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降落的那一天 第8章 回校回家

很快已经周三了。

陈屿晶用手挡住了从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从床上爬起来。

昨天她待在张亚莉家度过了无所事事的一天。

鉴于她还保留着最原始的阅读习惯，对手机的使用还停留在打电话的层面，于是她把张亚莉书架上的青春文学看了个遍。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竟然是张亚莉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一把掀开她的被子，把她拉了下来：“快、快、快，我爸妈提前完成了工作，今天就要回来了，咱们得赶紧离开！”

陈屿晶赶紧穿好了衣服，但她想起王佳佳的话，让她既不要去学校也不要回家，两道禁令把她死死地锁在这里，她还有什么地方能去？

“不管了。”张亚莉大手一挥：“现在哪管得了这么多，先把你弄到学校。下课了，你再回家，都过了两天，再怎么说你爸妈气也应该消了，昨天你妈还发信息问了我你怎么样呢。”

陈屿晶深吸一口气，果然事情永远不会这么简单，距离她应付完李贸才过了一天，她又得被迫去学校了。

“谢谢你。”她真诚地对张亚莉说，“这些天麻烦你了。”

“你别这样啊，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张亚莉看着她，“别谢啊，都是姐妹，有事call我就行。”

王佳佳的学校是市三中，一所极普通的中学，相同名字的中学可以排到十九号，因为有一定历史，再加上教育局拨款也极少，教学楼显得破败不堪。

陈屿晶颇为自然地走进了教室，对她来说这才是最为熟悉的环境，就像鱼儿回到了水里。

环视一周，教室里的人不多，同学之间倒是打打闹闹，光明正大坐在后排玩着手机的不在少数，即使是巡查老师来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市三中的名声一向不好，她曾经听说过，一个男生因为手机被上缴而把收缴的老师打到腿骨折。

久而久之，更加没有老师敢管这一帮学生，学风也江河日下，越来越差。

正如现在上课铃敲响了，学生们也稀稀拉拉地走进教室，老师则是打开了幻灯片，一张接着一张地念，声音宛如僵硬的机械，甚至一个字也不改，一张念完了就换下一张，只当是教室的背景音。

陈屿晶没有理会那么多，她在学校也不常听老师上课，而是从抽屉里拿出教科书，简单一翻，空白一片，干净得宛如新书。

“.……”

不过，对她来说倒是正好，她飞快地回忆起老师在课上讲的所有考点和重点，在课本相应的空白处一一标记出来，权当是复习，一堂课结束，框架已经被整理的七七八八。

“佳佳？”就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一个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她。

她抬头一看，一个短头发的女生自顾自的坐在了她的旁边，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

原来王佳佳是有同桌的，而且王佳佳似乎很久都没有来上过课了。

“你好。”

“好什么好？你居然还敢回来？”

“为什么不敢，公民享有教育权。”

对面一副被雷到的样子，压低了声音：“不是，我是说李闻悦她的气还没消吧，上一次你们俩在教室互扯头发，我还记得，太可怕了……”

陈屿晶歪着头，正等她继续讲下去，可对方只是指了指她的身后，声音便戛然而止了。

她回头去看，还没等看清来人的长相，桌面上的书就被一只手轻轻拿起，又重重地甩到地上，运动鞋在上面狠狠地碾踩着，原本干净的纸页立刻沾满脏污，变得灰扑扑的，上边新鲜的字迹似乎也被磨掉了不少。

她顾不得捡起来，一张无比嚣张的脸便出现在她面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李闻悦笑着，声音却是充满了冷意。

陈屿晶答道：“今天。”

随后便弯下腰，将地上的课本捡了起来。

来人依旧不依不饶，嘲讽道：“怎么？好勤奋哦，好认真哦，你不会要考大学吧？”

陈屿晶把那本脏兮兮的书收进了抽屉，此时她的同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撤离了战场，班上的其他同学也隔在两米之外，生怕战火波及到他们。

她自顾自地又掏出一本教科书，点了点头，在教室学习太久了，她一下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还以为是在临英中学。

李闻悦的脸却是瞬间就黑了下去，王佳佳的每一句回答都在她的意料之外，每一句阴阳怪气都好像砸在了棉花上，让她有劲无处使。

可下一秒另一个人的出现，让李闻悦的眼睛亮了亮。

“佳佳，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也不要再为难闻悦了好不好？”

一个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李闻悦身边。陈屿晶好一阵莫名其妙，思考了一阵才明白，这应该就是王佳佳的前男友。

“我没有为难，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陈屿晶平静地答道。

这几天，在张亚莉家过得太舒服了，忘了自己还是个高三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眼下也不想再跟这两个人纠缠了。

“你……”李闻悦咬了咬牙又跺了跺脚，看了身旁的男生一眼，道：“你看，她还在生你的闷气。”

陈屿晶没回答，专心致志地做着题目。李闻悦一激不成，又大声说道：“你上次在门口堵邱鹏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陈屿晶叹了一口气，这倒是没完没了了。

她抬眸，淡淡的扫过在场地所有人一眼，最后视线停在那个男生身上：“邱鹏，你自己也知道你对不起我在先吧，后面的事，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谁要你的道歉啊？”李闻悦又阴阳怪气地说。

但一旁的邱鹏表情却松动了不少，原本想逞英雄的心也放了下去，或许是看清楚了当下在咄咄逼人的究竟是谁。

“另外，我分手了，以后再也不打算谈恋爱，我只想做题，大家都散了吧。”

围观群众都疑惑地眨眨眼，有一部分人见没有闹出什么动静，便失望地纷纷离开，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只剩下一小部分人呆在原地。

可李闻悦还在不依不饶：“你想这样就算了？”

“够了！”邱鹏拉住了李闻悦：“都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必要一直计较。”

李闻悦看了一旁的邱鹏一眼，终于作罢了，小声嘟囔了一句：“我都是为了你…”

“祝99。”

面对着两张愕然的脸，陈屿晶低下头，不再理会他们。

只是低头在书本上写写画画，那本空白的教科书上已经布满了知识点，如果王佳佳穿回来，她也能看着复习。

陈屿晶这样想着，便越写越多，她有时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些很机械的工作，她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为什么开始的，但后面慢慢的也爱上了这种追逐着什么、被什么填满的感觉。

下课铃响起，夕阳西下，窗边一片红霞。“天

哪，佳佳，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你不在学校的这些日子，不会是报班偷偷学习了吧。”她的同桌惊呼道。

虽然陈屿晶一直没说，但她不喜欢王佳佳对待自己生命的方式，或许自由，但实在随便。

等下一次电话的时候，她可以提出帮王佳佳补习，或许能让她成绩更好一些，上一所好一点的大学，不要总是谈一些奇奇怪怪的男朋友了。

“学习一直都不是一件需要偷偷做的事。”陈屿晶回答道。

她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等着张亚莉来接她。

坐在后座上，她问道：“亚莉，如果有一天，我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

张亚莉确实吓了一跳：“会的。”

“……”

“但我会支持你的。”张亚莉想了想回答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那一瞬间，陈屿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她的心脏。

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出来，模糊了整张脸，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张亚莉还是下车了以后，看见她红红的眼睛，才惊道：“不至于吧，老娘随口一说，就把你感动成这样？”

她挂好电动车头盔，胳膊肘朝小区里点了点：“我巴不得你考好大学呢，飞黄腾达了，别忘记我。

”陈屿晶狠狠的点了点头，飞快地冲过去，给了她一个拥抱。

张亚莉拍拍她的背，做了个电话的手势在耳边，说：“有事联系。”

陈屿晶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小区。

推开家门，她首先看见的是王佳佳的母亲，微弯着腰，手一下一下的在膝盖上捶着：“你说佳佳气怎么还没消，我们要不要去找她。”

接着就是从厨房传出来的一声怒喝：“别管她。”

然而，等下一秒，王佳佳的母亲看见她时，却是瞬间跑了过来，把她给搂进怀里。好温暖的感觉，原来这就是被母亲拥抱的感觉。

陈屿晶指尖微动，也抱住了王佳佳的母亲。

“你终于回来了，我们知道你一直在张亚莉那里待着。”

母亲笑成了一朵花：“但你爹这个犟脾气，说什么也不让我去找你，说让你反思几天。”

说话间，父亲从厨房走了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眼神明明十分柔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强硬：“还知道回来，想清楚了吗？”

陈屿晶晕头晕脑的，上一次王佳佳没有交代清楚，应该想清楚些什么，她拿不准要说什么，便惯性地点了点头。

王佳佳的父母一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服软了，竟然怔在原地。

母亲飞快地从厨房端出来一盘盘菜，父亲则是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爸妈不是故意凶你的，但是你总是不好好听，有些话是为你好……”

陈屿晶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她的家总是冷冰冰的，她和母亲的关系也只是她单方面服从的关系，未免不知所措起来。

王佳佳的母亲则招呼着他们到餐桌吃饭。

她正要走过去，可这时，一个突兀的铃声响起。

她掏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人竟然是李贸。

这一幕正巧被父亲看见，转瞬间他又勃然大怒起来：“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把那些不三不四的男的统统删掉，你怎么还是不听？”

陈屿晶正要解释，父亲却分毫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一把夺过她的手机，迅速地把电话挂断，顺带删除拉黑一条龙。

她本来也没打算接，便说道：“我以后再也不跟他联系了，我今天已经提了分手。”

见她这么说，父亲僵在半空中的手，又递了回去，把手机重新交到陈屿晶手里，舒了一口气：“好，先从这样开始吧。”

“快来吃饭。”母亲挥挥手。陈屿晶看着王佳佳母亲满足的笑脸，一瞬间有些恍惚，丰盛的饭菜冒着蒸腾的热气，暖黄色的灯光下，爸爸妈妈都坐在餐桌边等着她，又静静的看着她吃，关切地问她最近的生活。

她的眼眶又湿润了，这是只有在她的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她一步一步地伸腿迈过去，那是她想象中的天堂，却也是王佳佳说什么也不想回去的束缚。真是造化弄人。

“佳佳，多吃一点，你知道你爸他说话重，别跟他计较啊，回来了就别走了，妈妈很想你。”母亲止不住地给她夹菜。

“哼。”父亲冷哼了一声：“那些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千万不要再让我见到一个！”

陈屿晶笑出了声：“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吃饭，温馨无比，几乎要让她沉沦。但陈屿晶也清楚地意识到，这是王佳佳的家，不是她的，她的一颗心又失落无比。

饭后，她犹豫一会儿，还是关上了房间的门，输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三天过去，是时候交流一下近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