入眼帘，出现沈骞的脸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你怎么在这？”葛迪佳问。

沈骞拍了拍麻木的双腿端坐在原地，微微仰头高声回应道，“练琴。”

“哦。”葛迪佳卸下装备，边点头边偷笑，“那我练字，不打扰你了，一会儿聊。”

“好。”沈骞嘴角扬起，指尖搭在琴键上发出清脆的音调。

他的手指在黑白键钮间游移，风箱吞吐的气息不似印象中手风琴会演奏出的悠扬旋律。

这是葛迪佳第一次欣赏到沈骞拉琴时的模样。

他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抛去音乐的伴奏，仍旧是那个矜贵的温润公子。

偶尔偏头聆听，光线划过他的下颌，被晨光笼罩的沈骞明媚又跳脱。

葛迪佳的心情出奇地愉悦，连同看见方大爷那学唱戏的鸟儿也变得讨喜起来。

听着乐曲，她将热水倒进冬季限定出现的小铁桶里，金属膨胀的声响忽如噪音。

方大爷怀里抱着鸟孙子，悄咪咪地靠近，“小葛，那边的小伙子是你同学吗？”

葛迪佳润着水笔低着头应声，“嗯，咋了？”

方大爷饶有兴致地张望，忍不住发表一番，“这小伙子不错，比李慕航那小邋遢鬼强多了。”

“溜光水滑，白白净净，双眼爆皮，不错啊不错。”方大爷边说边点头认可。

葛迪佳侧目以一盆凉水浇灭了大爷的八卦热情，“你孙女才上初中，你看好了也没有用哦，未成年禁止早恋的！”

“哦。”方大爷瘪了瘪嘴，蹲下身子一点给葛迪佳的水桶里添热水，虽心有不甘，却依然保证了她润笔的水温。

零下十几度的室外，青石板蕴含了半个冬天的寒，笔尖氤氲着墨气，落地冰封成真迹。

沈骞强撑着精神把曲子练习了三遍才尽量没有出错。

抽空，他远远看着葛迪佳还在认真地创作，顿时心升羞愧。

“原来她的好字这么来之不易。”沈骞在心中想着，不由起身向她靠近，习惯性地没有轻易地放下沉重的手风琴。

葛迪佳的笔峰向来苍劲，眼下结晶的文字更显锐利。

完成了陪鸟孙子吊嗓的方大爷早早随着散去的大部队离开。

沈骞抱着琴站在葛迪佳身后，地面除了一地的歌词还有一双人影。

架臂而立的沈骞像一只张开双翼的禽鸟，葛迪佳瞄着他的轮廓挑起唇边，洋洋洒洒地写完最后一个字随后附赠了一句：好看否沈王爷？

“好看呀。”沈骞无所谓新得的称号，由衷地赞美道。

葛迪佳很难应对了沈骞有时候回应玩笑时的“正经”，她只能佯装无趣忙着收拾家当来掩盖抑制不住地无措。

“你怎么还背着琴？”葛迪佳低着头原地转圈，明明要找的东西都在眼前。

沈骞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回了一句，“忘了。”

“哦。”葛迪佳将水倒进排水渠，背过身子又问他，“吃饭了吗？”

沈骞将琴搁置到长椅上答道，“没有呢，出来的早，想着一会去学校的路上随便吃一口。”

“你呢？”

“嗯？”

“吃饭了吗？”

“吃了。”葛迪佳收好东西从书包侧边掏出孙阿姨照常投喂的口粮，“还热的，你吃吧。”

透油的酸菜馅大包子隔着口袋都在隐约地散发出香气，沈骞咽了咽口水自然地接过。

“我装好琴，一会儿请你去喝点东西吧。”

“太冷了，暖暖身子。”想是料到葛迪佳会下意识地拒绝，沈骞先她一步提出了合理的建议，转身离去。

葛迪佳停留在原地愣怔了几秒才迷迷糊糊地把东西送到李大爷驻岗的收发室。

折回前她特意看了一眼时间，李慕航一如既往的迟到，他的睡眠时间可谓是完全符合四季变换和昼夜更替。

“走吧。”沈骞拉着琴箱盛情邀请。

葛迪佳不好再扭捏，跟着他一前一后地一同走远。

琴箱的车轮在冰冷的路面摩擦划破了晨曦的安宁，融入到路边摊才有的城市烟火。

葛迪佳坐在四面漏风的塑料棚中，粗糙的餐巾纸擦拭着油光满面的餐桌，本能地觉得沈骞不该和她一起出现在这里。

“快，趁热尝尝。”沈骞端着两个白色的搪瓷碗入座。

蒸腾的袅袅酒香像是江南梅雨季节发酵后的微醺缠绵，琥珀色的汤汁包裹着乳白的整个蛋，凝着一层薄薄的温润。

“我……”葛迪佳轻抬着汤匙，犹豫着开口。

沈骞注意她表情中闪过的为难，语气柔和地问道，“怎么？你不喜欢？”

“没有。”葛迪佳脱口而出的否认，她很难说其实是因为她的自我意识里认为自己不喜欢甜食而无从下口。

沈骞耐心地等待，似乎他在给葛迪佳思考措辞的时间。

“要不你试试？说不准会喜欢呢？”

“好吧。”他的诱导很有说服力，葛迪佳试探地抿了一口甜汤。

“是不是还可以？”沈骞擦拭着钢勺期待她的回应。

“嗯！”葛迪佳地眼睛亮了一瞬，“还不错，很好吃。”

沈骞笑得真切地对她说，“你喜欢就好。”

来往的甜水瘫安静又不失市斤的喧闹，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品尝着美食，气氛不容打扰。

“你每早都到公园练字吗？”沈骞瞥见葛迪佳的汤碗见了底，抓准时机问道。

“嗯。”葛迪佳强压着喉头的饱嗝点头，揉了揉胸口才得以舒坦。

“你刚转回来时，我见过你骑车穿过公园，只是那天你骑得快，咱们还不熟，所以没打招呼。”

葛迪佳胡玩地黄白蛋丝就着沈骞的话题打发时间。

“哦。”沈骞擦拭着嘴边顺手抹干桌边滴落出来的汤汁，“心儿特别喜欢这家的酒酿蛋，那天应该着急回去喂饱她。”

“小孩子嘴急的很，不想让她等太久，所以骑得快了些。”他一板一眼地解释惹得葛迪佳又感觉到了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

“奥，那做你侄女还挺幸福。”她扯过使用过的餐巾纸又一次扫淌过干净的桌面。

沈骞双手撑在膝前，看着葛迪佳笑得坦然，“幸福也不一定是非要做我侄女，其他身份也可以。”

他闪着光的眸像极了葛迪佳曾经在梦中看见过的无数星子般的冰晶在空中舒展成的风铃花盛放。

并非沈骞的气质与这种简陋的地方不匹配，而是他的真挚纯粹叫葛迪佳无法单独面对。

“你不会是对酒精过敏吧？”沈骞凑近盯着葛迪佳粉嘟嘟的颧骨。

“不可能！”葛迪佳后倾着身子，拉开和沈骞的距离。

“可是你的脸有点红诶，确定不是过敏吗？”沈骞关心地追问让对话陷入死局。

葛迪佳别过脸，冰凉的手背敷上逐渐滚烫的皮肤上降温。

她没说的是，当她在戏校练戏一口闷时可能沈骞正喜欢着高乐高的巧克力滋味。

两声短暂的手机提示音打破了一时间的凝固，葛迪佳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藏在桌底。

【李保卫：葛丫头，这小哈巴狗就在这睡着了，他这是无家可归了？】

忘年交李大爷发来的语音消息转成文字迟缓了几秒才附上李慕航蜷缩在葛迪佳字旁长椅上的照片。

冬九的太阳足够刺眼却不传播热量，李慕航的姿态可谓是可怜兮兮。

【迪迪哒：不用管他大爷，睡醒了就知道该往哪去了。】

【李保卫：这……能行？别再给他冻坏了，本来就不精明。】

【迪迪哒：没事，他皮糙肉厚冻冻头脑更清醒。】

【李保卫：你确定？】

【迪迪哒：嗯。】

【李保卫：那行吧，我听你的。】

【迪迪哒：去忙吧大爷。】

【李保卫：OK。】

又外加一段视频——画面里李保卫大爷的手指紧紧地贴在李慕航的口中上并高声说道，“小葛啊，大爷录下证据，这个时间他是活着的奥！”

【迪迪哒：收到！】

葛迪佳的手指敲打着屏幕飞快，沈骞在这期间一直转着头看向外面。

朝霞红透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