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灯会夜是南屿国最热闹的一天,各家公子小姐都会都在晚间集聚看花灯。名义上是看花灯,实则是结交人脉、男女相亲的最好时机。
观也作为相府嫡长女,年22,还未成婚已是高门贵族的大忌,不用观也说,相爷也会催促她出门相亲。
观也地位高,议起亲来也有许多门道,夫家朝中地位低的相爷看不上,地位高的要么是敌对关系,要么已经娶亲,久而久之观也的婚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高门贵女的亲事向来是身不由己的,不过都是想为家族谋一分力罢了。
那日同观也相见的是张太尉家的公子,家中长姐是宫中皇妃,为了这门亲事,相府足足等了四年,待太尉家的公子到婚嫁之年。
二人第一次见面又是上元夜,身边跟的侍卫不多,寥寥几人站在湖水边,观也与张公子见面不足一炷香,东南方向直直跑来一群持刀的劫匪。
张公子是个文弱的书生,见到一群龇牙咧嘴的劫匪比观也跑得都快,一转眼便跑没影了,观也不能跑,她要找到欲雪同她一起走。
灯会人山人海,劫匪造成大片慌乱,堵塞的街道导致朝廷兵官来得不及时,跟随观也来得几个侍卫被尽数杀害,这超出了观也的预期,今天不该是这样。
她跑到桥上呼唤着欲雪的名字,在街道转角处的马车边找到了欲雪。
欲雪自出生身体便不好,受到惊吓更是站也站不稳了,她蹲在马车边哭得花容失色,衣裙上沾了许多血渍,观也看到这幅场景慌了神,她急急忙忙蹲在欲雪身边检查伤口,发现是胳膊被划了一道伤。
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观也不至于那么慌乱,她安抚欲雪的情绪,又撕下自己的衣裙帮欲雪包扎伤口。
欲雪哭声减小,马车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观也拔下头上的发簪,转头示意欲雪别发出声音,欲雪红着眼眶点点头,转眼便将脚边的石子踢出去。
本要离开的劫匪被这动静引了过来,观也只觉得是欲雪太过慌张,她没责怪欲雪,只对她说让她别怕也别动,说完她就要冲出引开劫匪。
她和欲雪非要死一个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己死,从小的善恶观便是这样,她被别人日日呼唤神仙转世,神仙就该救济人民,况且她还是欲雪的长姐。
她就应该去死,为一切人去死,她的世界观就是这样。
刚要冲跑出去,江欲雪疯了一般,哭喊着从地上跪立起来去扑抱观也,动静太大,原本观也可以跑进小巷里甩开劫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她与欲雪推搡了几下,欲雪嘴里含着别走要死一起,却活生生把观也推倒出去,爬起来后跑了几步,便被身后的劫匪伤了双腿,她双手扣着石砖的缝隙向后爬,想要给欲雪再留点生机。
再一刀,她的生命就到这了。
血淌了一地,观也临死前还惦记着这个妹妹。
现在观也重新站在自己面前,欲雪没有丝毫害怕与懊悔,她从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的。
面对听雪的质问,她只是哭,眼泪模糊了双眼,好半天她才说:“是你。”
欲雪哭了一会好似把仅剩的那点愧疚给哭没了,“是你长姐!”
“是你要走,你若是不走,我怎会杀你。”欲雪按着棺材板从地上站起来,“长姐。”她哭着要靠近听雪。
听雪见欲雪要扑过来,她穿过墙面飘到棺材上,“你杀了我还不够,现在还要害死淮河?”
她高高飘在空中,想要吓退欲雪,谁知对方大袖一挥,理直气壮的仰头盯着观也,“长姐你从来都不心疼我!”
“哪怕你知道我没有解药就会死,你还是要跟姓花的贱人走!”
听雪眉头跳了跳,什么解药?她怎么不知道?
对方见听雪迟迟不说话,欲雪想到什么又掉下了几滴泪,“长姐你可曾喜爱过我?”
听雪完全带入观也,“你杀了我——”
“是你!是你自己找死!”
“姓花的贱人有什么可好?你为何要与她私奔?为什么?!”欲雪吼出来瘫坐在地上。
她像是被抽干了精气,四肢黏在地上蔫蔫的,“长姐,你不能走...”
听雪被这复杂的关系绕的头晕,她从空中飘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欲雪,“若是你还记得我曾对你的一丝好,便放了秦淮河。”
说完,一滴泪滑过听雪脸颊,落在欲雪手掌。
听雪跟着欲雪进的水牢,里面发生的一切她都无比清楚,她知道观也是怎样死的,知道淮河是怎样被折磨的,她这滴泪为观也而流。
走到隧道口,听雪渐隐,欲雪抓她裙摆抓了个空。
“长姐,你痛不痛?”
听雪没有逗留,又飞速飘到地牢,淮河这会还是昏迷迷的状态,听雪也不急,她坐在淮河脚边等着天亮。
不出意外天刚亮地牢就来了一群人,欲雪神情暗淡许多,派人给淮河解绑完,她踩着石阶脚尖立在淮河手前。
“昨晚,我看到长姐了。”欲雪声音稍有沙哑,她垂着眸子,整个人萎靡不振。
“她让我放了你。”欲雪脚尖踢在淮河肩头,让她紧靠身后的木桩,“她只念着你,不曾问我近日可好。”
“你也配。”淮河尾音弱弱的挑不上去,疑问句变成陈述句。
欲雪向前靠近,一脚踩在淮河被拔了指甲的手指上,“你再说一句。”
“你——”
“不许说,秦淮河不许说!”听雪在一旁急得跳起来,“保命要紧!”她来回重复。
淮河咬着唇肉,也咬不狠只阵阵发痒,硬生生的把话咽了下去。
淮河欲言又止,欲雪来了劲,她脚尖摩擦着淮河没有指尖的食指,随着淮河惨叫出声,站在旁边的听雪也站不住了,她连骂几句脏话,“江欲雪我就后悔昨天没砸死你!”
听雪看着地上溢出的鲜血,紧闭双眼一行泪落了下了,她捂着眼不敢去看,浓浓的哭腔露了出来,“江欲雪你要死啊。”
淮河上半身抽动几下,密密麻麻出了满额头的细汗,淮河出手抬欲雪的脚尖,欲雪才缓缓放下。
转身向后走,石阶上留下几道残缺的血红莲花脚印,“拿药方来见我,我会给你解药。”
欲雪回头,沉溺的隧道里,“我的人已经找到了花既白的踪迹,取得药方是早晚的是事,但你命不久矣,只有我能救你。”
她在隧道里消失,几个武婢将淮河抱在席卷里,扔在了青花楼门口。
过往的行人看着席卷里的人钻出来,然后满身鲜血的走向逼仄的小道。
听雪终于敢现身,她扶着淮河臂弯同她一瘸一拐地走,她想带淮河去找大夫医治,转念一想这样的伤势城中定是没有大夫敢接诊,一是怕得罪权贵,二是伤口来不明怕医死了砸自己招牌。
听雪安慰一路流了一路的泪,好不容易走到私宅,却发现这被人洗劫一空,不用想就知道是欲雪派人做的。
应是淮河去相府给听雪上香时所暴露,但听雪此刻顾不得这么多,她搀扶着淮河进了一片狼藉的主屋,地上全是杂乱的药瓶。
淮河被安顿在软垫上,听雪从地上捡起几个药瓶看清功效后拿到淮河身旁,“把你衣服脱了。”
听雪把眼泪抹在肩头,跑去外面将双手清洗干净。
一进来便看到淮河身上只剩下个肚兜,听雪关上门打开迎面的大窗户,跪立在淮河面前,“脱下,我给你上药。”
淮河捏起听雪手腕,右手握拳将听雪五指顶开,“我的手会好吗?”
听雪感到自己的掌心落下来一块薄薄的东西,她身子一僵,把手中的指甲盖塞到自己腰间,“会好的,都会好的。”
“你帮我脱吧,我没力气。”淮河盘坐在软垫上气势很弱。
听雪转到淮河身后,扯开她的肚兜,膝盖顶着地面慢慢转过来,她轻轻睁开眼,看到了淮河胸腹上满是伤口,她惊得侧头紧闭上双眼,手指摸到药罐,她咽下一口唾沫,“我可能会弄痛你。”
“我要活命。”淮河抚上听雪凸起的腕骨。
听雪挖了一勺药膏,抬起淮河左手,刚看到血肉模糊的食指她干呕了一下,偏头尽量用余光看到伤口,听雪涂上药膏,触碰到淮河的血肉,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害怕了。
听雪放下淮河左手,轻声安抚,“甲根没有受伤,还能再长出来,别怕。”
“好。”淮河虚着声。
听雪又挖一了一勺药膏,勉强盯住淮河伤口,“我要开始了,别怕。”
淮河没说话,她偏头不去看听雪。
听雪把药膏摊在自己掌心,食指蘸取一点再给淮河上药,淮河不断的抖,水牢里的都是盐水,伤口反复被裹着盐水的皮鞭抽打,现在溃烂无比。
听雪作为现代人,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惨不忍睹的伤口,仅仅是看一眼,她便要晕血晕过去。
勉强帮淮河上完药,她扯了白布裹在淮河身上,伤口太多,白布裹了一身,活像一尊木乃伊,听雪看着自己拙劣的手艺,不禁笑了笑。
抬眼再看淮河,对方脸红透了,汗珠蔓延到脖颈,听雪把毛巾湿湿水,在淮河身上擦拭。
听雪脸颊也后知后觉的红起来,“我去给你拿身干净的衣服。”
她一溜烟跑没影,给淮河拿了身干净衣裳,又跑去室外的厨房,挑挑拣拣给淮河煮了碗不太好看的粥。
“你先垫垫。”她讪讪地递给淮河一碗糊锅的粥。
淮河不挑剔,她将一碗粥喝完,还是虚弱,两天没有进食,还受了重伤,这点粥喝完淮河更饿了,完全起不到充饥的作用。
肚子鼓鼓的叫,淮河羞赧的低下头,听雪难办的啧了一声,不一会淮河眼前出现了一油纸的烤鸡。
听雪撕下鸡腿伸向淮河,淮河接过咬了几口嘴唇恢复了点血色,“从哪弄的?”
“偷的...”听雪声音极小。
接下来走两章感情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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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