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至野在黑夏川调查劫匪的背景,盛苒在红驼借助自己的人脉,试图获知正葭集团的税务信息之时,林律奚悄悄自纪念医院转到了郊外的莞荟苑。
这次转院十分顺利,让高组长布下的重重警力成了摆设,在不知失望还是欣慰的心绪里,他开着车尾随加长轿车进入了莞荟苑。
这座庄园似的建筑外设围墙,远远看去就是个普通二三层楼的样子,然而当大门缓缓开启,雪佛兰沿着下沉式车道驶入其中,连自诩见过不少市面的卫其宏都不仅哎呀了一声。
车道两旁满目葱葱,优美灌木绵延一路,灌木后则是萋萋芳草地,实在让人想不到这里是沙漠边境红驼城。
维持这样的景观需要的水量与能源,不问而知。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个头,等车子停到主楼下,他们才惊讶的发现这竟是一座欧式的五层建筑,最高层离地面超过二十米,不过因为是整体建筑连带周围草坪与道路都是下沉式,所以从远处看毫不起眼。
大堂中庭挑高足将近三十米,正中的喷泉闪着七彩晶光,与垂下的吊灯相互辉映,一地碎光流影。
自从卫其宏来红驼,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喷泉这个玩意儿,进了电梯还不忘回头看,不过参观过各个楼层后,喷泉就被他扔脑后去了。
二楼的VIP套房,铺的是纯手工地毯,墙上挂的是名家真迹;三楼则专供康复与理疗,水疗舱,高级复建仪等一应俱全,六位私人护士兼教练全天待命;顶楼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空中花园环绕着恒温泳池,抬头便是直升机停机坪,此间客人随时都能往返世界任何一处。
林律奚的房间在四楼西翼406,卫其宏本来准备好了要继续大开眼界,然而不想这里的房间虽然大,却出乎意料的低调,并无华丽装饰。
唯独引入注目的就是盖住两面墙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摆满各种书籍,据引导他们参观的秘书说,这是按照林先生的喜好特别布置的。
杜蒙方面为警方安排的是二楼尽头处一间套房,靠近楼梯,进出十分方便,有卧室和独立办公室。虽然没有张扬的豪奢,却干净实用。办公室里电脑复印机等一应俱全,宽大的落地窗占据半面墙,楼外情况尽收眼中,据说是为疗养院的高管们临时居住而预留的,如今正好方便警方征用。
高尚桢扫了一圈,目光落上了调查官那仿佛永远整洁永远换不完的西装。
他开始有点好奇警察住在这里,不知能否享受衣服干洗服务,于是向程宥提出很实在的建议,“这里不错,要不把酒店退了怎么样直接住下?”
程宥认真思考了三秒钟,果断摇头:“去警局单程要多花二十五分钟,”他又顿了一秒,“晚上住在这里也属于工作时间。高组长说过要遵守劳动法。”
……全世界最恨劳动法的就是高组长我了。
高尚桢无语的盯着他看上好一会,回头问卫其宏:“你怎么样?”
卫其宏本来很想高喊我可以我没问题,话到嘴边很聪明的拐了弯,“调查官说得对,我们要节省每一分钟在工作上。”
高尚桢也盯着他瞅了好几眼,心情居然意外的不错。他摸出手机,准备从熟悉的分局摇几个警察过来。
四楼406。
林律奚穿了套宽松的病号服,对窗斜坐。
他膝盖上放了本法律大部头,手指在封面上轻轻敲击着,脸上笑意似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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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本来应该交给专业保护队伍,不过现在情况有点复杂,杜蒙那边不知怎么回事,指名要我们刑事组保护,案情又处在关键期,所以就先这么办吧。"
参观完毕,高尚桢难得耐心的解释,然后给大家排了班,每天八点例会照开,然后卫其宏每周在莞荟苑保护兼工作两天(等界至野回来就变成一天),他自己一天,程宥则来承担剩下两天的工作。
他看着后者平静的脸孔,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点不放心,特意把他拽到一旁专门交代:“林律奚手里肯定握着掌握案情的钥匙,调……程宥你得多下功夫,不管你是软磨硬泡……好吧,这个你肯定不行,就是不要这么一本正经,要亲切,要温暖,要……要让人如浴春风你懂不?”他的手在空中忽闪忽闪的开始上下扇,“春风!春风!”
程宥看看他,又看看他在空中乱拍的爪子,没有吭声。
……这家伙,完,全,没,听,懂。
高尚桢忍住拍脑门的冲动,耐着性子叮嘱,“总之看你了,你得把心理学知识都用上知道么?这样我们早点破案,你也能……”他顿了顿,“早日回到原工作岗位。”
“ 危机干预心理学。”程宥了然的点点头,“我昨天学过了。”
“……对。”高尚桢艰难点头,“这个任务很难,不过我对你有信心,程宥,加油!上!Fighting!”
他捏起拳头用力挥。
程宥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目瞪口呆的卫其宏,眨了眨眼睛。
——此项任务难度太大,已确定无法完成。
——鉴于高组长精神状态不太稳定,暂时保留真实想法。
他想。
高组长画过大饼的第二日,盛苒那边就有了新进展。
八点,红驼会议室。
“第三病院收到的集团转账,都是一个住院病人的治疗费,她的名字叫齐晴。”盛苒介绍着情况,然后投下一枚炸弹,“她是新林德女子学院的学生,方楚的前女友。”
卫其宏一听“女友”这个词顿时来了兴趣,“啥?方议员还有这段情史呢。”
高尚桢则短短沉吟了一下,“她42年入院?”
“是的,”盛苒点头,“42年5月份,似乎是从别的医院转过来的,具体情况属于病人**,我们只有拿到法庭令才能查。”她推了推眼镜,投下了第二枚炸弹,“女子学院在史亚德学院的隔壁,齐晴比方楚低一界,大三上学期一切正常,寒假过后就退学了,所以我们怀疑她是不是也去了银脊遇到了劫案。”
卫其宏很惊讶,“那为什么方楚不说?”
安月见一直缄默,此时低着头小声回答,“可能遇到了些不好的事情,方楚不说也能理解。”
卫其宏更奇怪了,“可飞行记录我们都看了,除了副驾驶就四个人,三个学生:方楚,林律奚,索骁,方楚既是机主也是机长;那副机长我们也查过,就在正葭集团工作,简历清清楚楚。这飞行记录也不能作假啊。”他看着安月见,“这个齐晴42年进医院是不是纯碰巧?要不就是看到男朋友受伤害怕了?”
安月见迟疑着,明显不太同意他的看法,但是一时又找不到合理解释,捏着笔不说话。
高尚桢看一眼安静坐在门口的调查官,开口:“程宥你怎么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例会中询问程宥的意见,会议室一时安静下来,几双眼睛不约而同落在程宥身上。
程宥仍旧保持着一丝不苟的坐姿,不出意料的开口回答:“这种小型私人飞机,尤其境内的,机场主要检查的是航载重量,航线和油量,此外就是机组人员和机主的信息必须详细,其他信息对机场来说并不重要。”
“啊?”这种事对卫其宏来说闻所未闻,他大吃一惊,“这么松?那就是说飞行记录可能不准?机上可能不止他们几个人?”
他反应过来,“那可怎么查啊?”
“还有一份手写日志。”程宥拧开矿泉水瓶盖,继续答疑:“机舱还有出发前的实时备份,上面不会有乘客具体信息,但是可以检查飞机人数。”
卫其宏懵了,“这不一样吗?有什么差别?”
“备份是副机长填写的。”程宥喝了口水,耐心的解释,“42年方楚提交的是电子飞行记录,他可以随意写;不过副机长是职业飞行员,大概率他会如实记录真实情况。”
卫其宏抿了抿嘴巴,再次遗憾老搭档不在场,他没有交流对象,无法好好吐槽“怎么调查官跟个AI一样什么都懂”。
“好!谢谢,我会就这个方向再查下去。”盛苒笑了笑,然后拿出工作手机,“不知大家看过没有,这是今早界至野从银脊发过来的录像。”她点击下了播放键,一段录像投上白幕。
录像里,一身厚羽绒服,鼻尖冻得通红的界至野冲着手机摄像头拼命招手,雪花随着他的动作而来回飞舞,“哎呀,大家好吗?我到银脊啦,这地方也太冷啦。”
会议室的刑警们,包括程宥在内,都笑了起来。明知道老搭档看不见,卫其宏还是冲他挥手,“我很好!”
录像里界至野看看手机时间,嘀咕着:“我这里七点半,红驼才五点半,难怪困。”说着手机画面一阵晃动,后方摄像头已被启动,白茫茫的雪山赫然现出。
大概开始手机还没对好焦,远处的山体模糊成一片灰白。几秒后焦距调好了,雪脊清晰了些。
晃动的镜头下,废弃滑雪道隐约可见,风声呼啸而过,还夹杂着缆车铁索的吱呀吱呀声。
连绵群峰,皑皑白雪,除了界至野之外,再无他人。
手机镜头一转,又露出界至野的大脸。
他揩了把鼻子,呼哧呼哧的说,“我一会去赌场看看情况,这地方特冷,电池掉得老快了,我得省着点用。对了,谢谢老大给上面通了气,这边警方还挺配合的,安排我明天去监狱见一个犯人,好像叫老鬼头什么的,就是当年给那个厉害团伙销赃的下游,还有,”说到这里他又在手机上点了一下,“给你们发了个照片,是我在当地墓地现拍的。”
“副组长不是查赌场老板,然后网上啥消息也没有吗。其实本地警察还真知道些情况,说这家老板姓周,祖祖辈辈都在这,家族墓地也在,就是下一代迁走了。我昨晚了趟墓地,拍了照片,你们看看。”
“好,就这样,我下去银脊了,白~白!”
看着冻红的脸消失在屏幕上,盛苒无声的说了谢谢,然后打开附件,一张墓碑的照片跳了出来。
照片里灰白色的墓碑立在草丛间,碑面已经被风雨打磨得有些粗糙,黑色的刻字依然清晰:
周乐天之墓
生于零八年一月
卒于四二年一月”
下方字迹略浅,刻着筑碑人的名字。
妻:张云云子:周阙 周楼 女:周婷婷
“银脊赌场关闭久了,加上南部战后混乱,我们只查到经营者名叫周天,其他什么资料也没有,我们一直找不到这个人,现在看来不是用的假名就是后来改了名。”
盛苒关掉了投影仪,“多亏界至野的这张照片,我们有了头绪。小安一早联系了信息部,已经查到周乐天去世之后,他的全家人都出了国,目前在境外定居。小安刚给他们的大儿子周阙去了信,希望问一下具体情况。不过我们两边有11个小时的时差,最早也得今晚才能有消息。”
“好。”高尚桢肯定的点点头,“希望他家人能给我们些有用的线索。小安,你盯紧点,有需要的随时来找我。”
“是,组长!”安月见清脆应声。
高尚桢看看表,又看向卫其宏,“你去林律奚那吧,发挥你能说会道的本事,要真能把他嘴撬开,我给你记大功。”
卫其宏喉咙动了动,实在很想说点啥,半天忍住了,委委屈屈的回应,“是,组长。”
高尚桢没空理会他的小情绪,他的目光重新落回了那张墓碑照片上。
周乐天之墓。
卒于四二年一月。
一瞬间他想起了那个同样死于四二年的学生;想起了那个从四二年开始,人生轨迹就彻底改变的学生团体;想起了方楚的话,“很多劫匪……手持冲锋枪……记得有人尖叫,好像还有人喊之类的”
又一次的,那些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死者,在八年之后,将他们此生最后的分量,递到了他的手上。
我来双更一下。
话说真是冷得稀奇,我也好惊讶啊,哈哈,感觉这次的文是我人生的最高峰……
我自己写的倒是超高兴,上班也会摸资本的鱼……
就是又痛苦又高兴的,忍不住一直贴贴贴,绝对不能让小红花空掉!虽然啥意义也没有,但是空了总是碍眼。
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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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三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