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慢慢 第2章 第 2 章

休息室里，程简刚把手卡放下还没坐热凳子，身后就响起了敲门声。

助理齐川开的门，瞥见站在门口的女生手里拿着外套是自己脱下的，程简起身大步越过齐川，神情比女生更急切：“这么快就不需要了？”

“已经在换礼服了，谢谢程老师的衣服。”

程简垂眸看着被人叠好的西装，心里失落了一瞬后摆手道：“我算哪门子老师，不用这么客气。”

“那衣服我......”

“给我就行。”程简拿过衣服，忽然间又想起刚才和她近距离接触看见她额角的一块颜色，出声叫住女生，“她头上有伤，你记得给她买支药膏。”

门关上后，齐川在帮他整理手卡的同时，说：“你不要这么多管闲事，要是被人听见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呢。”

“什么样？”程简一脸无所谓，把西装重新穿好。

齐川想都没想：“一边吃着CP粉的红利一边想办法蹭其他女艺人的热度，光着一条都能被粉丝喷死了。”

程简没搭腔，继续慢条斯理地对着镜子整理袖口。

恰好齐川最看不惯他这副无所谓的模样，伸手指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不火吗？明明外形实力情商都不差，可他们就是不把资源给你。”

艺人被助理数落，这在娱乐圈属于少见且倒反天罡的情况。

但程简早就习惯了齐川“老妈子”的做派，他转身撇了撇嘴，顺势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只是把你当作赚钱的工具，偏偏你又是个不听话不趁手的工具，他们对你是用之嫌弃，弃之可惜。”

“我没黑历史，对公司的工作安排也是老老实实照做，我觉得自己很听话啊。”

“上周公司饭局让你去给张总敬酒，你说自己吃了头孢不能喝。之前刘姐带你去拉资源，只是陪人唱两首歌，你唱得比村里哭丧得还难听。”齐川越说表情越夸张，叉着腰在不大的休息室里踱步，“还有上上个月，你明明知道谢道翊现在是公司最火的艺人，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他整容脸。”

“姓张的说我不好，为什么我要给他敬酒。KTV那次我都不想说，一个三无产品的代言，那个女老板还一直对我动手动脚的。至于谢道翊，他本来就是整容了，怎么还不让人说。”

比起齐川的恨铁不成钢，程简松垮垮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没从手机里移开过。

#余音素颜走红毯#

#余音红毯骑马#

#余音红毯摔跤走光尴尬瞬间#

#主持人程简高情商救场#

#主持界的谢道翊#

......

毫不夸张地说，十条热搜点进去看都有余音的名字。

只是当程简看见她和谢道翊的名字一起出现时，心情就变得烦躁。他捏着手机，抬头问齐川：“余音和谢道翊是真的？”

齐川摇头：“不清楚，虽然余音的工作室一直没承认，但也没否认，而且圈子里现在他们的CP粉加起来是你和宋小冉的十几倍那么多，有时候我刷视频都觉得挺甜的，看起来像真的。”

程简喉咙紧得发不出声，一边鄙夷她的眼光变差太多，一方面又不相信两人是真的，毕竟CP是很可怕但非常强大的存在。

舞台下，前排的艺人们都穿着高定礼服，化着精致妆容，光彩照人，只有余音紧盯着舞台上拿着话筒的一对男女。

周围的人低声猜程简和宋小冉的关系不一般，也是因为两人搭档主持同一个综艺节目，所以格外有默契，只是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两人就能巧妙接住对方的话。

程简的帅气是带有随性洒脱的自由气息，刚好宋小冉也是浓眉大眼的长相。

余音记得他们CP 粉的名字：一简了冉。

一见了然，好像他们天生很合拍。

镜头照向余音，她从大屏幕中看见自己，黑眼圈被遮住，唇瓣的颜色更热烈，明明是好看的模样，但她实在没心情欣赏。

她和程简念得同一所大学，只是一个学表演，一个学播音。

她年少成名，在学校的时间少，和同班同学的交际更少，大家对她也只是表面客气，其实谁也不和她交心。

学表演的追求自我，追求解放天性。苛刻的考试标准，过重的课业压力催生出大家骨子里的**，所有人都在迫切地寻找宣泄口。

有人借助药物，有人通过肢体接触发生性，有人则把自己的痛苦想办法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接吻。

长时间的接吻，成为她唯一健康的解压方式。

胸膛到腰腹紧贴着，手指在发间来回穿梭，唇齿的紧密纠缠，唾液交换后难耐的喘息声。

在温暖的卧室，隐蔽的安全通道，最高点的摩天轮里，凌晨街道破旧的路灯下……

她在很多的地方和程简接吻。

在那个雨季的傍晚时分，余音站在屋檐下和程简提分手的时候，程简先是一愣，而后笑道：“别拿我练习演技，我会当真。”

余音紧紧握着手里的伞柄，“程简，我说真的。”

程简还当她在演戏，眼睛弯弯地笑：“给我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

“没理由。”程简低声重复了一遍，“我不同意。”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豆大的雨点还从低云中落了下来，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很快就打湿了鞋面。

余音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安静的氛围，说，“亲腻了，分手吧。”

短短六个字，程简便眼眶泛红：“我不信，你昨晚亲我的时候还说我长得好看。”

“程简，就算你是万里挑一的好看，在学校里娱乐圈里像你一样好看的人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对上她坚定而决绝的目光，他低了下巴，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可他们都玩得脏，只有我干净。”

被他的话噎住，余音深吸一口气，只能把面前这双黑又亮的眸子视作已经开机的摄像机的光点。

她扭头，坚持不再看他，生硬道：“我不喜欢你了，只和你接吻，我早就腻了。我马上要进组了，不要来烦我。”

“那祝你尽快找到新的接吻对象。”

程简的手覆住余音要开伞的手，轻轻一握便松开。

他转身大步走进雨幕里，动作娴熟地打开车门，发动引擎，车身很快就消失在视线中。

雨下个不停，从傍晚开始，直到深夜也没停歇，雨滴打在玻璃窗上，簌簌声响也似在哭泣。

下一秒，灯光炫目，掌声雷动。

余音回过神来，发现正对面的摄像师一直在给自己特写镜头。

在娱乐圈，最忌讳的就是情绪外露。

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余音不能表露出一丝无奈或气愤，抿了抿唇，把目光重新聚焦在舞台上。

看见大屏幕上出现自己的名字。她本能地露出笑容，起身鞠躬后走上舞台，领了“最受欢迎女演员奖”，她同时拿着奖杯和话筒往两位主持人的反方向走。

没有事先准备发言稿，她拿着话筒，讲话极为官方：“大家好，我是演员余音。很开心今天能拿到这个荣誉，非常感谢喜欢我的粉丝观众......”

有最受欢迎女演员，自然有最受欢迎男演员。

几个小时前才杀青的主演，晚上又见面了。

电视剧拍到一半的时候导演就放了两位主角重场戏做宣传，所以余音和正当红的谢道翊同框出现，台下的粉丝尖叫不断，无疑把晚会烘托到一个更**时段。

两人并肩站在话筒前，宋小冉笑着说：“我们都知道两位优秀的演员即将带着非常棒的作品和大家见面，在电视剧正式播出之前，粉丝们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长日一灯眀》的两位主演能再重现一下宣传片段里的剧情。”

在戏里，余音和谢道翊是一起长大的公主和影卫，只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变故让公主的国家覆灭了，拼死保护的家人变成缕缕灰烬。

国破家亡，活着的人岂能苟且偷生。

向来弱不禁风的公主为了报仇甘愿以身犯险，并和武功高超的男主里应外合。

只是上天未曾庇佑过公主，大仇未报公主便死于他乡，最后是影卫以必死的决心完成了公主的遗愿。

很快，身穿亮灰色西装，戴金边眼镜框的谢道翊站在话筒前弯腰，又偏头看着余音，嗓音低沉得有些刻意：“长乐，我来陪你了，不要怪我来迟了，好不好？”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谢道翊会借今晚同台的机会炒作，余音还能把这番对手戏理解成正常的工作内容，但现在她拿着奖杯实在有些笑不出来。

但想到自己还要凭借这部剧冲“视后”，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视谢道翊深情的目光，全身心地演：“寂风，以后的路就算是一个人，也要好好走。”

尖叫声却比先前更大，更疯狂。

晚会结束，余音打算离开，可没过五分钟，谢道翊就出现在眼前，以及通往出口的道路被跟在他身后的一群人挡住。

一股晦涩难言的味道随风钻入鼻腔，余音毫不掩饰地拧眉，快速扫了眼四周，果然发现不远处的角落里有人正拿手机在偷拍，她随即向后撤步，与步步逼近自己的人拉开距离。

“你还好吗，看你额头上有伤？”

谢道翊侧身对着角落里的人，抬手想去摸余音的头发。

不用细想也知道角落里偷拍的人就是他安排好的。余音歪头用手掩着嘴，咳嗽了两声：“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

终于结束一天行程的余音心不在焉地按下门把手，屋子里一片黑暗。

她下意识要开灯，可手指刚触到开关面板，就听见屋子里有细碎的声音。

脑海中快速闪过三个月前有黑粉在她家躲藏了三天才被发现，甚至还用刀划伤了她的手臂。

从黑暗中传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忽远忽近。余音大脑一片空白，想要逃跑的双脚仿佛被灌注了水泥一般动弹不得。

没事的，别怕，刚换的新房子，没人知道的......

余音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直到口腔里咸腥的味道越来越深刻，她颤抖的手指才有了动作。

哒——

视线忽然明亮，没有人，餐桌上一闪而过的影子是逃窜的老鼠。

大口喘着气，泪珠大颗大颗地往下坠，染湿了地板原有的颜色。

她捏着手机，视线模糊到根本不知道拨通的是谁的号码，在电话拨通的第一秒，本能地用呜咽表达内心的恐惧。

刚从休息室出来，程简正蹲在路边系松散的鞋带，口袋里的电话嗡嗡作响，以为是公司打来的，便随手把手机丢给齐川。

齐川无奈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只好点亮手机屏幕，只是明晃晃的两个大字，让他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

“宝贝！？”齐川大惊。

程简在娱乐圈连脚跟都没站稳，还正享受着CP粉的红利，如果这时候被曝出地下恋情，简直和自毁前程没差别。

程简直起腰，回头发现齐川的两颗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问他：“你说什么？”

“我不管你现在和谁谈恋爱，明天！不，今晚必须分手！”齐川捏着手机，恶狠狠地盯着程简。

和谁恋爱，又和谁分手？

程简听得一头雾水，两手插兜晃悠悠地走到齐川面前，他拿回自己的手机，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疑惑的表情立刻变得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