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零零二 第4章 回来，是要报仇吗？

肖渺抱着妈妈的时候，大门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你哥回来了，”妈妈好不容才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嘱咐她：“披上衣服下地，粥已经好了，跟药一起吃吧。”妈妈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起身跟爸爸到门厅去接哥哥，想看看开了什么药。

“陈医生给拿了一盒柴胡，她说喵喵是虚脱了，喝点儿热热的汤就能退烧，要是退烧了这个就别喝了，让她多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说她饭量太小，营养不良。”肖渺的哥哥肖柘有些皮皮地跟爸爸说着。陈医生是肖渺父母的朋友，对肖渺很了解。

肖渺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已经停住的眼泪瞬间又流下来。

前世，那个把她宠成小公主的哥哥，因为性格过于宽厚，被任性的自己跟爸爸左右，失去了最喜欢的工作，失去了最爱的人，一生不幸。在之后的20多年内，生活潦倒困顿，远离了家乡。父母匆忙离世后，与肖渺天各一方，亲情疏远，渐渐断绝了关系。

想起这些，肖渺就觉得心口堵塞。她急忙吸吸眼泪，止住了自己的回忆。而现在，2002年，什么都来得及。此时，29岁的哥哥，应该正偷偷沉浸在自己秘而不宣的甜蜜中吧。

这一世，肖渺要把结果改过来，她一定可以的。

肖渺慢腾腾地起来了，她早已看到放在客厅茶几上的粥和小菜。热气腾腾的白粥，配着萝卜干和酱大肚的味道，令她一下子有了食欲。

坐在沙发上喝粥的肖渺，一边看电视，脑子里开始思考现在的生活该如何开始，下一步要怎么做？

2002年，她还在黄金年纪，是干什么都还来得及的日子，上一世的她居然糊里糊涂地混了过去，现在想想也太可惜了。

晚饭后，肖渺吃了药，借口身体不舒服，一改她往日夜猫子的习惯，早早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说要睡觉，爸妈倒真以为她还没完全康复，让她赶紧休息。

而其实是，肖渺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和时间，来思考后面的人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屋子里非常安静，可肖渺的脑子却瞬间波涛汹涌起来。虽然她前世的人生一塌糊涂，但其中的教训如果总结起来，未必不是一笔丰厚的财富。

等父母进了他们的卧室后，她悄悄起身，打开了台灯，打开了她在前世早已看不见的大脑袋显示器的电脑，在拖拉机一样的“轰鸣”声里，在文件夹里寻找自己生活的痕迹，开始分析她前世的人和事。

回来了，要不要报仇？欠了她的，要去讨回来不？还有，要不要报恩？她欠人家的要不要还回去？

开机后的第一时间，肖渺先找到了电脑上的office三件套，打开Excel表格，她想把自己欠人家的，人家欠自己的，最重要的是自己欠自己的，都写写清楚。

所谓的盖棺定论，也不过是在她的葬礼上，人家都认为她是一个善良的人，然而这个“善良”，也包含了懦弱、忍让、不够干练、能力不行等等，对她自己而言则是有很多的不堪回首。

难怪哲学家卢梭在生命的最后要写《忏悔录》，因为这种人生的不甘心需要呐喊。

前世这将近50年的岁月，她一直是低着头匆匆忙忙地往前走，从不知应该稍作停留，回顾自己的那些脚印，无论是上学、工作、交友、谈恋爱、找婆家这些事，她都无法正确选择，分辨好歹，以至于命运多舛。

可动手做整理的时候，肖渺才发现，原来恩怨并不是那么分明，所谓的欠与不欠，大事小事，有时还真无法清晰界定。

不用说李奇帆对她的这种一世情缘，她需要在心里慢慢梳理，就算是很多小事，现在想起来也遗憾颇多。

曾经她给朋友同学介绍项目，结果让人家费心费力做了事情，却没收到钱，像张力峰；但介绍给他项目的时候，她是希望给他们提供新项目让他们赚钱。

比如曾经对自己非常好的男生，自己却总是在无意中辜负他，欺负他，像桓征；可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因为桓征一直在不断纠缠她，以至于她厌倦了跟他周旋后，就开始磋磨他。

再比如，当她进入民企设计公司倾石后，当时也没有什么好友，只有同事。却在一个寒日里，夜晚加班到12点，电脑坏了，同在公司加班、旁的部门有个小伙子王佳佳，扔下自己的工作，主动跑过来给自己修电脑，弄了将近1小时，然后才回去继续赶工。那时候，肖渺从未对他有什么报答，也就是指导他一些技术问题。自己指导过的人不止他一个，指导王佳佳的内容也不算多，可只有他这样帮助自己，是不是也是自己一个欠账？

而倾石内，自己帮助过的好多人，却在工作中背刺自己，自己有时却浑然不觉。徐萍，同一部门的女同事，聊天中顺带问了肖渺的薪水数额，肖渺不提防告诉她后，随口问对方的薪资，对方却不肯说了，当面耍个心眼，这个算不算她对自己的欠账？

还有上一世困扰肖渺多年的一件事，让她每次想起来都如鲠在喉，发生在她的高中时代。

高中跟肖渺关系不错的女生施莉，爱慕肖渺座位斜后方的男生，优秀帅气沉稳干练的贺宽。在贺宽多次婉拒她的约会后，就鼓捣肖渺去帮忙约贺宽见面。

贺宽跟肖渺原本相处得极好，俩人都是UFO的爱好者，时常互换书籍，研究讨论。肖渺帮着施莉约贺宽，贺宽知道肖渺天真热情，让她不要管这件事，可她却执意要帮忙，请贺宽一定要去见见施莉。贺宽拗不过肖渺，只好去见了施莉一次。自然了，结果可想而知，非常不愉快的过程，让贺宽心生厌恶。

更糟糕的是，贺宽的同桌苏倩，从文科班转来，跟肖渺相熟之后，好意告诉肖渺，说贺宽不愿意去见施莉就是对她没那个意思，不愿与施莉继续纠缠。肖渺却因着对施莉的赤子之心，把苏倩的话告诉了施莉，并要施莉保密，对贺宽收心。

却不料，施莉正因无法得到贺宽懊恼，又觉得苏倩，这个贺宽的同桌或是潜在的情敌，更拿到了自己的短处，于是下了学截住苏倩暴打，差点出事。到最后，肖渺就成了可笑的 “传小话”女生，从此被贺宽和苏倩屏蔽。

更有问题的是肖渺的认知，事后居然还跟施莉继续做好友，并不怨怪施莉出卖自己，害自己无法做人。倒是施莉，因为这件“糗事”肖渺是知情者，在高中毕业之后，人家还不愿意理她了，与她逐渐疏远。

肖渺是在很多年后觉醒自己欠了贺宽和苏倩二人。当初就不该去“传话”，后来更不该去“翻话”，如果前面她还属于懵懂做错了事情，那么后面施莉这样的人应该立刻摒弃，她却什么都没做。后来虽然她想着弥补他们，却因时日太久，早已找不到他们。

只可惜，重生已经是2002年，回不去高中，也不知道这个遗憾自己能不能弥补得上？

这是肖渺情商差的最具代表**件。

另外一件事，就更为离谱。但也或许是这件事，让她有了重生的机会。

肖渺家的邻居是学校的老师韩复海家，韩家有个女儿，婚后生了个小女孩。因女婿在外地做工程，常年不在家，所以女儿外孙女基本是住娘家。

韩复海夫妇还没退休，女儿工作的地方又太远，他们家雇了个50多岁的远房亲戚当保姆照看孩子。

因为两家同住在一个单元的5楼，韩家夫妇跟肖渺爸爸肖寰相处甚好，肖渺回家如果碰到这个保姆一边抱着孩子，手里还提着东西，都会主动帮她拿一下。

大概是肖渺大二的那一年暑假，具体哪天已经记不清楚。那天保姆做饭的时候，家里没葱，就到户门外楼梯平台自己一侧的箱子里拿葱。却不料，那几天正好刮大风，楼道的外窗开着，她从家里出来这一瞬间，家里的防盗门就被大风直接扣上，保姆被反锁在外面。

事情就是这么巧，当天韩复海出差去了外地；他老婆是去参加什么表彰会不在单位，肯定联系不上；女儿在距离理工大学很远的地方上班，保姆还不知道联系方式，一家三口全部回不来。

那时，韩家燃气灶上坐着开水壶，水壶嘴一直蜂鸣，说明水已经开了，另一侧则是油锅，已经开始冒白烟。更糟糕的是屋里床上的小娃娃，才6个月，保姆在楼道里大叫大哭，把从上到下的邻居都惊动了，出来一看究竟。

90年代还没有手机，消防救援也不及时，大家伙全部都在韩复海家门外着急，有的说去报消防，回家里去打电话，有的去找学校保卫处，剩下的人乱成一锅粥。大家都担心，如果火上的油着起来，后果应该很严重，说不定引起火灾殃及全楼；最可怕的是屋里还有小孩儿，会出危险。

保姆急得呼天抢地，救援刻不容缓，可是谁也不知道怎么办，防盗门几乎无法破拆，救援的人一时半刻也来不了，急得大小人等团团转。

肖渺学建筑，她突然想到南阳台两户之间的分户墙是一道12公分的半砖墙（那时候基本不封阳台），于是提出自己从阳台外侧翻墙过去到韩家去开门。

那天肖爸正好不在家，可把肖渺妈妈吓坏了：“渺渺，这要是从五楼掉下去你一定没命，阳台这堵光板墙上，啥抓的东西都没有，你咋过去？”

肖渺却坚持自己可以爬过去，只要自己家这边扶住自己一些就好，她可以踩着阳台栏板顶端过去，应该不会掉下去。

邻居们也觉得只有这一个办法，并判断肖渺身体轻（她体重不足80斤），也就只有她才可以，反而胖壮的人更容易掉下去，人家都给她壮胆鼓励她。

于是肖渺不顾妈妈的强烈反对，准备翻墙，妈妈拗不过她，只好帮忙扶着她，她则小心翼翼，真就徒手从墙的一侧爬到了另一侧，又让妈妈找了一把剪刀递过来，剪破了韩家阳台上的纱窗，把手伸进去打开了阳台门，直奔厨房。

此时锅里的油已经烧得厉害，厨房里都是烟，很呛。她赶紧去关火，煤气的开关非常烫，手上烫出了个泡，关了火后，她才从里面打开了韩家的大门。

当她打开大门的那一刻，邻居们所有的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保姆也很激动，回家看了看，小孩儿还在睡着，没啥事。大家表扬了肖渺几句后，都安心回家各忙各的。随后，学校帮着叫来的消防车一看没啥事，也直接开走了。

等肖渺也进了自己家，才发现胳膊疼得厉害，仔细一看，大概是因为剪开的纱窗边缘不整齐，反手开门的时候，把自己的胳膊划出好几道血口子，刚才因为紧张兴奋，都没感觉到疼。

然而戏剧化的是这件事的结果。

第二天，韩复海出差回来，听说了肖渺翻墙灭火救人的事情，非但没怎么认真感谢，还把自家整个阳台的栏板顶端全部砌上了玻璃茬，以防有人可以再次翻越阳台板到他们家。

“恩将仇报”“小人之心”这些成语，切实彰显了古人的智慧，居然形容得如此贴切。问题是，肖家所有的人，并没有从这件事中吸取教训，认清楚韩复海一家人的真实面目，而是继续把他们当成朋友来相处。同样，当时在场的邻居们，那些“鼓励”，现在想想其实是一种怂恿，还给她加码，让肖渺去冒险，给大家避祸。

这些事情，难道不算是“细思极恐”吗？

虽然韩复海家的事得不偿失，但这还真不是肖渺人生失败的主要原因。在肖渺前世的人生中，之所以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最最最大的弱点是另外一个成语，叫“听谗惑乱”，听信不怀好意人的谗言，然后言听计从。

听别人的也就罢了，这其中还包含那个从未爱过她，却被她以为深爱着自己、自己也深爱着的男人，郑文涛。

而那个始终爱着自己，因家世而卑微不敢表白的李奇帆，却完成了她生命的最后一环，给她立了墓碑。

这两个男人在她的生命里，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如果没有郑文涛，她正常地嫁人生子，会是一个完整家庭的女主人；若嫁给了李奇帆，她或许还可以在为妻为母之外，成为一个女作家。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李奇帆相信，她有当作家的能力。

可她留在了不该留的人身边，却放弃了那个准备成就她的男人，如今回想起来，她的心都在蹭蹭地疼。

按照正常的逻辑，如果肖渺嫌贫爱富，因喜欢钱而不要李奇帆，那也说得过去，毕竟追逐利益也是一个理由；然而事实是郑文涛跟肖渺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未给过肖渺经济上的好处，反而在郑文涛发迹前，她心甘情愿倒贴他；郑文涛发迹后也未曾给她些许报答，她居然甘之如饴，脑子确实不清醒。

真想不通，上一世的她为什么会失陷在跟郑文涛的爱情里而迷失了自己，所为何来呢？如果不是因为这样，至少她的心是自由的，就不会被其他人所伤，不会伤害其他人，更不会掉入这个没有底的感情深渊。

所以，女巫没有说错，上一世的种种，郑文涛是渣男不不假，可她自己却是第一责任人，算是戕害自己的罪魁祸首。

你的情商高吗？你有没有因为不设防，被你的同事，朋友算计？而你即便吃了一堑，也未能长了一智。建议好好看看，避免人生踩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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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回来，是要报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