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 第10章 初学者

从那个诡异的学校回来，现实世界的空气都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清甜。陈默同站在304的客厅里，第一次觉得这个曾让她恐惧入骨的地方，透进了一种名为“希望”的光。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中飞舞的灰尘都显得宁静而祥和。那面白墙依旧洁白，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活物般的凝视感，明显减弱了。它更像是一面普通的、刚刚粉刷过的墙。

“感觉怎么样？”林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靠在门框上，姿态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放松一些，目光落在陈默同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陈默同转过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尝试着感受自己。那种长期盘踞在脑海深处的、尖锐的噪音和混乱的撕扯感，如同退潮般，留下了一片虽然疲惫却异常清晰的沙滩。她的思维从未如此顺畅，世界从未如此稳定。

“很奇怪。”她斟酌着用词，脸上带着一种新奇的、近乎懵懂的表情，“脑子里现在安静了，突然放松了很多。”她甚至尝试着在脑海里回忆之前的经历，那往常会立刻引发心悸和耳鸣，此刻虽然依旧带来悲伤，却不再伴有精神上的撕裂感。

林榃点了点头，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硬壳笔记本和一支笔。“这是净化者学习的基础版，我手写的。里面记录了你需要了解的关于‘门’、‘回响’、精神力运用和净化的基本原则。你的共情力是天赋，但如果是不受控制的天赋，在门内比没有天赋更危险。”

陈默同接过笔记本，封皮是冰冷的触感，她却感到无比踏实。她翻开第一页，上面是林榃锋利而整洁的字迹：

第一原则：认知即真实。在门内，你所坚信的，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你遭遇的。

第二原则：回响即执念。理解其核心，方能化解其形态。

第三原则：保全自我。净化者若被彻底污染，即为最恶之回响。

这几行字让她对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了一个模糊的框架。这不是鬼故事，这是一套需要学习和遵守的异世界生存法则。

“从今天开始，你需要进行特训。”林榃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和不容置疑，“首要任务，是学会控制和收束你的共情力。它不能像现在这样，像一个完全开放、毫无防护的雷达。我租下了302。在你完全掌握基础之前，我会住在这里。训练主要在你的客厅进行，这里是能量焦点。”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同的生活被严格的训练计划填满。

林榃的训练方式直接而折磨人。

他会突然在她看书时，播放一段夹杂着各种极端情绪声音的音频——凄厉的哭泣、狂怒的咆哮、绝望的叹息。陈默同必须立刻在脑海中构建一道“屏障”，努力将这些汹涌而来的情绪浪潮隔绝在外，而不是被其淹没共情。

最初几次，她毫无意外地失败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或者被莫名的愤怒攫住，甚至有一次因为共感到一段极致的悲伤而干呕不止。每当这时，林榃会立刻关掉音频，并不出言安慰，只是沉默地递给她一杯温水，然后用一种近乎苛刻的语气分析她失败的原因：“屏障的意象太模糊”、“精神不够集中”、“被次级情绪干扰了判断”。

陈默同有时会觉得委屈，她只是个新手。但当她看到林榃眼底那抹隐藏极深的、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急切时，她又把委屈咽了回去。她明白，他不是在刁难她，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尽可能快地让她拥有在门内活下去的资本。虽然她还是会下意识想逃避，但是有林榃在，总比自己一个人要安心，想想之前的处境，她就还是尽量克服自己的恐惧和不适，这可能也是因为以前学生时期刻苦学习养成的习惯。

甚至后来逐渐有些习惯训练了，一觉醒来，不再是迷茫和疲惫，而是对新的进步的期待，陈默同偶尔听到隔壁林榃进出房间的动静，也会感到安心。

除了精神防护，还有体能训练。林榃要求她每天进行基础的身体锻炼，跑步、深蹲、核心力量训练。用他的话说：“在门内，你可能需要长时间奔跑，或者快速通过复杂地形，一个强健的体魄是基础。”

陈默同累得几乎散架，但每一次快要放弃时，看到林榃在一旁一丝不苟地做着更高强度训练的身影，她又咬牙坚持了下来，锻炼后她的身体确实也更加有精力，而不是之前的被失眠和惊慌折磨得摇摇欲坠了。

更开心的是，这个房间之前那种具有明确恶意、试图模仿和侵蚀她意识的杂音和幻觉已经基本停止了，但是仍然存在一种极其微弱、如同收音机失谐时的背景白噪音，陈默同现在能清晰地分辨出这种“背景噪音”，并可以主动选择忽略或屏蔽它。对她而言，房间好像从“地狱”变成了一个“有点特别的、需要维护的工作站”。

训练间隙，也有一些短暂的轻松时刻。

陈默同经常会对着手册上复杂的符文和能量流转图犯愁，像个小学生一样挠头。林榃讲解时，她会因为走神或者理解不了而问出一些非常“小白”的问题。

“林榃，这个‘精神力引导’是什么意思？是用意念让它动起来吗？像隔空取物那样？”她捏着笔，一脸天真地问。

林榃看着她那双因为困惑而显得格外清澈的眼睛，沉默了两秒，然后难得地、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嘴角：“你可以那么理解。但建议你先从让笔尖的温度升高零点一度开始练习。”

陈默同：“……” 她低下头，耳朵尖悄悄红了，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还有一次，她尝试按照手册上的方法冥想，结果因为太累，直接坐着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最后差点栽到地板上，被林榃伸手扶住。她惊醒过来，对上林榃带着些许无奈的眼神，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心里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小声辩解。

“知道。”林榃松开手，语气平淡，“休息十分钟再继续。”

这些小小的“犯傻”瞬间，似乎并没有引起林榃的反感，反而让他身上那种不近人情的严厉气质，稍微融化了一点点。他依旧话不多，但指导她时，会多解释一句原理；她训练到虚脱时，他会默许她多休息一会儿；甚至有一次，她半夜饿醒，发现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份还温热的夜宵。

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冰山，看似冰冷坚硬，但偶尔透出的一丝暖意，却格外让人心动。

几天的高强度训练下来，陈默同能感觉到明显的变化。她对外界情绪的感知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可以主动选择“接收”或“屏蔽”。虽然还很不熟练，但至少方向是对的。她的体力也好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气喘吁吁。

这天下午，林榃结束了她的精神力收束训练，看着她虽然疲惫但眼神清明的状态，点了点头。

“基础的理论和控制你已经入门了。接下来，需要实战磨合，以及”他顿了顿，“组建团队。独行侠在门内走不远。”

“团队？”陈默同好奇地问，“我们去哪里找队友？”

“不是找，是‘偶遇’。”林榃看向窗外，目光深邃，“这个公寓作为锚点，会自然吸引具备净化潜质的人。我想，已经找到其中两位了。”

他拿出手机，调出一段视频。画面是一个人气很高的灵异直播间的录屏，主播是一个长相明媚、眼神灵动的女孩，ID叫“晚晴说鬼”。她正在一栋传闻中的凶宅里进行探索，镜头突然剧烈晃动，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但下一秒，她对着镜头飞快地说：“老铁们看到了吗？刚才墙角那个影子，它的弱点在左肩！能量特别不稳定！” 视频到此结束。

“夏婉晴，网名‘晚晴说鬼’。她的能力初步判定为‘真实之眼’，能看破幻象与能量弱点。”林榃解释道。

接着，他又调出一份简短的新闻报道剪报，内容是某小区火灾，一名退役消防员孤身冲入火场，救出被困的一家三口，本人仅受轻伤。报道配图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沉稳的男人的模糊侧影。

“雷逸，前消防员。能力疑似与‘绝对防御’相关。”林榃收起手机，“他们最近都在这片区域活动过。我们需要找到他们，并确认他们是否已经被‘门’所影响，是否愿意加入我们。”

陈默同看着林榃冷静地分析着未来队友的信息，心中既期待又有些忐忑。团队，听起来更强大了，真的能多找到有能力的净化者的话，进门也会更轻松，以后不再是和林榃两个人面对未知了。这会是一支怎样的队伍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训练而有些酸痛的手腕，又摸了摸那本写满笔记的手册，一种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悄然滋生。

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即将可能并肩作战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