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零零二 第2章 人情冷暖

雨水和血泊中躺着的肖渺，脑后的血水正跟着雨水四处流散出来。在她的身体旁边，人群迅速围拢过来，把原本拥挤的路面堵得更加水泄不通。远处的车辆则如同长龙一般越排越长。

而肖渺，在巨大的疼痛和短暂的失忆后，感觉自己飘飘忽忽地站起来，疼痛渐渐消失，耳朵依旧无法辩音，入耳的声波如电波一样在脑子里嗡嗡作响。这种响声一直持续了不知多久之后，她才感到她的脑海里的电波渐渐平息下来，听得清楚四周人群的说话声音。

她看到那个撞她的司机从车上下来，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肖渺，害怕得哆哆嗦嗦，腿都软了，一时手足无措，还是从路口过来查看的辅警提醒他赶紧报警和拨打120。

肖渺轻飘飘地看着地上看热闹和忙碌的人群，感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轻松，原来活着的时候，大家争斗不休，但最后不都要归于黄土吗？那些恩恩怨怨又有什么关系，肖渺带着一颗想要放下的心俯瞰着人群。

听说，人死后有7天灵魂不散，正好趁着这7天，跟她关心的人，跟她怨恨的人都道个别，也好彻底跟这个世界道别。

当然，第一个要道别的是郑文涛，他不仅距离自己最近，而且也是她穷尽一生所呵护的对象。

她开始寻找此刻的郑文涛，看他有没有感应到自己的死去。

郑文涛此刻正在不远处打着电话，肖渺飘过去就在他身旁，他真的毫无察觉。就听他跟电话里的人温柔地说：“宝贝，爸爸今天出来开会，下着雨不好打车，要是你饿了，就跟妈妈先吃。”

悄然凑近的肖渺，听到了听筒里对面那侧女人的声音：“你要是不想回来吃饭早点儿说，找什么借口开会，你去鬼混我不拦着，拜托下次找个合适的借口。”

郑文涛柔声哄她：“今天真是开会，开完了会，我跟以前的一个同事一起喝了杯咖啡坐了坐，现在路上堵，打不到车，你别急哈。”

对面嘲笑地道：“又是女同事吧，怎么你的前同事们都是女人呢？”

郑文涛：“倒是个女同事，又不是什么美女，不过是个老女人，这你都要吃醋？”

“哎呦，肖渺，还是董霞？老女人你都要招惹，你是多有魅力！”

郑文涛道：“我也不想招惹她，人家可怜巴巴地找我，有事情求我，那我不能现在当了官儿，就不给前同事面子吧？”

对面的人道：“哼，只要是女人，老的小的你都没法抗拒，郑文涛，我早就听说你喜欢老女人，以前就爱找老女人，肖渺那个老女人，我听说为了一直守着你，才一直没结婚。”

郑文涛变得有些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肖渺结不结婚关我屁事，我从头到尾都没看上过她，她算什么东西。”

对面的人声音更加戏谑：“哎呦呦，还急了，这才说明是真有问题……”

对面的话没说完，郑文涛的电话里就传来另一通电话的呼叫声。郑文涛一看号码不认识，直接挂断，继续跟自己的老婆吵架。

可他不知道，这通电话是那个出车祸的司机打来的，跟他现在的方位只隔着小半条街。

原来警察到现场后，从肖渺的包里找到了肖渺的手机，并用肖渺的指纹解了锁，手机上最后的几通电话对象全是郑文涛，所以，警察让车主联系郑文涛。

肖渺的灵魂就在他身边，看着他挂断司机的电话后，继续打电话给他老婆一起辱骂自己，以图和解，突然之间就觉得原来恩怨也并不是这么容易就消散；原来一个人可以完全不顾及事情的真相，直接胡说。听他一口一个老女人，肖渺的灵魂气得晃晃悠悠，真想把他给掐死。可惜，隔着时空，她完全无法做到。

再听下去也是徒增怨恨，肖渺干脆离开了郑文涛，回到自己的身体旁边。这时，她已经被搬上了120救护车，急救的医生给她带了个氧气面罩。其实，医护人员知道，她的瞳孔已经放大，几乎没有呼吸，大概率已经是脑死亡了。

好在交警最后终于联系到了肖渺的同事丁臻，丁臻听了都懵了，急忙给公司报备。丁臻是肖渺在目前的公司倾石里的闺蜜，非常要好的忘年闺蜜。之前柳蓉来找肖渺逛吃的时候，她也认识了肖渺的前同事 闺蜜柳蓉，她知道肖渺别无亲人，于是她也通知了柳蓉。

如果灵魂只能停留7天，那么很快就要烟消云散了。这7天里，肖渺终于见证到了她的人间冷暖。

那个撞人的司机因为没有苦主，所以结案很轻松；而且交警在肖渺的背包里找到了肖渺的医疗记录本，看到医嘱和诊断结果，他们觉得肖渺已经是身患绝症，又孤身一人，也难说是不是自杀。

结案后，她的后事是她的朋友们帮着操办的，算是对她最后的悼念。葬礼那天，人稀稀拉拉来了一些，她的好友主要是来自工作过的公司和大学同学，如丁臻、杨甄蔚、柳蓉、姚虹，常卓、赵江、陈林，另外还有一个对肖渺来说很是特殊的男人，李奇帆；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不在这个圈子的好友冯芳谚，但她却在法国给儿子陪读，时间太紧，她无法赶回。

肖渺看了半天，没有郑文涛的身影。

可惜，肖渺早已失去联系的哥哥肖柘是真的联系不到，到肖渺下葬都没有他的消息，唉，她的魂儿叹了口气。

令肖渺感到意外的是李奇帆，这个被肖渺拒绝了一生的男人。

李奇帆跟着肖渺的同事全程参与了肖渺的葬礼，墓地和祭品是他选的，照片是他从手机里找到的，所有的花销都是他出的。虽然肖渺身后也有一笔财产，且是一笔无主的财产。

他是肖渺出事当晚从柳蓉那里得知了她的死讯，他瞪大了眸子，完全不敢相信，随后，确认了是真的，他竟然错愕到失声，然后他中断了授课，赶去医院想见她最后一面。

李奇帆作为特邀专家，理工大学给他安排了大学附近酒店最高级别的套房。送走了肖渺，他在酒店里痛哭的时候，肖渺的魂儿就在他身边。她很想帮他把眼泪擦擦，可惜依然是徒劳。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李奇帆一生坎坷，这次他哭，大概是想到了他一生的坎坷，家庭、事业，还有他曾经喜欢的人，尽数离他而去吧。这是他哭得最厉害的一次，哭得令旁边漂浮的肖渺都肝肠寸断。

或许这个空旷硕大的套房，寂静无声的环境，让他觉得他终于可以在无人注视的情况下尽情释放，这才哭得毫无顾忌吧。肖渺再次觉得原来感情也不是因为生死就可以完全放下的。

就在她不忍再看李奇帆，准备离去的时候，却看到李奇帆从自己的旅行箱里拿出了一个大而古旧的长条形木盒子。她停下来，看着李奇帆打开，里面是满满的信件和本子。

李奇帆一边翻着，一边流泪，泪水滴在他手里的信封上，阴湿处可以看到里面似乎是钢笔书写的信件痕迹。肖渺在多年前跟李奇帆很熟，却从未见过这个盒子，也没见到过这些信件。

翻了一阵书信，李奇帆放下，转而再看盒子里的一本本日记本。这些本子肖渺极是熟悉，都是她用过的。她飘忽着凑过去看，里面确实是她的笔迹。肖渺很疑惑地想着怎么会在他的手上？

李奇帆一页页地翻着一本，里面密密麻麻抄着对联，在他眼前似乎看到了那个声音清脆的女子，浅笑着对他说：“我最喜欢楹联了，只要我去过的地方有，我都会抄下来。”他听了说：“以后，我也帮你抄。”

肖渺感到自己也有着流泪的强烈愿望，可却没有了这个功能。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一丝的分量，恐怕眼泪都太重了。此刻的她，已经不配流泪。

李奇帆还在翻看，可她已不忍再看，叹了口气，轻轻远去，想去找找哥哥的去向，再看他最后一眼。

然而，肖渺虽然飘来飘去的到处找，可到了7日里的最后一天，她还是找不到，这成了肖渺这一世的终身遗憾。

终于到了期限，肖渺感觉轻飘的自己变得越来越重，到了晚上的时候，她疲惫不堪的灵魂已经无法无法浮起。

这一世终归是要彻底走完了，原来竟有这么多的遗憾，让她无法平淡地远逝。可她的身体突然间开始无限下坠，似乎要坠入无尽的黑暗。

巨大的恐惧让她的双手拼命抓握，无论是什么，什么都好，只要让我抓到！她在疾风过耳中急切地祈祷。

穿梭中，她忽然感到身体一轻，下坠的趋势渐渐停住。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自己似乎是落在了一个平地上，只不过这里充满了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肖渺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完全不敢动，生怕因为微小的举动会再次掉落下去，失重的恐惧充满了内心。

片刻之后，眼前的雾气缓缓散去，等她可以睁开眼睛看的时候，一个女巫一样的女子从雾气中走了过来。

肖渺有些惊恐地看着这个女人朝她走来，感到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神神鬼鬼的这些巫祝，一向是她非常惧怕的东西。

然而当这个女巫走到她面前定格的时候，她却平静下来，原来，女巫是伊莉莎。

伊莉莎是肖渺大学时代的外籍交换生，她有一种密不外传的神秘能力。她的长相和打扮都是见过一面之后令人印象深刻的类型。

她身高大约在1.75米，身体极为消瘦，腰围大约1.7尺，完全是不盈一握；梳着奶白色及腰的长发，无论冬夏都穿7分裤，露着脚踝，日常多穿高梆皮鞋，走起路来飘飘忽忽。

伊莉莎是标准的锥子脸，眼睛很大，加上她喜欢画深色的眼影，远看像两个黑洞，很多人看见都觉得心里发毛。但如若走近看，却会发现她的眼睛非常好看，大而有神，清清亮亮。

当年她出现在校园里的时候，曾引起小小的轰动。她也是足够的特别，曾经晚上的时候，在宿舍里带上女巫面具给同屋算命，多半精准，令人惊讶。

“伊莉莎！”肖渺激动地喊她。

此刻，对面的伊莉莎却拿出了那个似曾相识的面具带在脸上，然后面具中的眼洞里透出两束微弱的绿光：“我不是伊莉莎，我只是借用她的样貌来面对你，这样你不会害怕。”

女巫沙哑的声音传来时，肖渺知道她真的不是伊莉莎。伊莉莎的声音是那种清甜发脆的感觉。

肖渺问：“我是死了吗？这是哪里？天堂，还是地狱？”

女巫：“这里是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这里只是一个中转的驿站。”

肖渺：“中转的驿站？”

女巫：“人类的肉身结束，灵魂一般会有三种去向。一类是直接转世，一般生老病死或意外死亡后，灵魂会重新占据肉身开始下一个轮回；第二类，是作恶多端者，他们多是自己作死，或者被处决，灵魂将直接跨过轮回，进入地狱受苦赎罪；第三类，是有着重大冤屈含冤而死的情况，他们的灵魂多有不甘，不肯进入轮回，或作为厉鬼游弋人间，或重生找机会伸冤报仇。”

肖渺：“那我应该是第一类，现在马上要进入轮回吗？”

女巫：“你的情况较为特殊，虽然你是意外死亡，但你也曾救人一命，所以你有一次选择重生的机会。但你如果想开始新的生活，也可以选择放弃，直接转世。”

肖渺听到了女巫的话，僵死的心突然开始跳动，且越来越快 ：“重生，真的么？”

对面的女巫点点头，她眼洞里的绿光变得更加跳跃闪烁。

灵魂不灭的日子，你才能知道你在你的同事、朋友、恋人心中的分量，也会更想报恩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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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情冷暖