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宅被砸的稀巴烂,淮河的伤势也没办法再换地方,两人只能在破窗的屋子度过一晚。
听雪用没被破坏的棉被将床铺的很软,她没敢跟淮河一起睡觉,淮河浑身是伤,她现在是实身睡姿还不老实,怕弄伤淮河。
今晚的风刮得很大,屋子里飘进几片叶子,听雪裹着被子瑟缩在床下。
“上来吧。”淮河撑着被褥坐起来。
听雪裹了裹被子,“睡吧睡吧。”
“你在下面一直吸气我睡不着。”淮河掀掀床幔。
“我以为你是心疼我。”听雪下巴磕在膝盖上小声低语。
淮河迟钝了一会,“上来吧。”
残缺的门被风刮开,砰的一下把听雪吓到了床上,她龇着牙尴尬地笑笑,“一起睡一起睡。”
淮河向床边挪动给听雪腾出位子,听雪披着被子弓腰朝里面爬。
“嘶——”
听雪不小心压在淮河身上,她向前爬了两步,连连低头,“对不起对不起。”
淮河闭上眼没说话,听雪难堪地笑了两声抱着被子背对着淮河。
这样的睡姿保持了两天,听雪又要消失了,眼见着淮河的伤势还未痊愈,听雪不忍让淮河再冒险替她跑趟相府。
狼藉的屋子被负伤的淮河收拾的干净,听雪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两天了,江欲雪说的药方是什么?”
“秦淮河,你会死吗?”
淮河放下手中的药瓶,坐在木椅上,“我只知道上元灯会前夕小姐曾塞给我一张药方,让我交于江欲雪。只是发生了这么多事给耽搁了。”
“药方在哪?”听雪问。
淮河从腰间取出一张纸,“我现在就去找她。”
淮河说的含糊不清,听雪没有追问,为了让淮河省点体力她一路上甚少说话。
阳光照得刺眼,淮河到相府已经是晌午,相府正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上面的人下来朝淮河这看了一眼,淮河刚看清是观也的母亲柳氏,就跑来一个年长的嬷嬷。
“夫人叫你。”嬷嬷说完插着双手跟上柳氏。
淮河跟上去攥了攥出了一手汗的掌心,跟着好大的阵仗进了柳氏的院子,柳氏坐在院中心,旁边站着两行丫鬟。
“见了夫人还不行礼?”放在嬷嬷伸着老长的脖子。
淮河拎起裙摆,单膝跪下,“属下见过夫人。”
柳氏一个眼神,淮河两侧走上来两个手拿刑仗的武婢。
“江观也死前你可在她身边?”柳氏脸型长长的,脸颊两侧凹陷进去,眉骨很高嘴唇薄薄的,眉眼间与观也极像,只是更锋利。
“不在。”淮河又跪下一条腿。
“我将你安放在江观也身边,她临死前你在哪?”柳氏声音敦厚有力。
淮河吸了几口气,指骨摁在地上,“属下被贼人砍伤,未能及时赶到小姐身边。”
“我的女儿死了,被我派去保护她的你却生龙活虎。”柳氏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你该陪葬。”
柳氏说完把茶杯丢在桌子上,语气没有波澜,“杖毙。”
话落两个武婢轮流仗打淮河,听雪在身后急的团团转,她努力回忆起柳氏在史书上名字,想让骂人的话有个主语——柳若神,她想起来了。
骂人的话还没出口,身后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
“母亲!”
欲雪小跑过来,跪在淮河身前,“母亲请您饶她一命。”
武婢还在打,淮河跪坐在地上,欲雪扶住淮河肩膀,身后的武婢将欲雪拖到一旁,继续仗打淮河。
“放肆!”嬷嬷站在柳若神斜前侧,“二小姐这是要忤逆夫人?”
欲雪摇摇头,跪立起来,“女儿并非想要冲撞母亲,只是女儿受长姐临终所托,请母亲收手!”欲雪双手抵在额头上,给柳若神磕下去一个头。
柳若神从椅子上站起来,两位武婢收回手。
“她都说了什么?”柳若神抬手搭在嬷嬷手腕上。
欲雪抬起头,直直跪立在地上,“长姐说,要我护住自己,护住身边人,要帮她安顿好手下的人。”
“求母亲放了淮河。”欲雪又磕了一个头。
迟了一会,柳若神转身朝屋内走,“江欲雪冲撞主母,罚俸半年,去祠堂跪着吧。”
“女儿谢过母亲。”欲雪从地上隐隐抬头,看向柳若神远去的背影。
院中只剩下淮河与欲雪两人,欲雪抖抖裙摆从地上站起来,“跟我走。”
淮河撑着膝盖跟在欲雪身后,两人府中的拱门停下,阿杏手抱着木牌从胡同里出来,听雪一眼看到那是淮河给她做的木牌。
“夜听雪是谁?”欲雪撇了一眼木牌。
“与你何干?”淮河张了下手想去抢夺木牌,她神色变得略有紧张,
欲雪打掉阿杏手中的木牌,“是我救了你,知道吗?”她逼近淮河,起了火,“夜听雪跟长姐有关系吗?”
淮河捏紧手掌,“你别得寸进尺。”
“我问你,夜听雪是谁!跟长姐有什么关系——”
淮河捏住欲雪手腕反相止住她,阿杏上前阻拦,被淮河一脚踹在地上,她拽着欲雪胳膊将她按在墙上。
骨头响了几声,欲雪吃痛地叫了几声,“秦淮河你别忘了你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
淮河掐住她脖颈将她高高举起,欲雪拧着脸喘不上气,双脚一直在踢打墙面,阿杏刚要呼救就被淮河用石子砸晕。
欲雪脸蛋憋得青紫,双眼渐渐失神,淮河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她取出腰间的小刀刺向欲雪脖颈,对方脖子被划出血。
“你是觉得我不敢杀你,还是觉得我不会杀你?”她用刀尖挑起欲雪下巴,“江欲雪我不怕死,更不怕杀了你我会承担怎样的后果,我只怕现在死了无人替小姐伸冤。”
刀锋紧贴欲雪脖颈,“解药在哪?”
欲雪呼吸凌乱,“药方给我,我给你换解药。”她抓住淮河手背,“我不想杀你秦淮河。”
“解药。”淮河咬字狠了狠。
欲雪咽下一口唾沫,从袖带中掏出一个小方盒,淮河放下小刀从腰间掏出药方丢在地上,“江欲雪好好活着,细细数着你这京城贵女还能做几天。”
淮河拿起地上的木牌朝原来上香的屋子去,她摆好木牌点上香,听雪一路默默跟在身后,眼神瞄到窗外,她突然想起来江观也的尸体在隔壁的密道。
听雪看着淮河点香的侧脸有些慌张,她不能在现在告诉淮河。
淮河脸上缭绕着烟雾,神情让人琢磨不透,听雪试探性地开口:“我们快走吧,一会江欲雪可能要派人杀我们。”
“好。”淮河答完抓了把身后的线香抱着木牌朝外走。
慢慢悠悠的走在街上,淮河穿着黑色的衣服,渗出的血让衣服变得湿湿的,被关水牢的两天她多是身前受伤,现在身后也受了伤,淮河前后都是痛。
被柳若神叫去责罚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内,淮河刚被观也带回家便被柳若神叫去训了几日,没有柳若神的同意,淮河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定是不会被安置在观也身边。
柳若神也算是她的半个主家,淮河拿两份俸禄,一份观也给的,一份柳若神给的。
她被柳若神派去贴身保护观也,今日听了柳若神的那番话,淮河只觉得自己该去陪观也。
她羞愧自己还活在世上。
去最近的药铺买了几瓶创伤药,淮河带听雪去郊外的小客栈住了几日。
那日顶撞了欲雪,淮河摸不清欲雪的脾性,在伤势被痊愈前她不敢轻举妄动,和听雪单独待了几日,隔日就给她烧香,淮河算是明白了,只要跟第一次烧制的线香一样,听雪就不会消失。
可能是因为淮河受伤了,听雪这几日乖巧的很,日日帮淮河上药,日日给淮河夹菜。
听雪坐在饭桌上单手撑着头,一脸忧郁,她连叹几口气,淮河被扰得没法吃饭,她学着听雪的样子给对方夹菜。
“我不吃芹菜。”听雪看着碗里多出的芹菜皱起眉。
淮河又夹胡萝卜,听雪猛然拍桌,“我不吃!”
“淮河,我好寂寞啊。”她一头趴在桌子上。
“为何寂寞?”淮河不太明白。
听雪哀嚎:“我要手机!我要电脑!我要妹妹!”
淮河没听雪前面两个名词,她思忖着‘妹妹’一词,缓了会开口:“我不是吗?”
“我年龄比你小。”她补充。
“我说的是......”听雪扶着额头啧了一声,“跟你这种古人说不清楚。”
“为什么?”淮河嚼嚼嘴里的菜。
听雪闭上眼睛笑笑,“我要的妹妹,是江观也跟花既白那种关系。”
淮河被将要咽下去菜卡住咳嗽了两声,她放下碗筷,“那日你说的理发店妹妹是怎样的人?”
听雪举着脸蛋,盯着淮河,“长相和声音都很甜,很乖。”听雪说着眼神开始向上飘。
淮河心里品着甜和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人竟然江欲雪!她迅速摇摇头,把江欲雪筛出去,“哦。”
“想亲嘴,好想。”听雪看着眼前的胡萝卜丝自言自语。
“咳咳咳咳咳——”淮河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