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榭芳宗陈明妄,登顶失败。】
蓝祁清冷的声音又一次响彻整座山脉,各处弟子动作一顿,听到的却是弟子淘汰的消息。
“这才多久,就有人淘汰了?”
花裳身法转至极致,还没搞清楚四周发生了什么,蓦地听到榭芳宗弟子淘汰的消息。
在先前的混乱中,花裳也和人走散了,赶路时发现他人行踪,相互试探不久,两个榭芳宗的人华丽丽上演一波重逢戏码。
还没多说两句话,鬼树暴动妖兽嘶吼,好像有人捅了他老窝一样,连灵煞都暴增几倍。
二人相视无言,转头就跑。
“见鬼,发生了什么?!”身边的同伴也骂骂咧咧。
有着同样疑问的人绝不在少数,这会儿却没心思多想。
没把握突破围剿的加快速度向山顶进发;有心展示实力的潇洒开大,然后引发更多异样,开始骂骂咧咧地狼狈跑路……
历练一下子增加了许多难度,其余人忙的忙乱的乱,两个罪魁祸首却气定神闲。
陈明妄迫不得已震碎红绳,枝桠冲向心脏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眼前场景已消失不见。
少年拍拍小胸脯,心有余悸地弹跳起身,抬头就对上四位考官玩味打量的神情。
“走吧,我们的倒数第一。”
唐郁扬了扬下巴,冲他调侃。
陈明妄眨眨眼,碎片般的记忆浮上心头……他就说之前那俩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一个信陵君亲传,一个信陵君学生!整个合训里面就俩,全被他坑过偷袭过!
好尴尬。
人家长辈在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咳,见过四位长老。”少年摸摸头,被自己当时的得意忘形尬住,“信陵君,当时凌歌他们……”
“手段不限,不必解释。”
唐郁说着,摇了摇手指,带了丝戏谑笑意:“你还是想想怎么和你们萧长老解释吧,一刻钟都没撑住。”
呃,想起自家长老的性格……陈明妄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
完了,别说爬上山顶了,一刻钟就出来了……少年默默心碎。
害人不成反害己,谁懂啊?
他不会是往届合训里最快的吧?
他早说了这名字克他啊!
什么明眸无妄,什么少年张扬,都是虚的啊!这玩意读快一点不就是“灭亡”吗?
以后请叫他陈攻!!
“愣着做什么,走了。”何时让拍拍他脑袋,想起后面一连串的小惊喜,也叹了口气。
“可惜了,没福气的孩子,后面的惊喜你见识不到了。”
少年猛得回过神来:什么小惊喜?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他这才来得及打量一下周遭环境,视线刚扫一圈,脑海里草泥马已经奔腾而过,被他从心地咽回肚子里,双眸蓦地睁大,满脸不可置信。
而后逐渐转变为几分庆幸,甚至窃喜。
“好阴险啊。”
他不由自主赞叹道。
反正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倒数第一了,十分乐意看别人的乐子。
众人脚步一顿——这孩子被折磨疯了吗?
“再不闭嘴本尊要揍你了。”
玄寂斜了他一眼,滴溜着他衣领瞬移至山顶,其余五人还在盯着半空中的光屏,百无聊赖。
“辛苦玄长老。”
萧暮雨早已准备多时了,看见小鸡一样蔫了的弟子,反手就丢到旁边的阵法里去。
“这是日后合训的据点,去清理里面的紫水晶,灵煞统统粉碎。”
陈明妄试图混入其中看戏的愿望破灭了,认命地摆起架势劳动……开玩笑,一群长老就在旁边坐着呢!
不久后,令拂言这边岁月静好,一边看一边下注,猜谁是本次考核第一;而旁边则时不时传来几声咋咋呼呼的叫喊。
“救命啊我去!!”
“不是长老,怎么还有这么多阵法啊!!”
……瞎叫唤什么,又死不了。
萧暮雨啧了一声,甩了个隔音结界,转头示意其余人继续。
“我觉得还得看我们芙蓉……”
“得了吧,我们宗霍开那小子心眼贼多,肯定第一个出来,还有我徒弟……”
“我觉得吧,按照长远利益考虑,除了我们小少主,万通也是有可能的……我再压一个。”
“你们真是够了,那四个还在下面守着呢,他们知道你们趁着他们不在增改投注吗?”
“底下弟子跟群无头苍蝇似的,这才哪到哪,问题不大。”
“我也觉得……”
*
且说这头凌歌一头冲向鬼树,再睁眼,已经处于鬼树幻境空间中,落地时正处于一个安全寂静的小巷里。
完美避开接下来积泽山上的动乱,且能与苏鸣先那倒霉孩子汇合,一举两得。
没错,与苏鸣先汇合。
尽管知君剑就写了一个抽象的草字头,凌歌最终还是看懂了它的意思。
——苏。
那倒霉孩子就在这鬼树的幻境空间里,被隐藏了行踪,所以知君剑才被迷惑住,不知不觉绕着鬼树多走了几圈。
果不其然,知君剑一进入幻境空间,就如同撒了欢的野马一般,整只剑到处乱窜,最后督促凌歌往某个方向前进。
“……”
想起某种可能,凌歌试探性地问:“你被困住了?”
知君剑跟疯了似的抖动,见鬼的是,凌歌居然品出了几分可怜又委屈的意味。
行吧,他都理解。
鬼树的幻境磁场就已经很惹人忌惮了,更何况是靠近鬼树本源的幻境空间。
好比踩在敌人的剑锋上蹦迪。
凌歌笑容泄下,跟这“剑”加密通话没一会儿,就将两把剑丢入储物戒中,末了还嘱咐。
“你灵识也消耗地差不多了,回去歇歇,保全自己为上。有需要我再联系知君找你。”
他算是看出来了,苏鸣先知道的不多,知君剑能表示出来的更少,这趟幻境还是得靠自己摸索。
乔装打扮成不起眼的样子,三分钟后,一个身影走出了小巷,再过会儿,灰扑扑的憔悴散修踏上了当地最有名的酒楼。
有人拦他:“客官,今儿这酒楼有人包场,恐怕您来的不是时候。”
包场?
来时的恍惚迷离被这一句匪夷所思的话打破,凌歌心道,他入世两辈子,怎么不知道还有人有这等钱财权势?在脚下这座城池?
狗屁的幻境。
一时间“散修”灰扑扑的脸蛋又黑了一层。
“谁包场?”他随口多问了一句。
又路过一个小二,因他的话顿足停留,和面前的伙计对视笑开。
“您开玩笑呢,咱们清洲城,有能耐让这么大一酒楼妥协停摆的,不就只有……”
凌歌挂着礼貌的微笑,垂下眼没搭腔。这本不是他需要在意的事,没了这座酒楼还可以换另一个方便打探消息的场所,只是他心底突然有了个不成熟的猜测,让他仿佛被无形的枷锁困住一样,纹丝不动。
好巧不巧,恰逢此时揭开谜底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不悦督促的声音,审视的目光也自上而下,一并落在他身上。
“只有什么?”来人站在三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都说修道者耳聪目明,我看你脑子却退化了不少。你是哪家的?还是什么散修……”
凌歌刚摆好架势准备回答,又见那人揉了揉眉心,换了口风:“算了,把人丢出去吧,你们几个动作也麻利点,大小姐的主场,本少就不给她添乱了。”
凌歌话噎住。
他喵的这谁啊?
大小姐的主场?
凌歌眨了眨眼,瞄了眼腕上红绳,算是豁出去了。调动身法避开伙计,召出挽生御剑直冲三楼。
将脸拍得红扑扑的,他装模作样地呜咽,嘴上撕心裂肺地喊:“姐!阿姊!呜呜呜你最爱的弟弟被人欺负了……”
“?”谢扬一愣,属实是没料到还有人敢在这里撒野。眼底轻视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本能地召剑甩出电芒似的剑气拦截。
“清洲城禁御剑飞行,禁无端生事,禁持械斗殴,罪加三等。”
“你们退下,本少要开始正当防卫了,造成的损失找他讨去。”少年摆好架势,气定神闲,直到听见他鬼叫,勃然大怒。
“你大爷!!”
凌歌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他算出窍期修士,你算老几啊?
却见谢扬一跃而下,落地的瞬间,身形无端放大五六倍,险些冲破屋顶。脚下地砖也如蛛网般碎裂,自他为中心向外辐射蔓延。
再抬头,他浑身被幽冥煞气包裹着,灵剑也缠绕着阴冷霹雳的透明电蛇。看着已经不像是人族,反而像话本中的深渊巨兽,眼底尽是狠辣。
屋外天气霎时变得阴沉,楼内光线黯淡,头顶吊灯正一闪一闪地顽强工作着,其余桌椅墙壁看着尽显风霜,带着诡谲的气场,给人极其不祥的感觉。
凌歌悚然一惊,只觉得此时有无数双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他猛得转头,正对上门口两名伙计的视线!
他们面容僵硬,瞳子尖锐仿佛冷血动物一样的眼睛,分别拿着红白颜色的旗帜。
“……什么玩意。”
凌歌暗骂一声,眼睁睁看着那阴间伙计挥动红色旗帜,下一秒,身前庞然大物便带着杀气挥剑奔来!
靠!这么大的剑,还带着电弧,挨一下就能给他撞散架了!!
凌歌仗着身法,试探性地攻击一二,挽生砍在那人身上,只留下不痛不痒痕迹。
这还是人吗?!
没等他多想,后者反身一记鞭腿,扫荡空中激起飓风。
凌歌连忙旋身避开,耳旁又响起熟悉的砖瓦碎裂的声音。正暗自庆幸,猛得被巨人回旋的头发扫到,拍了出去。
……不是吧,头发也行??
勉强扶着桌椅稳住身体,凌歌偏头吐了口血。只感觉胸口闷闷的,肋骨似乎断了几根,像是刚被鞭子甩过,又被人以胸口碎大石。
还没等喘口气,脑海中危险警报又催命似的响起。
两辈子刀山火海的第六感让他下意识飞扑到距离最近的空地上,这才来得及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凌歌咬着牙扭头,看着身后的景象,彻底破防了。
先前接触过的桌椅,光滑的表面不知何时长出一双双眼睛,以及野兽般的尖锐口齿。
那些牙齿还在一张一合,仿佛在可惜送到嘴边的食物,桌椅蹦哒着活动起来,上千双猩红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等等……不只是桌椅,还有其他的装置,一瞬间仿佛全活过来了,激烈地挪动身躯,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密码的。
原来真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啊。
凌歌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地板被那巨人踩来踩去,早碎得不成样了,此时看不出什么异常。
正当他得了几分安慰,从储物戒摸出几张范围性攻击符箓,硬着头皮准备再战时。
正对视线的一块地板碎片,当着他的面长出一双眼睛,朝他抛了个媚眼。
“……”狗东西。
凌歌视线死死锁住那块碎砖,不敢往别的方向看,心底鸟语花香。
此时此刻,他空前怀念蓝祁,恨不得将他的【长生】领域焊死在自己身上。
死寂的沉默中,他听到那黑媒巨人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带着噼里啪啦的电流声。
少年死死抓着挽生,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大喊。
这次带着真情实感的欲哭无泪。
“阿姊快来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