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星辰 第6章 尴尬

林听屿站在浴室镜子前，凉水哗啦啦地冲在脸上，却怎么也冲不散耳根那抹不自然的红。

“它一直指着你家。”

宋迟声那句话像颗炸弹，把他脑子炸得嗡嗡作响。他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忽然觉得陌生——这个耳尖发红、眼神慌乱的人是谁？

门外传来脚步声，宋迟声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的：“你还要在里面躲多久？”

“谁躲了！”林听屿一把拉开门，差点撞上对方。

宋迟声已经换好了衣服，白衬衫扣到最上面一颗，眼镜架在鼻梁上，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疏离的模样。如果不是耳尖还残留着一点未消的红，林听屿几乎要以为早上那句是幻觉。

“姜临夏在楼下。”宋迟声别过脸，“她说出版社要拍双人封面。”

“不去。”

“违约金三百万。”

“……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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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院子里，姜临夏正指挥化妆师调整反光板。她今天穿了件oversize的牛仔外套，脖子上挂着三台不同型号的相机，活像个移动的摄影器材店。

“哟，两位终于舍得下来了？”她吹了个口哨，“来来来，站近点——宋老师您能别绷得像根电线杆吗？”

林听屿翻了个白眼：“他天生面瘫。”

宋迟声冷冷瞥他一眼：“比某些人假笑综合征强。”

“好了好了！”姜临夏举起相机，“林主播，手搭宋老师肩上——对，就这个‘我想掐死他但还得营业’的表情，绝了！”

快门声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林听屿的手指在宋迟声肩上微微发僵，隔着一层衬衫布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紧绷的肌肉线条。

“宋老师，您稍微放松点。”化妆师小声提醒，“领带歪了。”

宋迟声刚要抬手，林听屿已经先一步扯住了他的领带。两人距离骤然缩短，近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别动。”林听屿压低声音，“你想被拍成歪脖子树吗？”

宋迟声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

姜临夏的镜头精准捕捉到这个瞬间：阳光穿过梧桐树叶斑驳地落在两人身上，林听屿修长的手指缠着深蓝色领带，宋迟声微微低头，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慌乱。

“完美！”她吹了个口哨，“这组叫‘学术分子与街头混混’怎么样？”

林听屿松开领带，咬牙切齿：“叫‘摄影师活不过今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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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间隙，周小野抱着两杯冰美式跑来：“屿哥！程医生让我监督您按时吃药！”

“我又没病！”

“他说您昨晚的行为已经符合——”周小野突然噤声，因为宋迟声正往这边走。

林听屿抢过药片塞进口袋：“闭嘴。”

宋迟声的目光在他鼓起的口袋上停留了一秒，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里多拿的那瓶水递过来。

“干嘛？”

“嘴唇起皮了。”宋迟声推了推眼镜，“影响拍摄。”

林听屿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果然尝到一点血腥味。他接过水瓶，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的手背，两人同时触电般缩回手。

瓶子啪嗒掉在地上，水花溅湿了宋迟声的裤脚。

“……笨手笨脚。”宋迟声转身就走。

林听屿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人连耳根都红了。

姜临夏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相机镜头对准他：“林主播，您现在的表情可以命名为‘发现新大陆’。”

“滚。”

“好嘞！”她笑嘻嘻地跑开，“我去采访另一位当事人——”

林听屿一把拽住她相机带子：“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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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收工时，出版社编辑兴冲冲地跑来：“两位老师！拍摄花絮点击量破百万了！读者都在问新书签售会的事！”

宋迟声皱眉：“什么花絮？”

编辑掏出平板，屏幕上赫然是早上两人在卧室门口吵架的视频——林听屿抱着枕头，宋迟声睡衣扣子错位，程愈的声音画外音般飘来：“需要镇静剂吗？”

林听屿一把抢过平板：“谁拍的？！”

众人齐刷刷看向姜临夏。

“商业机密。”她眨了眨眼，“不过可以告诉你们，程医生客串出演费要价很高。”

宋迟声突然转身往楼上走。

“喂！”林听屿追上去，“你干嘛？”

“写遗书。”宋迟声头也不回，“然后杀了你们所有人。”

林听屿在楼梯中间拽住他手腕：“冷静点！现在删还来得及——”

宋迟声猛地转身，两人在狭窄的楼梯上几乎鼻尖相碰。

“松手。”

“不松。”

“我数到三。”

“你数到一百也没用。”

楼下的周小野瑟瑟发抖：“程、程医生，镇静剂……”

程愈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已经没用了。”

夕阳透过楼梯间的彩绘玻璃，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染成绚丽的彩色。姜临夏的相机安静地记录着这一幕：林听屿攥着宋迟声的手腕，而宋迟声的另一只手悬在半空，像是要推开，又像是要回握。

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

“林听屿。”

“干嘛？”

“你压到我稿子了。”

林听屿低头，发现确实有张纸从宋迟声口袋里露出一角。他抽出来一看，是张被揉皱又抚平的地图，上面用红笔标出一条从出版社到林听屿公寓的路线，旁边密密麻麻写满备注：

「第二个路口左转（注意：不是那家常去的便利店）」

「天桥下第三个路灯坏了，小心」

「如果迷路就打电话（但绝对不能说是因为迷路）」

地图右下角还有行小字：「备用方案：站在原地等他来找。」

楼梯间突然安静得只剩呼吸声。林听屿抬头，看见宋迟声的睫毛在夕阳中微微颤动，像只被困在琥珀里的蝴蝶。

“……路痴。”他小声说，却把地图仔细折好塞回自己口袋，“没收了。”

宋迟声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睛：“随你。”

楼下突然传来姜临夏的喊声：“喂！要不要拍组夕阳双人照？加钱！”

两人异口同声：“滚！”

风穿过楼梯间，吹乱了那张地图的一角。林听屿没有告诉宋迟声，他在折起来的夹层里看到一行更小的字：

「希望迷路的时候，永远有你来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