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电话接通,王佳佳欢快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
“是我。”陈屿晶拿着电话的手松了松,听起来对面一切都好。
“嗯,我知道,这几天你妈妈出差了,我很正常的上课,一切都很顺利!”王佳佳笑着说。
“学校里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吗?”
对面顿了顿,很快又笑着说:“没有哇,这几天不是在考试嘛,老师管得也松。”
“好。”陈屿晶点点头,却还紧绷着,提着一口气。“佳佳,我现在要跟你说我这里发生的一些事,我不想找借口隐瞒你。”
王佳佳似乎预感到她会说什么,不再说话,而是等待着。
陈屿晶感受到了一种的压迫感,她有资格替她做决定吗,她可以这么随意地改变她的生活吗?
陈屿晶动了动嘴唇,她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我跟李贸分手了。”
“什么?!”王佳佳的声音骤然提高,变得万分难以置信,“你不是去道歉的吗?”
“我原来是……”
“什么叫原来是?”
“我跟他道歉了,但他想要一些别的东西做补偿,我觉得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陈屿晶没有明说是什么,她觉得王佳佳应该知道。
“那就给他啊。”
“什么?”陈屿晶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很爱我,这就够了。”
“我不理解。”陈屿晶摇摇头,说道:“我回到你家了,你有爱你的爸妈,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跟他们谈恋爱,他们真的爱你吗?李贸对你的了解甚至不如张亚莉,你能不能不要自己骗自己了?”
这一句话仿佛踩中了王佳佳的尾巴,她暴怒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回家,不要回家吗?”
陈屿晶努力让自己声音镇定下来:“张亚莉的父母出差回来,我不能在她那待下去了……”
“代价呢,哼,你跟他们说你分手了,对吧?”王佳佳第一次用不屑又冰冷的语气说话。
仿佛一根冰针插入陈屿晶的心脏,陈屿晶顿时觉得她不可理喻起来:“是。但你能不能不要耍小性子了,你在张亚莉家的时候,你妈担心你还一直悄悄问你的情况……”
听到这句话,王佳佳似乎缓和了下来,陈屿晶便继续劝道:“我在你学校的教科书上,留下了很多学习的笔记,重点也都划出来了,我可以帮你,只要你想学,我们一起考上大学吧。”
“哈哈哈。”王佳佳像是听到了一个莫大的笑话,接道:“你说这句话,你自己不害臊吗?你清醒一点啊,我们本来就是两类人,永远不会有交集的两类人。”
陈屿晶正想要开口解释,却被王佳佳打断:“好好学习什么,成为像你一样的学习机器吗?”
陈屿晶如遭钝击,一时间哑口无言。
“你还记得李舒艺吗?就是那个我第一天问你,你压根不认识的那个女生。”
“她很重要吗?”陈屿晶不明白王佳佳这个时候又提起这个人名的意义。
“她就是那个举报你的人。”
陈屿晶愣住了,不自觉地问道:“为什么?”
王佳佳说:“因为她的父母永远都在把她跟你比较。多么可笑,就因为成绩,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我……”
“你不是有意的?”王佳佳叹了一口气:“你想要的东西未必是我想要的。你愿意为了跟你根本不能称作母亲的妈说上一句话而剥削自己般的努力,不代表我愿意。不要把你对家庭的渴望投射到我的生活上来。”
陈屿晶的手紧紧地攥着话筒,等她意识到的时候,脸上早已挂上了两道泪痕,为什么,她们明明才认识三天,王佳佳却能把自己心里早已腐烂不堪却不愿治愈的烂肉挖出来。那种痛感从心脏传导到四肢百骸,她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你能教我爱是什么吗?你能看见吗?”王佳佳继续说着,她几乎要把覃浩洋的事情告诉陈屿晶了,但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两边都瞬间陷入了沉默。
别说了,别说了。
陈屿晶从来不会生气,也许也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生气的资格。
她默默的按下了挂断键,她再也不要跟王佳佳说话了,她想。
“喂。”还是王佳佳先开口,她正准备道歉,但耳边传来“嘟”的一声,电话已经被挂断。
“对不……”王佳佳看着那一串陌生又熟悉的号码,最后一个字又咽了回去,道什么歉,越想越气。
明明是陈屿晶搅乱了她的生活。
可,她也搞砸了陈屿晶的考试,而且她刚刚还那么说……
心里像是有一个小天使和一个小恶魔在打架。
王佳佳默默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覃浩洋走到了她的身边,眼神试探着看向她的口袋,欲言又止。
“最后一门考完了?怎么样?”王佳佳双手扶着教室外面小平台的栏杆说道。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有些别扭,暂时不想提起陈屿晶。
“英语不难,正常发挥,今天晚自习又看电影。”覃浩洋也靠着栏杆,侧身来看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考完试,人心总是莫名的躁动,正如天台望下去的操场一般,有同学两两作伴,压着操场散着步,有同学已经踢球玩得不亦乐乎。
天边沉沉的落日西斜,拉出一条最后亮橙的天际线,与渐昏暗的天空泾渭分明。
王佳佳想起就是这样一个莫名的瞬间,她穿进了陈屿晶的躯壳里。她指责陈屿晶扰乱她的生活,她又何尝不是呢?
陈屿晶会站在这里跟一个不熟悉的男生闲聊吗?
她拉了拉身上的背包,准备转身离开。“喂。”覃浩洋拉住了她:“佳佳,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她还是无奈转身,点了点头。
“刚刚你在跟她说话吗?”覃浩洋有些犹豫:“她怎么样?”
王佳佳沉吟了一会儿,说:“不好,她就是个眼里只有学习的机器人。”
说完,她下定决心不再纠缠,这次一定要立刻离开,可覃浩洋的话还是让她停住了脚步。
覃浩洋笑了笑:“她一直都这样,你想听一个故事吗?”
见王佳佳折回了头,覃浩洋便开始慢慢地讲述起来。
“在一个小县城的一所普通初中里,有一个从小身材就很瘦弱的小男孩,因为不常运动的缘故,皮肤也格外白皙,在同类中既不高大,五官也过于清秀,所以大家都叫他‘娘娘腔’。”
王佳佳挑了挑眉,心想:在不爱运动这一点上,陈屿晶和他还是挺像的。
“然后呢?”
“他们以捉弄这个男孩为乐。有时候会往他的课桌里塞各种各样的虫子,美其名曰‘增强男子气概’,实际上只是喜欢看他害怕胆怯的样子。”
王佳佳用余光看了看覃浩洋的侧脸,他的目光正对着太阳沉下去的方向,毫无波澜,无悲无怒。
那群人真过分啊,王佳佳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很能共情。
“后来,他们开始觉得玩腻了,不再满足于捉弄他一个人,便指使他把虫子放进一个女同学的抽屉里,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但他还是这样做了。”覃浩洋自嘲般地轻笑了一声:“很可笑吧,为了所谓的男子汉气概。”
王佳佳双手抱在胸前,猝不及防地又补了一刀:“的确。”
覃浩洋脸上的笑就变成了苦笑:“小男孩依照他们的方法把昆虫尸体夹进她的课本里,可意想不到的是那一声属于女生的尖叫他始终没有听到,取而代之的却是老大的惨叫,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悄悄把虫子替换掉了。”
王佳佳想了想,应该也是陈屿晶干的出来的事,她不像是会害怕虫子的人。
“小男孩因此再也没有被老大使唤过,大概是因为老大也再也不敢耍男子汉气概了。”
“很好的结局。”
“还没结束。那个女生有一天要转学,小男孩终于鼓起勇气找到了她……”
“告白?”
“不不不。”覃浩洋连忙摆手:“还没有那个胆量。问她当初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可以克服这样的恐惧?”
“她说,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她有一个理由。”
“谜语人。”王佳佳想到灰头土脸又怯生生的覃浩洋找到面无表情的陈屿晶,然后被灌输上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嘴角不由得上扬。
覃浩洋也笑起来,不过这一次的笑显然开朗又释怀:“你也可以这么说,但当时的我真的是被唬住了,然后我就出现在这里了。”
夜幕降临,王佳佳看着他,轻轻鼓掌:“很浪漫的故事。可她不记得你了,甚至她也回不来了。”
听了她的话,覃浩洋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表情变得落寞起来:“我没想到,但更重要的是……”
王佳佳抬手看了看表,晚自习已经结束了,她该回家了,便开口打断道:“我要走了,还有什么故事留着下次再说吧。”
这一次覃浩洋真的也没有再挽留她,只是仍旧一个人默默的站在天台。
“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身后下晚自习的人群喧闹,讨论着刚刚播完的电影,有的人则迫不及待,推搡着跑回宿舍。
覃浩洋抬头,头顶的星空则静静地旋转着,一派祥和。
其实不过是是他想告诉她,他找到了他的理由。但他依旧没有满足。
“你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天上的星星明亮而璀璨,闪烁着,也诉说着回忆。彗星绕行期间,有着稳定不变的轨迹。
此刻,那道灿目的尾迹正贯穿夜空,仿佛生命的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