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冉府后,迎面撞上宁音,她模样仍年轻温婉,小家碧玉,声音亦柔和得体:“今日怎么想着归家了。”
“听闻父亲身体不好,我来探望。”
“你向来是个有孝心的。”宁音笑道。
她前面带路领着去了冉停居所,与浩大铺张的整个冉府不同,冉停所居处铺陈简雅,飘出幽幽药香。
少挽把之前买好的灵参灵芝拿出:“也不知什么病,总之送补品是没错的。”
褚殃长睫垂下,踏入室内,一室暖光破碎明亮,冉停正擦拭那把尘封已久的邬月剑,剑身上闪出粼粼波光。
冉停看到来人,稍显惊讶。
“父亲,我这几年在九清宗小有所成,没有给冉家丢过脸,再等一段便可入主峰,涤魔气,不让你,也不让冉府再为我难堪。”
“此番回来可是遇上什么事了?”冉停把擦拭好的剑身放回。
亲父子说话这么疏离,少挽看不下去,开口说道:“他是你儿子,儿子来关心父亲身体,天经地义,想回就回。”
“此番出宗试炼,恰逢到颖州地界,闻听父亲身体抱恙,特来探望。”褚殃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
冉停负手而立,即便愈发憔悴,可周身冷杀之气仍令人不敢轻易接近,少挽心里吐槽,怪不得儿子跟你不亲。
“沉疴忧思累积的小病,常年已习惯,并无大碍。”他顿了顿又道,“我只是想歇上几年,为小辈腾个路,勿听外人耸言。”
话语将落未落之际,他重新抽出邬月剑忽指向褚殃。
褚殃下意识拿出明执刃回挡,眼里尽是未收回的惊愕:“父亲!”
冉停旋即收剑,冷严道:“学了几年抵不过一介病躯。”
“孩儿回去定多加练习。”褚殃亦收回明执刃,单膝而跪。
冉停眸光幽远,视线落在少挽身上,余光瞥到跪在地上的儿子,唇角微扬,若有所思:“少姑娘善心良念,辛苦照应我这不成器的孩儿了。”
少挽去扶褚殃:“他可懂事儿了。”
进步最快的叫不成器,那别人算什么。
出了冉府后,少挽安慰他:“你看你爹还能对你试剑,就说明身体没大毛病,不要太担心。”
“我总觉心里不安。”
“那咱就试炼完成后回去快速破镜,让你爹刮目相看。”
“好,是不是要买衣服,咱们现在就去吧。”
到了椿灵宝阁,自诩小富婆的少挽一下没了底气,这里面的法衣随随便便几万,十几万,几十万灵石,还有更贵的,她辛苦卖符几年,买买衣服就没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她紧着预算先为宿师姐选了件价值十几万灵石的水蓝色流仙裙,仙逸清雅,又咬咬牙给徐风亦选了身橙色法衣。
选好两件后,她问褚殃:“你看看喜欢哪件,随便选。”
他身上尚穿着宗门校服,好看是好看,可是也太招摇,外面人鱼龙混杂,穿着行走去标志化更安全。
褚殃睁大双眼,长睫弯弯:“我不用,你多为自己挑几件。”
少挽摸了摸流仙裙,手感不错,故意微嗔道:“不许心疼灵石哦。”
然后上了洗脑**,“做生意的都知道消费是促进生产的第一动力,从来都是买方市场才能决定卖方市场,今日若你不买,我不买,别人怎么赚钱,怎么带动整个生产链,消费者没钱,又怎么会去找我买符纸呢,没人来找我买符纸,那我又怎么能赚到钱买衣服,你说对不对?”
褚殃被说的一愣一愣,像个好忽悠的小狗狗,眼眸亮晶晶的:“虽然有些词听不太懂,但你的话向来很有道理,那就挑一件吧。”
“一件怎么够,既然来了,多挑几件再走。”她知道他素日里不会把灵石花到这上面,又微凝脸色问他,“买衣服你希望我开心吗?”
“我当然希望你能开心。”
少挽弯了眉眼:“那你更要多买几件了,你想呀,这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看不见效果的,入目所及皆是别人衣衫,你若是多来几件好看的,我日日看到,觉得顺眼,是不是会更舒心开心。”
她说着手上拿了好几件老板递来的衣服,边在他身前比对边夸道:“这件银白色,显得仙姿出尘,这件红色,衬得你肤白胜雪,这件紫色,更添矜贵之气,颇有韵味儿……”
褚殃耳尖迅速爬上红意,低头是女子明灿灼人的笑,呼吸蓦地不稳起来,他退后几步:“也不用这么多的。”
少挽大气地把七种颜色给他包了一份,想着夏日将至,便给自己挑了身浅红纱裙。
加起来打打折承担得起,她心疼一瞬后,安慰自己钱没了可以再挣,只有没钱才能激发挣钱潜能。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公子,人这么俊俏,还有福气。”
少年禁不住一点儿调笑,撇过头去,耳红得愈发厉害。
俩人坐在小黑剑身上御剑回义阳,温热夏风拂过耳畔两侧,早上出发,傍晚前能回去。
风声之中,褚殃忽然看向少挽,风将他的玉色发带,浓墨如云的发丝扬起,随意扑打在脸上:“你心里是把我当做什么呢?”
少挽被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弄得没回神,眨着懵懵的大眼问:“什么什么?”
“你是把我当褚师弟还是弟弟?”他又补充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都可以,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我不纠结称呼之类的。”
“同徐师兄,宿师姐都一样吗?”他声音低了下去,声色里是难以察觉的失落。
难不成他吃醋了?果然是孩子心性,少挽怕他多想,连忙安慰:“那怎么能一样呢,肯定是和你关系最好。”
“是吗?”他眸色重新亮起,音尾夹着丝丝缕缕颤抖。
“别人是师弟师姐,但我可是把你当亲弟弟看的,衣服也给你买的最多。”
她说完后,褚殃却蹙起好看眉头,脸色一点点变黑,风声不断,带不走他面上的沉忧。
自己说错什么了吗,还是话说的不真诚,让他不确信,少挽为了增强他的自信,又坚定地把意思重复一遍:“我会一直像亲姐一样待你的。”
平日里少年朝气的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把脸偏向她看不见的另一侧:“没什么,上空风沙扑面,脸有点疼。”
少挽却没感受到沙石,可能是她坐在后面原因,风沙均被前面的他挡了去,轻声提议道:“要不咱俩换换位置……不想换也可以,再坚持坚持就到地方了,诶,怎么下雨了,你感受到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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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灯烛明灭,光线稀微,少挽穿着新买浅红纱衣到他房内,身姿娇俏轻盈,挟着软风,缓缓走向他。
语气是白日从未有过的柔婉轻媚。
烛光下软嫩的唇如同诱人犯错的苹果,含水多情的桃花眸里只他一人倒影。
“褚郎,我这身新衣如何?”
他只用余光瞥了女子一眼,脸腾得烧起来,烫得发红。
她未着里衣,只覆了外层浅红轻纱,软白诱人的身躯若隐若现,朦朦胧胧,似在眼前,又远如水云天边。
“姐姐?”他心上一颤,移走目光,不敢再看她。
女子用柔白双手轻推着他,一步一步移至床榻,藏着晚光的薄纱衣裙撩起他心底酥酥麻麻的震颤。
他平素可负千斤的双腕却半丝气力使不出,推不走温软一片。
涨红滚热的耳边只有她温言软语点点没入,撬开两人之间最后一层软障。
“勿唤姐姐,叫我阿挽。”
“阿挽……”
“阿挽!”
褚殃蓦地惊醒,脸上红潮尚未退却,床榻湿热,只有他一人,阳光自窗棂透进来,天已亮了。
第几次了,怎么又做这种梦……
晨起后几人俱换上新衣,徐风亦换下他那身松松垮垮的常服,看起来精神不少,很臭屁地一展衣摆坐下:“这次眼光不错。”
“这些花了多少灵石,布料看着很好,不会便宜的。”宿冼华显然喜欢,不忘关心她的财务状况。
少挽欣赏着更加仙气飘飘的宿师姐:“你穿这身真好看,不贵不贵。”
此时褚殃恰好从木质楼梯走下,他穿的是银白箭袖束腰长袍,犹如一朵风中玉兰,惊鸿照影,意气风发,减下两分俊美眉眼里随年纪而增的锐利。
他下楼就看到已换过一身浅红纱裙,眉眼弯弯,眼中盈笑的少挽,本就肤白清丽的模样,轻纱衣又为她添上几分娇俏可爱,他迅速挪走目光,脸上不自觉温热起来。
待他坐下,徐风亦问他:“往常比我早起,今日怎么这么晚,你脸为何红了?”
少挽猜想是昨天风沙伤到了,男子大都不注意爱惜脸。她抚摸几下埋头苦吃的点朱,才这么点儿,什么时候能长大载人。
点朱看在吃的份上用软绒绒的脑袋拱了拱她的手心,这小势利眼,不知道随谁了。
宿冼华看一切就绪,交代昨日她和徐风亦已去过此次接待他们,长居义阳的修行世家齐家了解过情况。
“半月前,镇上不断有白骨妖夜间出没,一副骷髅架子行走街头,蛊惑男子,令受害者血气日减。”宿冼华把情况阐述一遍。
“派来对接的那个叫齐大容,说话很欠打,我没忍住揍了他一顿。”徐风亦提起来牙痒痒。
“什么?你你……揍那些个嚣张货可以,怎么能乱揍别人。”少挽惊讶出声。
几人还没出客栈,刚被提到的齐大容主动找上门来。
他吊着眉眼,腮上少肉,尚未开口就冒出点儿尖酸味儿,一见几人,并无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